沈昌珉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允浩，想知道他口中这些话到底是出自客套还是真心，可他却只在他眼中读到了信任。
沈昌珉目送着大部队离开，失神地笑了笑——有的时候，全身心的信任，也很伤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竟然在机场遇到了记者。虽然数量不多，但明显是恭候多时的样子。
“请问你的团队是打算去乡下扶贫吗？这是为了挽回形象而采取的迂回战术吗？”
“请问针对前不久的抄袭事件，你有什么话要说？”
“抄袭事件是你自己的个人行为还是在别人的授意下进行的？”
机关枪一样没完没了问出的问题让季尧很是烦躁，他一把抢过一个话筒，对着一台摄像机用着讽刺的表情说：“虽然这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比较讽刺，但是，清者自清，我那么多污点哪个不比这个严重？难道我还怕再多一个吗？不过很可惜，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我确实是受害者。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我会出更高的价去争取，就算我出再高的价也得不到，那我宁可选择另一种更有价值的东西弄到手，但我不会去偷。我季尧要面子，我丢不起那个人。”
一旁包括郑允浩和金在中的工作人员都在等着，听着季尧说完，各个脸上都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第一次觉得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孩有点可爱。
第二十章 这次公益很用心
这是西部的一个小山村，名字都很少有人听过。别说季尧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就连普通家庭长大的郑允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国家还有如此落后贫穷的村落。
没有手机信号，更别说网络覆盖，与外界联络需要走半个小时到镇上的公用电话亭；生活用水稀少，需要上坡下坡跋山涉水地去河边拿着扁担和木桶挑回来；物资匮乏，大部分家庭自家院子中都种了瓜果蔬菜，一年四季自给自足；就连邮差，都是一周来一次，因为路实在不好走……唯一可以维持日常的电力，都是半年前才安好的。
来这的第一天，大家“参观”了一圈，明白现状何等惨烈的时候，心理难得一致地只有一个想法——沈昌珉，你真够狠的！
正常人都不愿意久留，更何况季尧，前两天他基本就是在反抗中度过的。
“这地方能呆吗？连上个厕所都要爬个山坡翻个墙，我tm要是半路忍不住了怎么办？啊？你看，连喝的水都不能保证，渴死怎么办？还有这些菜，都什么东西啊，见都没见过，谁知道有没有毒？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去！”季尧激动地用食指点来点去。
没有人搭理他，虽然大家也不喜欢这里，但是都觉得来都来了，都是大老爷们，因为不能吃苦就那么回去的话，实在太丢脸了。
郑允浩正在和村长沟通着：“所以教室就是我身后的这一间？现在都教师有几位呢？”
村长说：“是的，我们这所有孩子不论大小都在一起上课，只有两位老师，也没有条件分年级。”
季尧看见没人理自己，就冲到郑允浩身边，结果便听到了村长接下来的话——
“现在终于有季老师了，虽然你们只在这一个月，但哪怕只有一天，我们也都很感激。”
郑允浩看到季尧走过来，知道他听到了这番话，他看到季尧明显一愣，表情变得有些茫然。
郑允浩向季尧招了招手，等他走过来，村长黑黢黢布满老茧的手激动地握住季尧的，感激道：“真是太谢谢您了，您不仅义务来我们这支教，还带来那么多文具，还有钢琴，真的，季老师，我代表全村孩子和家长感谢您。”
季尧从没受到过如此诚意满满的感激，他嘴唇像抽筋一般开了又闭，一脸的不知所措，他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这都不是事，而且我带的是风琴，不是钢琴。”
“都好都好！真的非常感谢季老师，您为这些孩子敞开了一片天空！”村长握着季尧的手使劲摇的工夫，外面已经围了一群孩子。他们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季尧带来的文具包，雀跃地看着他们。孩子们的眼中亮晶晶的，溢满了崇拜。
“村长伯伯，你看，我又有新彩笔了！”一个小女孩举着笔兴奋地喊着。
村长慈爱地笑着，然后拍着季尧的肩膀说：“就是这位大哥哥送的，接下来他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教你们读书弹琴，你们要好好学，以后出息了要好好回报季老师，知道了吗？”
小孩子们一边高喊着“知道了”，一边冲进来将季尧围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很是激动。
“哎呦你们都慢点，别把机器碰坏了。”村长在一旁叮嘱着。
季尧刚开始有些发懵，他从没应付过这种情况——一群小孩子把他围在中间，像英雄一样拥护着他，说要给他画画，说季老师你长得真好看，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季尧被深深地触动了，他看着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他们在这样穷苦的山村里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手机没见过电脑没见过高楼大厦，仅仅因为这些小东西就高兴成这样。他想起了自己爸爸送的车，想起了他送给吴匪的房子，想起了生气时摔坏的古董花瓶……
季尧，你连这些小孩子都不如吗？你不过一个月，这些孩子已经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这么几天你都忍不了吗？这点苦都吃不了，你用什么证明爱？
只见季尧慢慢蹲了下去，配合着小朋友的高度，亲切地说：“明天开始老师要给你们上音乐课，大家要乖哦～”
“老师你要教我们弹钢琴吗？天呐！那些钢琴真的是给我们用的吗？”孩子们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相信和受宠若惊，但又满是期待。
季尧被那些表情震撼了，然后用着很久没露出过的和煦的笑容说：“当然是给你们用的啦，不然我大老远的拉来干什么呀？”
可以说，季尧这一团队从各种形式上造福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各种物资不必说，为了搬这些东西而雇当地力工付了不少酬金，用郑允浩的话解释就是“没必要带那么多钱，反正这里又用不到，不如买些好名声。”
于是，前科累累的季尧开始了他累并快乐着的支教事业。
就像村长介绍的，这里加上季尧一共也才三位老师。其中一位主教语文，在涉及时代背景的时候就把历史地理的相关知识大致地介绍一下，主攻文科；另一位主教数学，并捎带一点点生活物理，主攻理科。于是季尧这种除了音乐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他所教的音乐也就安排在了两科之间，用作娱乐休息。
一个月的时间季尧当然教不成什么，再加上琴少人多，他也不必有负担。为了方便认谱，他决定先教孩子们简谱。孩子们都听得很认真，即便季尧这个散漫的人，现在也卯足了劲，上课教学，下课就去温习一些乐理知识，丰富大脑储备，以免在学生面前出洋相。
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一天的课程便已结束。为了保证每个孩子能在天黑前回家，帮家里干活，也为了避免孩子们为了练琴而发生争执，“琴房”是关闭的。吃完晚饭，季尧会拿出自己的记事本，记录着每一天的教学进度和感受；同时也一笔笔写下对吴匪的思念，然后装进信封贴上邮票，等到一星期后邮差来收信，攒够7封寄出去，用最老旧的方式告诉吴匪他的现状。
如此规律的生活，美了季尧，却苦了他的制作团队。每天都是一样的内容，毫无新意，他们拍什么？剪辑什么？播什么呀？看点在哪里？难道真要做成纯粹的公益节目？
团队都在愁，但是没有人去打搅季尧。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现在的季尧是享受其中的。全村的人，从孩子到家长，每一个人都在发自内心地感谢着他们，几乎每位小朋友每天都会给季尧带自家种的蔬菜，就连他们曾担心的打水问题，每天都有家长代劳——他们的水缸永远是满着的。
季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爱意。虽然这里落后闭塞，但正因如此，没有人知道他不堪回首的曾经，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救世主一样，孩子们更是片刻都不愿意离开他。于是，摄像机中，季尧发自内心的笑越来越多。
郑允浩看着屏幕上季尧纯粹的笑脸，对着一旁的金在中感叹道：“也许，这才是我们此行的收获吧。”
金在中点头道：“我从没想过季尧可以如此放松又自然地融入到这里，这次他真的让我意外。”
谭晴看着郑允浩说：“今晚我想暂停拍摄，季尧的嗓子需要休息，他这两天说太多话了。而且一会我想带季尧去镇上打个电话，出发前我答应过和季尧父母保持联系的，这都一周了，他们肯定惦记着呢。”
郑允浩回头看了看摄影团队，然后冲谭晴点了点头：“行，那季尧上完课今天就不拍了，你去通知大家去休息吧，从现在开始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但务必要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
等下午大家休息的时候，谭晴在村长的带领下拉着季尧去镇上，工作人员回各自屋里养精蓄锐，留下金在中和郑允浩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那……我们也去补觉吗？”金在中问。
郑允浩拒绝得很干脆：“不要，这么多天我都没时间跟你独处，都是在跟进，好不容易有半天时间，我可不想听他们的呼噜声。”
“额……”金在中有点羞涩，“那……听说后面有条小溪，我们去看看？”
郑允浩盯着他看：“走吧，去哪都行。”
二人来到了溪水边，蹲在岸边往水里扔着石子，看着溪水漾起的一圈圈涟漪，享受难得的闲暇。
“其实这样的地方每年来旅旅游放松一下还是不错的。”金在中感叹道，“就连季尧都克服了，并且看起来还蛮乐在其中的。”
“这里没有有色眼镜，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他那么敏感脆弱的人，早就被攻克了吧。”郑允浩笑着说，“其实这趟来的目的，说不好听一点，本来想相互利用的，我们帮村子做宣传，村子让我们树立好形象，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估计这下季尧应该成长不少，昌珉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啊！”
金在中一直觉得沈昌珉对郑允浩的感情非同一般，现在难得有机会，便决定问一下：“说起沈昌珉，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是高锦德的儿子？”
“恩……是高锦德前妻的儿子，昌珉是跟了他妈妈的姓。”郑允浩转着眼睛转着眼睛回忆着。
“前妻？”
“是啊，昌珉的妈妈在高锦德还没发达的时候嫁的他，算是糟糠之妻吧，后来高锦德发展起来，就离婚了，娶了现在这个小媳妇。”
金在中扯了扯嘴角，半天总结了两个字：“好俗。”
郑允浩摊手道：“是啊，基本上都是这么个俗套的情节。有钱了，就觉得原配配不上自己，憔悴的面容，老土的品味，根本带不出去，然后两个人的观念出现断层，往往都是以离婚收尾。”
金在中看着澄澈的水面，若有所思地呢喃道：“配不上……吗？”
郑允浩挑眉：“怎么？难道你觉得你自己配不上谁吗？”
金在中点头：“毕竟，我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郑允浩伸手捏住了金在中的下巴，强迫他的眼睛直视自己的眼睛，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柔情：“谁说的？你明明有我。”郑允浩在他的眼睛中读到了惊讶、震撼、感动和珍惜，于是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你我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你不对我负责还想始乱终弃吗？”
“可是……”金在中哽咽着，可是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他没有可以比肩他的成就；没有可以帮他分担压力的能力；没有笃定的了解；对他的喜好也都是一无所知……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与你携手同行吗？
“没有可是，你难道怀疑我的眼光？我倒是觉得你的眼神不太好，看清自己的内心，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金在中被他毫不闪躲的眼神震慑住，那个眼神太过深情而又坚定，让他无从逃避，让他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真心：“说我不敢承认，你倒是先承认啊。”
“我简直时时刻刻都在承认，难道你没发现吗？要不要我身体力行？”说着嘴就要凑上去。
“可是……可是我记得你喜欢女人的啊？”他不敢逾矩的最大原因就是郑允浩当初那一句“金在中，你要是女人，我的终身大事说不定就解决了。”
“怎么说呢，我的取向很随意。你是男人我喜欢，是女人我也会喜欢，换句话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个体，无关男女，你就算是个人妖我也喜欢。”
金在中睁着明亮的双眼，清澈得就像面前的这池溪水，郑允浩听到他用着狡黠的语气说：“我是眼神不好啊，我眼神不好才会喜欢你！”
郑允浩挑眉：“眼神不好吗？那我凑近一点好了。”
于是金在中看着郑允浩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贴到他的唇，不再有距离。
金在中看着他志在必得的强大气场，再也不敢睁眼，一下子闭上了眼睛，一边心跳加速一边享受着他和郑允浩的初吻；郑允浩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敲开了他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十一章 这个长势很喜人
转眼一个月过去，在这充满古朴气息的村落里，在一众勤劳纯真的农民的招待下，在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中，起初各个叫苦连天的一行人，此刻真的满是不舍。
大人们强忍着对“恩人”的感激之泪，一个劲儿地鞠躬、握手；孩子们干脆就像无赖一样抓着他们不让走，一个月来一直充满欢歌笑语的村落，此刻哭声满天。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