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中只听那个让他非常熟悉的声音说：“放心，他出差了，一会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金在中整个心都凉了，整个人连着心都在颤抖。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程旭，那个人欲言又止。他使劲咬了咬嘴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朴有天的号码，拨了过去。
果然，旁边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金在中站起身，餐桌之间的隔板只到他肋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朴有天。
正想接电话的朴有天感到旁边有人盯着自己，他转过头，在与金在中眼神交汇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金在中眼中的痛。
朴有天站起身，下意识地想搪塞过去，可他转眼又看见了程旭，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金俊秀身上，忽然，他叹了口气，垂下了肩膀。
朴有天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换个地方说吧。”
金在中有点想笑，他已经觉察到，现在的有天，连谎都不愿意再花费精力去圆：“好。跟我来。”
金俊秀拽着有天的手，用眼神询问他。
金在中没有漏过这个动作，他失笑地对朴有天说：“他也一起吧。”反正，他对你来说，不是外人。
只是没想到，金在中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他和朴有天曾经的“家”。
第十三章 这个真相很残忍
金在中把他们领回了家，当然不是为了向金俊秀示威，而是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再与他们搀和了，这样更方便他收拾东西打包走人而已。朴有天近期的反常，金俊秀理亏但不怯懦的眼神，已足以说明一切——他是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尽管他认识朴有天在先。
程旭并没有跟着一起，他们也没有多做挽留，毕竟，这是他们三个人的事，且事到如今，将事实说清楚比刻意隐藏，要好得多。
很安静，夏末初秋的下午，听不见蝉鸣，听不见鸣笛，听不见楼下大爷大妈的寒暄声，三个人在客厅站着，没有人说话。
“在中……”朴有天先开了口，毕竟，他才是最混账的那一个。
金在中将眼神对上他，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又将眼神移开，看着地面僵硬地说：“怎么回事？”
朴有天看了看金俊秀，咬了咬牙，选择实话实说。
“当初我帮你解围，打伤了一个校友，本来他家里人没想轻易放过我，可正好没几天他家二儿子也把人给捅伤了，还挺严重的，他父母好几天都没摆平，正好那个时候我比较缺钱，学校本来也念不下去了，所以我就替他弟弟把罪名扛了下来。”
金在中失笑，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他抬起手覆上自己的脸，拼命地喘息着，压抑自己此刻窒息般的情绪。
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坚持，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但是为了有天，这个他以为因为自己而毁了一辈子的人，他愿意走上这条弯路，哪怕是等到他真的找到自己所爱那天再退出，一方面是为了弥补，另一方面他也想感谢和偿还。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感激，所以他用最直接的行动证明。他会照顾他以后的吃穿用度，他会尽全力给他一个安稳不受外人指指点点的生活，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和他一辈子这样没有名分、没有承诺地耗下去……
可是呢？他从不敢奢求自己的付出可以换回什么，只要他和有天安稳地活下去就好，可是呢？事到如今，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他一直以为，全世界只有朴有天对他是真心，即使他利用自己盗取别人公司的信息，即使他知道这样是犯法的，即使真的被人举报把自己送进监狱，他也愿意这样回报他，就当作因果轮回，可是呢？现在真相大白，前尘尽逝，唯有讽刺。
金在中不回话，朴有天和金俊秀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们对视了一下，却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现在，是他们在等待审判，来自金在中的审判。
过了许久，金在中才抬起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朴有天的手，那只手紧紧握住了那个人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他又想起了自己和朴有天的这些年，这些年他们两人的关系。
在这个房子里，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可从未逾矩。有时，朴有天也会在金在中累的时候、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或者给他一个拥抱，但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称作室友更贴切一些。可这些金在中一直以为不需要强求，因为他一直以为朴有天不是他的同类，以为他喜欢的是女人，可是……
二人也对上了金在中的眼睛，有天稍微考虑了一会，觉得这是向他坦白金俊秀的最好时机，索性开口解释。
“他叫金俊秀，是我在狱中认识的。”
金在中倍感惊讶，眼前这个人，长得清秀又老实，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是蹲过监狱的人。
金俊秀咬了咬嘴唇，他觉得现在他应该和有天共同面对，可他刚要开口，有天却抢先一步说：“他母亲当年生病急需用钱，他走投无路偷了国家电缆被发现了。”
然后有天说了和金俊秀的相识，说他们在狱中是怎样互帮互助最后日久生情；有天在金俊秀出狱之后又是怎样在金在中忙着周旋于各个公司高层的时候去寻找金俊秀的踪迹。
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有天说的一切现在对于金在中来说无异于利刃。可看着这样的他们，金在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横在牛郎和织女之间的王母娘娘，可是……可是他金在中才是一直被欺骗的那个不是吗？
“那么朴有天，你那么多年和我这么耗着的原因又是什么？”金在中现在只剩下唯一的，唯一的一个疑问。既然你不爱我，既然你另有所爱，既然他早你先出来，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这样你早就可以自由了，何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朴有天看了看金在中，又看了看金俊秀，纠结着是否应该实话实说。
刚开始，他出狱之后根本找不到金俊秀的一点消息，出狱之前金在中定期来探监，从未断了联系，出狱的时候自然就住到了金在中那里。
金在中对他百依百顺，合理的、不合理的，只要是他朴有天说的，他都绝对服从，甚至是出卖色相去当商业间谍，金在中没有丝毫犹豫，当场答应。
后来，朴有天渐渐习惯了金在中的好，甚至有点变本加厉，可金在中依旧逆来顺受。那时候，他知道了，金在中需要一个依靠，一个精神寄托。
和金在中同一屋檐下相处了一年之后，朴有天觉得金在中确实不适合他，他想要的不是一个空壳，一个不会说不的机器人，尽管这个机器人足够漂亮。
成功窃取了几个商业资料并成功交易之后，朴有天得到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那个时候他想过搬出去，可金在中真的离不开他；而且有一天，朴有天亲眼看到了金在中和老板出现在一个高档酒店，老板搂着他的腰，而金在中面带微笑，眼神空洞。那个时候，朴有天知道，自己真的把他毁了。
所以，他不敢离开，出于愧疚和负责。就这样当他的室友当他的哥哥，无论怎样的身份都好。可是这个身份里，不包括爱人——他真的努力想要爱他，可金在中真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爱人的身份，已经留给一个叫金俊秀的人。
现在，金在中听到朴有天说：“可能是习惯了被你照顾，也想和你相互有个照应吧，一个人总归是太寂寞。”
“呵呵……”金在中轻笑着，原来不过是为了排遣寂寞。
已经没必要再呆下去了……金在中转身走进他的卧室，找出行李箱。
“该走的是我。”朴有天一把抢过行李箱，“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再看到我，我走。”
金在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那就快走吧。”
“金在中，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别再想着把活着的意义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自己。”朴有天心疼地看着他，这个人虽然不曾让他心动，他确实是他的牵挂，“在中，这次，为你自己而活吧。”
金在中静静地看着二人从他面前走出门，然后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为自己而活吗？可是我自己又有资格吗？现在你也不要我了……对，也许这就是你让我为自己而活的意义，免得下次再被抛弃。
他衣服都没换躺回床上，睡吧，只有梦里才没这么残忍。
可是，又怎么睡得着？尽管之前几天他都没休息好，可现在，眼皮很沉，但脑子很清醒。
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在闹钟响起之前，金在中已经收拾好自己，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上班。
到了公司，他在投入工作之前，给有天发了条短信“我今天不在家，你回去把你的东西拿走吧。”
几乎是立刻，他收到了有天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然后，他把手机放到一旁，打开电脑，点开ps开始工作，直到大家陆陆续续都到了。
“金在中。”郑允浩走近他，看到显示器里的图之后，“你已经在做了吗？好，做完马上发给我。”
金在中头都没转：“好的，我尽快。”
郑允浩不满地“啧”了一下，接着伸手强行把他脑袋拧了过来：“怎么早上都不好好跟上司……”话说到一半，看到金在中毫无血色更没有一点生机的脸，与充满血丝的眼，心中满是疑惑。
金在中眼神躲闪着，拨开他的手，又面向显示器。他现在还没整理好心情，他不想在郑允浩面前表现出脆弱无能的样子：“我这马上就做好了，估计郑总您进办公室开机之后就收得到了。”
听得出金在中是在赶他走，郑允浩也不为难他，揉了揉他柔软顺滑的头发走回办公室。
等郑允浩开机登录邮箱，果然如金在中所说，收到了他的图。
可是……
很快，金在中收到了来自郑允浩的回复“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金在中到他办公室的时候，郑允浩已经在自己椅子的旁边放了本应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
郑允浩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坐”。
金在中走过去坐下，盯着显示器，仍不和郑允浩对视：“郑总，有什么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大着呢。”郑允浩索性把显示器转过来，“你自己看。”
金在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图，只一眼便默默低下了头。
已经不需要多说，这么明显的一个半成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是他发错了版本还是没有保存？金在中自己都说不准。
“你怎么了？刚才看你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郑允浩觉察出他的不对劲，眯着眼睛问道。
金在中低着头，咬紧了下唇，半天才蹦出三个字：“对不起。”他和沈昌珉一样，也不想辜负郑允浩的期待，可是现在的他，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工作。
看他不愿多说，郑允浩也没强求，看到眼前已经越来越低的脑袋，他又伸手揉了揉：“犯错误在所难免，犯一次错，长一次记性。”
金在中不敢抬头，他怕当他看到郑允浩眼睛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去拥抱他，在那里寻求温暖。
郑允浩强行把他的头抬起，这一眼便看到了他眼中的血丝和惨白的脸色，心里不由升起一抹心疼：“昨晚没睡好？”
金在中急忙起身，答非所问：“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改。”说着就要走。
郑允浩急忙拉住他，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还能专心投入工作吗？”说完拿起电话拨通内线，当然，拉着金在中的手并没有放开：“昌珉，到我办公室来。”
沈昌珉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拉着金在中的手的另一只手，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语气也不太好：“郑总找我什么事？”
郑允浩指着电脑说：“这图快完工了，你帮忙完善一下，我和金在中出去一趟，有事给我电话。”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