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头脑简单的季尧竟然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你是在讽刺我吗？”
郑允浩笑而不语。
“算了，不浪费时间了。一会昌珉带你去摄影棚拍几张宣传图，然后马上发给我们，我们连夜赶出来，之后季尧你回家把你之前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挑出来发给我们。后天，最晚后天我要在网上看到这次前期的宣传成果。”郑允浩有条不紊地安排，明明紧张得如同商战一般的行程，在他口中显得那样淡定。
季尧起身，谭晴紧跟着带上背包准备出发。
郑允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说清楚，他喊住他：“季尧，我不反对你对吴匪的感情，你个人的取向和吴匪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在你有成就之前，请不要公开，对你、对我们都好。你也20多岁了，有些事我不想挑明，但我相信你懂的。”
季尧并没有转过身，更没有回话，只是攥紧了自己的右手，像在心中暗暗起誓一样。
“我相信你是公私分明的人。”郑允浩对沈昌珉说，希望他摒弃前嫌，对季尧这次不要掺杂个人感情。
“我最不想辜负的，就是你对我的期待。”沈昌珉留下这句话，便跟着季尧他们出去了。
郑允浩脸上伤脑筋的表情转瞬即逝，他转头看向金在中：“走吧，我们也要开工了。”
金在中凝视着郑允浩，那是他一直向往的表情——自信无畏；那是基于对自己实力的认可而露出的自信。这是一直处在自卑中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奢求着的。
第二天下午1：00，郑允浩的要求如期出现在网络，却迎来了铺天盖地的骂声。
所有骂声的中心思想可以总结为——连季尧这种恶贯满盈的人都要出道做明星了，经纪公司你还有点良心吗？
“前期工作基本结束，现在大家是想马上下班呢还是想宰我一顿一起吃个饭然后再回家补觉呢？”郑允浩大气得很，对这些骂声置若罔闻，他甚至发布之后就没有再理会评论如何。现在更关心的是尽快让大家回家休息。
“当然是第二个了，愚蠢的问题。”沈昌珉酷酷地甩下一句，代领一群加班人士浩浩荡荡地奔向附近最贵的餐厅。
尽管网上骂声一片，郑允浩代领他的团队在包厢里却high得热火朝天。
“别客气，喜欢什么点什么。”这句话是从沈昌珉嘴里说出来的。
老员工一点都没客气，轮到金在中的时候，金在中一脸无所谓道：“我都可以的，大家点什么我吃什么就行了。”
”这怎么行呢，对吃都不上心你还能对啥上心？“沈昌珉义正言辞正打算说教，这时服务员忽然问道：“客人点的鱼和蟹需要随我下楼挑一下。”
沈昌珉秉承“对吃上心”的理念，马上就随服务员一起下了楼。
郑允浩接替沈昌珉进行说教：“我对吃虽然不像他那么较真，但是嘛，在吃或者生活的其他方面，总要有点个人喜好的，这才叫人生嘛。”
“吃得饱就好了嘛，反正不管吃什么不还是会饿？”金在中不理解郑允浩为什么也开始执着于吃。
“那不一样。人总要有点喜好——因为吃到喜欢的东西而欣喜，因为不喜欢的东西而厌烦；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努力，为了远离厌烦的东西而完善自己。正因为你对待不同的东西会反应出不同的情绪，这才是生活，是活着。”郑允浩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这些，金在中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无法做出反应。
金在中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他和季尧一样，从小就被大家称赞“长得漂亮”；但也与季尧不同，他没有溺爱他的父母，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而他的母亲，也终于在一次又一次醉生梦死中，渐渐对他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
金在中小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内向。那时候小，被别人夸漂亮，他心里也挺得意的。但从初三那年开始，同学间总有些风言风语——因为他也曾被高年级的学长骚扰过，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金在中和某某老师之间不可告人的龌龊之事”。
后来，那个老师被辞掉，金在中的妈妈被找去谈话。等妈妈回到家之后，指着金在中的鼻子骂“没用的东西，真恶心”。
后来，上了高中，本以为到了新学校，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不会影响到他，可慢慢地，他察觉到别人对他的议论，和他们眼神中带着的鄙夷。
然后……
每次他回家向他妈妈要钱交各种费用的时候，都会被妈妈骂一遍。慢慢地，他变得逆来顺受，这十多年一直都是。
可现在，这个让他尊敬的上司，笑着对他说，其实，他金在中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可以选择喜欢和讨厌。
愣神的工夫，部分菜已经被端上来，郑允浩举起杯，带着一贯温柔的笑对大家说：“这次辛苦大家了，被我硬拽来当苦力。我先自罚一杯。”说着，举杯饮下，然后立刻倒满，“这杯，欢迎金在中正式加入我们，干杯。”
金在中端起酒杯，眼神在郑允浩看来，仿佛揭开了之前的迷茫，现在的他看起来清澈而坚定。
“干杯。”杯酒间，金在中终于在心中做出一个决定。既然已经这样，这次就由着自己放纵一回吧。
第九章 这个转变很微妙
因为大家基本连续奋战了30个小时，聚餐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金在中3点左右到了家，家里依然没人。
之前做好的饭菜也静静地在桌子上放着，忽然，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金在中有一手好厨艺，也许天生细腻的性格让他对料理有着更精致的追求，朴有天在第一次尝过之后，就觉得外面饭店的菜再也没法入口，而金在中每次做的菜他都不会浪费，必定吃完。可是现在，它们还原样地放在那里。
朴有天……最近真的很反常——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关心他在新公司的状态；没有叮嘱他谨慎地行为处事；更没有催促他速战速决；甚至……现在基本上是不闻不问。
他会做商业间谍完全是因为朴有天，因为有天曾不惜背上一生的污点出手帮助他，所以现在他更愿意毫无保留的帮助有天，哪怕是助纣为虐。
可现在金在中不在该在的位置，他无法确定会在什么时候得手，茫然，满是茫然。他现在最需要他的建议，可是他不在身边。
不该是这样的。
金在中自暴自弃地走到餐桌边上，拿起饭菜盘子，看着因为时间久了而变了颜色的菜，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倒掉。
不给自己时间胡思乱想，他脱掉外套挽起衣袖，从冰箱里拿出菜，重新做。
等金在中做好端上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聚餐回来，根本一点饿意都没有，为什么要做？想到这些，无奈地笑了笑，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看着桌上刚出炉的饭菜，心中被矛盾充斥——撤还是不撤？
犹豫的时候，开门声传来，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差5分钟四点。接着，他终于看到了朴有天——他穿着自己没见过的衣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金在中有一瞬间恍惚——上次这么正视他，是什么时候来着？
朴有天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金在中会在家，他特意卡着金在中下班前回来，想收拾收拾屋子，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下班了。
金在中看到了他眼中的错愕，淡淡地解释道：“昨天加班，今天就提前下了。”
朴有天换好鞋走进屋，钥匙随手往餐桌上一扔，随口道：“你们上司还蛮人性的嘛。”
想起郑允浩，金在中嘴角挂着笑，点头赞同：“是很人性，也很有能耐。”
以前每次问起金在中的上司，他的眼中都带着很明显的负面色彩，比如不愿提及、比如略带鄙夷、比如沉默不语……像今天这样赞赏，还真是头一次。
“最近太忙，我都没太过问，这次进展顺利吗？”朴有天终于想起关心这个问题了。
“因为之前在工作中遇到了严磊，出现了点状况，现在被调到别的岗位上，所以不太好下手。”金在中如实汇报。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被安排负责一个明星的企划，和广告部那边虽然有点交集，但是不太多，想弄到有用的资料还得一阵子。”
“没事，也不是太急，你自己看着来就好。”朴有天安慰他，可这和之前说的并不一样。
“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好速战速决吗？现在又不急了吗？”金在中皱着眉。
“额……”朴有天语塞，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如实说因为遇到金俊秀所以计划需要推延吧？
金在中深呼吸，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时间，他用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朴有天，认真地说：“有天，你最近很反常。”
朴有天闻言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习惯性地用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哪是我反常，是不是你到了east这种大公司之后压力太大，一时无法适应？”
“你别避重就轻，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了，反常的是你，不是吗？”不知哪来的勇气，金在中这次没有再迁就他，而是皱着眉问。
这次朴有天没办法再置若罔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两步靠近他，伸出双臂，轻轻拥住了他，接着用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说：“别瞎想，我只是不想一直这么游手好闲地在家而在外面无所事事，所以想出去找找工作……”
金在中轻颤，眉头依然皱着：“可是我的工资够应付我们两个人的花销啊，而且……”而且你还有着作为囚犯的污点，稍微可以的工作又怎么会要你呢？“而且你……又不好找工作，何必出去看人脸色呢。”
“我才不到30岁，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混下去。”朴有天收紧手臂，脑袋也在金在中的脸上蹭了蹭，“而且总是你在拼命赚钱，累坏了我多心疼啊，放心吧。”
金在中闭上眼，屏住呼吸，可即使这样，脑中、周围依然是有天头发散发出的，和自己头发不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
终究，他还是嗯了一声，淡淡地应和。
就这样吧……他不想，也不敢奢求太多。
因为季尧事件发生得过于突然，郑允浩的工作并没有向沈昌珉正式交接。第二天郑允浩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公司，想有更充裕的时间整理资料。
他前脚刚踏进广告部的工作区，便听到鼠标的点击声和键盘的敲击声。心里疑惑着是谁，便放轻了脚步慢慢凑过去。
郑允浩静静地站在金在中身后，眼前的人正心无旁骛地专注于电脑中的设计图，仔细一看，便看得出是昨天季尧宣传图的底稿。
“这里……”郑允浩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忽然没忍住，开口指了指屏幕某处。
金在中被这突然而又近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甚至郑允浩看得到他忽然的颤抖。
“额……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郑允浩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属于偷窥，这么忽然一张嘴确实有点吓人。
金在中长出了口气，笑容里带着一丝不知所措：“郑总，今天这么早……”
“啊，之前一直忙着季尧的事，还没跟沈昌珉做好交接，今天早点来整理下资料。”郑允浩笑着解释，忽然觉得金在中的话里好像有另一层意思，“你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额……对。”
“工作很吃力？”郑允浩这种极少加班的人，对于加班的认知仅停留在“没做完，抓紧补”上面。
“额……”金在中一时语塞。无论在哪家公司，他基本每天都会至少提前半小时，一般提前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到公司，为的就是在别人没来之前窃取那些有用的提案资料。可是……他在east早到的原因，其实是，“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早点投入工作。”金在中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