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分卷阅读27

    “我知道你要来,给你备了酒。”夜渊笑着命人拿出酒盏,还有一壶竹叶青。桑落却皱了皱眉头:“我并不喜欢竹叶青。”

    因为他与楼枕寒,正是因为天界酒宴上那么一壶竹叶青,才有的今天。

    夜渊有些尴尬,然而桑落却有些随意地接着说道:“不过夜兄好意,不能不受。”于是这壶竹叶青,最终还是落进二人肚中。

    夜渊坐在桑落对面,打量着他举手投足间的果断杀伐。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这一百年,是他亲眼看着桑落变成今天的样子的。是他教会桑落,如何在战场上取人首级,如何谈笑间杀人于无形,如何在名利熏灼间游刃有余。

    在赞叹桑落突飞猛进的同时,他也感到惋惜,那一年笑得沉静的桑落,往后再也看不见了。

    而君倚也渐渐对桑落另眼相看,有时会拐着弯问上几句桑落的近况。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夜渊挑眉,指尖挑着那块璧玉。桑落擦拭着手中长剑,与雪亮剑光中勾出一抹笑来:“今日我去魔境时,斩了一头烛龙。”夜渊哑然失笑:“你这性子,果真是变了。”桑落却忽然敛了笑容:“人总是会变的。”

    夜渊端起酒盏抿了一口,不再多言。

    ……

    也许是天界太过无趣,也许是众仙都很清闲,所以为了找些乐子,天界的酒宴办了一场又一场。转眼,又借着七夕的名义办了晚宴,众仙穿梭于其中,热闹不绝。

    百年前遭受刮刑的紫微帝君如今笑起来依然的满面春风,伤也好了大半,更令人惊讶的是凤皇夙烨竟然是与他同来。这楼语悠一身金丝锦袍,握着夙烨苍白的手,在众仙中穿过。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二人重修旧好的原因,不少仙娥都私下里议论,说今日的紫微帝君笑得可真好看,让人酥了半边身子。而夙烨仍旧是那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一头月色的发更是衬得他冷若冰霜。只是偶尔,他看向楼语悠的目光里,有那么一丝浅淡的笑意。

    今晚的夜色凉如水,月光皎洁清亮,瑶池上金桥旁,莲花在华美宫灯的暧昧灯火下绽放,丝竹之声轻快悦耳,衬得众仙笑容里也带着喜气。

    楼语悠牵着夙烨的手,笑得满足。他那张漂亮的脸若是真心实意那么一笑,光是眉眼间的春风就能让人沉醉,更别说那双桃花眼中如水的情谊。夙烨叹了口气,不由自主扣紧了楼语悠的手。他们终于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份缘,修得不容易。

    他永远都记得百年前听到楼语悠因盗天支而受刑时的惊痛,更不必说看见那人明明疼得倒抽凉气白了张俊脸,却还挤出个微笑,藏起只有白骨的手,说不疼时的后悔。

    如此,还管他过去如何风流做什么?

    “原来帝君在这。”忽然听见一个客套的声音,杂着丝丝的阴冷气息,楼语悠拉着夙烨看去,才见来人一身黑衣一头墨发,还有那张万年不变的僵硬了笑容的脸。“长欢原来也来了。”楼语悠笑着问候了冥主长欢,却忽然看见了他身后的男子,那张风流的面上浮起了然的笑意,他不怀好意地凑近那一看就知道尖牙利嘴的年轻男人:“你就是东络?果然生得好看。”

    那名唤东络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笑起来当真是又刻薄又尖酸:“早就听说紫微帝君是个风流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管不住自己……”他那尖利的目光轻蔑地移到了楼语悠的下身。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谁都明了他的意思。

    楼语悠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对着长欢说道:“长欢兄,这美人美则美矣,可这性子我可消受不起,你的眼光,还真独特。”

    “帝君谬赞了。”也不知长欢有没有听出楼语悠的意思,他还是那副样子,笑得不动声色。

    楼语悠摸了摸鼻子,准备再握上夙烨的手,却被对方甩开了。楼语悠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不禁扶额。

    长欢笑着看着夙烨甩袖而去,楼语悠慌忙追去,笑得一如既往不动声色。可东络却冷言冷语道:“你这一肚子坏水能不能收起来,幸灾乐祸都显在面上了。”长欢揉了揉东络的长发,笑着牵着他的手,夜风吹起他如墨的发,衬得一向阴沉沉的眉眼笑起来也有了清朗的意味:“他方才碰了你脸。”

    东络看着眼前的醋坛子,默默扶额。然而却在触及长欢垂落而下遮住一半脸的长发时,猛地收了回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长欢知道东络的心思,与他十指相扣,走入人流之中。

    ……

    且说夜渊与桑落且斟且饮,以至夕阳落山,倦鸟归林。

    “人间今夜是七夕,我们去看看吧。”夜渊似有些怀念的样子。

    桑落其实不大想去,七夕总是会让他不可节制地想起楼枕寒。

    “你总是活得不像个魔。”桑落放下酒盏说道。

    夜渊却是不像个魔,他心太软,却偏偏杀人无数,最可笑的是,当别人的生命结束在他手上时,他的表情居然那样悲悯。他不喜欢鲜血的味道,喜欢在小院内让侍女们栽一些清雅的花。他不喜欢无谓的厮杀,只爱小院内一杯清茶笑得温良。

    这让桑落慨叹。

    即使是身堕魔界,夜渊依然活得像是个仙,骨子里去不掉的富贵温柔,清朗温和。

    于是他在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下,鬼使神差答了个: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天界传令

    人间一如记忆中那般,七夕之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是十足,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只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从前来的时候,是满心欢喜,入目皆是幸福美好。而现在,却是心下麻木,无悲无喜,好似周遭人影成双,与他全然无关。

    夜渊立在一旁,心中似也有触动,桑落只听到他在夜风中低低一语:“从前我与他七夕时来到人间,也是如此热闹。”桑落是知道的,一百年间,他早就发觉夜渊心中的痛苦,他清晰地意识到,夜渊的心中有一个他无法忘却的人。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不知道当年的酒楼,现在还有没有。”夜渊拉过桑落的手,向着城西走去,城西是繁华地段,高楼鳞次栉比,家家酒旗在夜风中翻卷,一派歌舞升平。可是夜渊的表情却有明显的失望:“这里当年有一条街,那家酒楼就在街头自西向东数第七家。可惜过了两千多年,这些东西早没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桑落当下愣在那,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夜渊-------时隔千年,他仍旧那样详细地记着一切。

    是有多在乎当年所爱,才能做到如此?

    夜渊从往事中抽身,歉意地对桑落说:“你看我,让你陪我来看七夕,却又偏将你晾在一边,是我不对。”桑落随意摆摆手,黑色的衣袍衬得他肤色苍白,宛若鬼魅:“夜兄不必如此,心中的郁结,说出来就散了。”他忽然明白夜渊今日带他来人间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陪他回忆往事,做个听众。

    桑落心下了然,却并不介意。夜渊这么多年帮了他许多,他听他倾诉一回,未尝不可。

    夜渊感激地揉了揉他的发,牵着他的手,在喧嚣的人群中穿梭。周围分明那般热闹,可是夜渊与桑落心中,却是那样寂静。

    行至一座酒楼,夜渊与他丢了银子给那小二,就上了二楼雅间。

    夜渊并未点上很多菜,却点了许多的梨花酿。现在,这些酒就装在精致的瓷瓶里,摆满了一张红木方桌。雅间有一卷帘,能看到外面川流不息。桑落就坐在夜渊对面,看着他一派优雅清洁地饮酒,一杯一杯,不曾断绝。

    二人沉默的很久,只有酒水注入酒樽中的声音。

    “桑落,其实你与他并不相像,可你总是让我想起他。”夜渊的眼神有些悠远,带着那么一点追忆与怅惘。桑落暗紫的眸子本该锋锐冷厉,此刻却也好似在酒气中渐渐氤氲开柔和。

    “我后来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你们都是天界的人。”

    夜渊的声音低哑,含着不可捉摸的柔情与怀念。

    “其实他从前总是噙着抹浅笑,不笑的时候眉眼间尽是威严。”

    “你与他一样,身上都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夜渊抱着酒杯笑得满目温柔:“他总喜欢唤我‘夜兄’,偶尔不正经,就用扇子敲我的头。”可是转瞬,他的眉目就被悲凉掩盖。

    “可是,我终究害了他。”

    桑落忽然明白夜渊心中痛苦从何而来。他害了所爱之人,自然心中纠结苦闷。

    夜渊忽然放下酒盏,以手覆面,黑发从指间错落:“可我那样的懦弱,我不敢以死谢罪,只能在魔界苟且偷生,桑落,你说我活着,像不像个笑话?”

    桑落愣在那,他知道此刻在桌上氤氲开的水痕绝不会是酒渍。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桑落,但还是将一份温软留给了夜渊:“这世上,总有人身不由己。”

    可他的开口劝慰并未减轻夜渊心头一丝一毫的痛苦,那酒渐渐空了,落入人肚中,当真是比清明的雨更令人断肠。

    后来不知道是谁的眼神渐渐迷茫涣散,酒气氤氲,卷帘外一对对情人甜言蜜语,桑落也喝得有些醉了,不禁唤出声:“夜兄……”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因为双唇被人覆住。

    桑落立刻酒醒,睁大了那双眼睛,看着夜渊。

    夜渊只是温温柔柔地笑,手指拂过桑落的脸,在他耳边笑着说:“你原谅我了对不对?”然后他就缓缓阖上了眸子,栽倒在桑落的身上。桑落赶忙扶住他。

    可他其实还没有回过神。

    他对夜渊只有好感,他不爱他。

    可是他并不反感方才那如蜻蜓点水一般极尽温柔的吻,尽管这是因为夜渊喝醉认错了人。

    他想,夜渊应该不会记得这个荒唐的错误。

    于是桑落很利落地扶住夜渊离开了那家酒楼,空留身后酒杯倾倒,酒水洒地。

    等第二日夜渊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桑落半是好笑半是嘲讽的脸。

    可他头痛欲裂,根本想不起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见桑落面色不好,不由地讪讪开口:“桑落,昨天……”桑落故作生气,一副牙尖嘴利得模样,没个好生气:“昨天你夜大公子喝醉后,在酒楼撒泼耍疯,丢尽颜面,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夜渊是个面皮薄的人,当下面上就有了几分尴尬:“桑落,你别和我开玩笑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落“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其实什么也没有,我逗你玩得。”

    夜渊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不再多说什么。

    “夜大人、桑大人,陛下有召。”门外忽然传来魔宫使者的声音。

    夜渊和桑落俱是诧异,这种时候,君倚召见他们会有什么事情?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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