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没意见。”七夜看了一眼远去的金光眼底也是黯然。
金光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正魔合作已是大势所趋，解决阴蚀幽泉乃是燃眉之急，就算他再不甘愿这样的局面也只得与魔道同进同退，压制门下之人勿起冲突也是必行之事。
正魔双方的合作不会太平是正常的。
阴蚀幽泉，人间大难，什么大义凌然的话也只能让正魔两方的弟子平静度过两天的时间，在第二天的那个夜晚，互相憎恨的双方不约而同在一个月夜里偷袭了对方。
两方皆有损伤，之后的结果是在哪个深夜里金光和七夜双双被请来仲裁此事。
大厅中的属下们已经吵作一团，双方首脑脸色皆不好看。。
魔道说正道卑鄙无耻深夜偷袭。
正道说魔道阴险狡诈行事也是一样。
这次偷袭为首的魔宫四贤和玄心四将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在这样一场唇枪舌战中双方首脑反而被忽略了，所以没人注意到魔宫的圣君七夜是带着怎样百转千肠的复杂目光看着玄心正宗的宗主。
而玄心正宗的宗主又是怎样用一道冷漠铸成的墙挡住了魔宫圣君的千言万语。
事态发展到后来引来了忘情森林原本的主人司马三娘和燕赤霞，两人在双方之中游走调节，情况也没得到丝毫缓和，正魔双方的唇枪舌战已即将升到拔刀相向的地步。
当从各自的偷袭事件争吵到各自的门派内部事宜的时候魔宫四贤之一的饿鬼突然放声高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斥的嘲讽刺激着玄心正宗的门人呛的一声拔出了剑。
司马三娘和燕赤霞赶紧拦在了双方之间。“稍安！勿躁！冷静！”
饿鬼挑畔般高声道：“说什么玄门第一，哼，只怕某些人的宗门内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吧”说着便从袖中抖出一本书来。“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那本书一出现，一直没有说话的双方首脑金光和七夜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七夜是带着慌乱的欲言又止，金光是带着悲哀的冰冷逼视。
“玄心正法的手抄本。”燕赤霞抢下那本书惊讶道，转而更加惊诧的高声说道：“三娘你快过来看！”
司马三娘好奇的看了一眼。“我的字迹！”转而惊疑不定的看向金光，其他门人顺着司马三娘的眼神看到的却是金光，尽皆心头一跳。
宗……宗主？！
眼神多么的惊异愕然。
金光冷眼扫视了他们一眼，缓慢的移开了目光。
手抄本是金光年少时还是他师叔的司马三娘给他亲手所写，而他在几年前转送给了七夜，因为怕他被魔气侵蚀，而给了他。
“这玄心正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你们玄心正宗内部如何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吧。”饿鬼洋洋得意的藐视着玄心正宗的人。
回过心神，下意识便是维护宗门的玄心正宗弟子自然是辩驳质问，却怎么也抵不过那明摆着的证据，底气明显不足。
“够了！”看着咄咄逼人的饿鬼与魔道弟子，七夜沉声呵道，那一道道扫向金光的质疑目光让他觉得烦闷。“此事就此作罢，魔宫中人全部都跟我回去！”
七夜冷声呵斥，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可是，圣君……”魔宫中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圣君会放弃这么一个打压正道的好机会。
七夜站在门口冷声道：“若是还当我是你们的圣君那便立马回去。”
七夜很少发怒，却不代表他没脾气，饿鬼敢私动他的东西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回去一顿好罚定时免不了了。
魔宫众人见他们圣君发怒，也不敢这时忤逆他，虽然不甘心，但也退了出去。
而金光除了看到那本书时的震惊一眼，之后便再也没在魔宫中人身上投过一个目光。
魔宫众人一走正道中人目光皆看向了高坐之上的金光，金光仍是一贯的淡漠，对与大家的猜忌与质疑视而不见，平静无波的眼眸看向远处淡淡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然后拿了那本书便无视了众人走了出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散了场。
☆、第 7 章
“我金光一生步步为营，唯一没算过的人那便是你，却不料这个疏忽却是这般的致命。”这是两年后再次见面时金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听得七夜心底一阵抽痛。
“金光……”
“你诓，骗我皆无关系，但为何你要如此的践踏我对你的一腔赤诚真心！”金光说着拿起那本书震碎了狠狠抛向高空。“我金光的付出从来就不是任由人肆意践踏的。”
“金光！”七夜眼睁睁的看着那他奉若至宝珍藏了多年，陪伴了他多年的书化作了片片碎片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金光说，却根本来不及说，金光决绝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慌忙中七夜只是拉住了他的一只衣袖。“金光，我是七夜啊，在小竹屋里等了你两年的那个七夜，从来都是。”
“你那里是七夜，我认识的那个七夜只是一个大家子弟，懂事，真诚，可爱，有些调皮却总让我觉得开心，他陪我走过了这么多年，却死在了两年前，这世上那里还有什么七夜。”金光掰下七夜的手看着高空中的明月淡淡道：“魔君，我是玄心正宗的宗主，而你是阴月皇朝的魔君，自古正邪不两立，魔君请自重。”
七夜的话哽在了喉咙中，看着金光转身的背影，接住一片落下的碎书。
他看着那飘飘洒洒落下的破碎纸片，他们飞舞在空中的样子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一场蝴蝶雨，那个秋天，七夜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金光还是那个只存在竹屋与七夜记忆中的温和笑语的金光。
那个秋天如往年一般落下了一地的落叶，金黄的叶子呈铺在地上踩上去是一种绵软的感觉，静怡的林间只余风吹落叶的声音，七夜奔跑在这一地落叶之上，脚步带起的落叶在他身后起起落落，那时的金光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浅笑的跟在他身后，金秋的暖阳洒在林间，空气中有一种温和的暖意。
落叶被七夜捧起撒向高空，他抬头望着落叶从空中打着旋儿落下的样子，一次，两次，乐此不疲。
“七夜，觉得落叶像什么。”
“蝴蝶。”七夜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我们就让他变成蝴蝶。”
当时的七夜尚来不及领悟这句话便被下一幕给惊在了当场。
蝴蝶，好多的蝴蝶，漫天飞舞的蝴蝶！
“哇！”
少年心性的他身体快于意识追逐着蝴蝶而去。
金黄的落叶幻化成万千蝴蝶飞舞，周遭似成梦幻，少年的七夜穿梭在蝴蝶间，有金光低声的浅笑传来，轻缓低吟一般，七夜一回头，只觉得那一刹那周遭皆褪去颜色，只余他眼底的柔光和嘴角轻柔的浅笑，追逐的身形不自觉停了下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金光，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那个秋天的那个夜里少年做了一个迤逦而又带着羞赧的梦，那夜之后有一些早就在心底埋下种子的事便开始破土发芽，此后少年的七夜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正视金光，然而那当初带着秋日暖光的记忆变成如今清冷酸涩的回忆，有的东西在岁月的利刃下已龟裂，那场蝴蝶雨也如今日这被撕碎飞洒在空中的碎片一般，总有一天会消失在这时光的深海中央。
七夜捡起那些书页的碎片，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原来的模样，这堆破碎的书页就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般，再也回不到从前。
一阵风吹过，将书页的碎片再度吹起，这次七夜没有去追，任由他们被风带向远方，只是看着那越渐飘远的碎片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阵酸涩苦楚。
我认识的那个七夜只是一个大家子弟，懂事，真诚，可爱，有些调皮却总让我觉得开心……
他陪我走过了这么多年，却死在了两年前……
这世上那里还有什么七夜……
金光，在你心中那个认识的七夜已经死了吗？
我是玄心正宗的宗主，而你是阴月皇朝的魔君，自古正邪不两立，魔君请自重……
自古正邪不两立……正邪不两立……
书页的碎片被吹得七零八落，七夜单手捂住眼睛抬起了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阴蚀幽泉爆发的那天生命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几个人的身上，司马三娘和燕赤霞的意思是用无极剑的正气暂时镇压住阴蚀幽泉的煞气，再用玄天雷炸掉阴蚀幽泉，正魔两道都选出了箭法最精准的人去完成任务。
正魔两道首次合作极为惊险的成功了，阴蚀幽泉被镇压住，长久的解决掉了这个麻烦，正道中地位最为特殊的燕红叶组织大家一起庆祝一番，这个夜晚不分正魔，单纯庆祝。
七夜看到在燕红叶利用身份打压金光，在宗门人面前无视他的存在随意发号施令时那平静无波的面上有过一闪而逝的难堪，燕红叶甚至有问过七夜的意见，却故意忽略了金光这已经是一种形式上的侮辱了。
当夜正魔双方把酒言欢，更有忘形的弟子已经正魔不分的猜拳打闹起来，金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讽刺，独自一人拿了一杯酒负手走开，七夜看着他隐像阴暗之地的身影，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他照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七夜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想要靠近却在刚踏出一步之时看到金光走的更远的背影。
金光他……仍然是不想看到他的。
手中的酒那般焦灼，品在嘴里却满是落寞。
阴蚀幽泉的事件过后，正魔两道恢复了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上次两方的合作并没让正魔之间的隔阂有丝毫缓和，毕竟这么多年的争斗怎么可能是区区一次互助就能化解了的。
金光做到了以前对七夜说的那句话：正魔不两立，正道人士降妖除魔为己任。
后来两人无意间的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半句话不多各自散场，或许是金光掩饰的太好，七夜从他们再见的那一次开始就没在金光眼中看到一丝一毫属于他们当初的温情，每一次见到金光七夜都忍不住去看他，看他如何绝情对他视而不见，看他如何冷漠寡语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可是……
七夜黯然晃动酒壶，多见一次不过多一次心伤，就算心伤也忍不住次次出现在能看到他的场合。
如果我不是魔君该有多好，如果你不是宗主该有多好。
魔宫的明月仿佛离地格外的近，近的仿佛触手就能碰到，月辉穿过手洒在地上，细白的光芒在地上投射出他双手的剪影，七夜将手互相摊开，然后合握在一起，地上的影子呈现交握的姿态，七夜想起了昔日拉着金光的样子，那时的他们本质与现在无不同，只是有着一层遮住了所有表象的纱衣便能那么近的靠在一起。
人与魔又有何区别？
绵长的叹息在魔宫高处想起，如果人魔能共处该有多好啊……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