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你们失败了？”巴哈姆特若有所思：“所以你的肥狸猫才那么恼火？”
肯吉暴躁起来：“你才是肥龙！”
“好了！”我指了指肯吉：“你，去喝杯水！”又指了指巴哈姆特：“你，把那朵风骚的花给我扔了！”
“如你所愿。”巴哈姆特从口袋里抽出玫瑰，在唇边轻触，然后扔向了肯吉：“接着，我的小美人。”
肯吉敏捷的躲开了，花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挑衅的踢着花瓣。
“你们俩是来我这里斗嘴的么？”我撑着额头：“就没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做了么？”
“吉亚被八歧大蛇叫去写起居录了。”肯吉咬着下嘴唇：“据说有很多事情要交代，可能要到很晚。”
“我和被扔下的小美人可不一样。”巴哈姆特说：“我替八歧大蛇修葺了屋子。”
肯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已经见识过你的品位了。”我对巴哈姆特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没什么要做的了。”她在地板上踱步，突然向我跳了过来，手臂环住我的脖子，那双妩媚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们去看黑发美人的剑术课吧？”
“好。”我面无表情的推开她。
谁能把乖巧羞涩的巴哈姆特还给我？
“快走吧！”肯吉打开了门：“看过之后就能吃晚饭了！”
“可我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我嘟囔着穿上外套。
巴哈姆特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不吃午饭容易让人心神不宁，同时暴躁易怒。”
我站在门口，无奈的叹着气。整条的木制走廊全部换成了白色大理石栏杆，生硬冰冷的立在道路两侧，闪烁的碎金嵌在石缝里。远处的古典花窗上横七竖八的钉满了木条和木板，只留出手指粗细的缝隙，中式的飞檐全部消失了，剩下光秃秃的屋顶，密集的黑色孔洞留在上面。
“你的品位真是独特。”我和肯吉跟在巴哈姆特身后：“这里快要变成防卫森严的城堡了。”
“总要防患于未然。”
“我可不觉得祖先会被这些木板拦在外面。”
“看见那些黑洞了么，我在里面布置了水银弩箭。”巴哈姆特脚步不停：“对龙类致命的武器。”
“希望你的弩箭发射速度能追的上祖先。”
巴哈姆特在一扇门前站住：“这可说不定，他已经年老体衰了。”
一阵刀剑的鸣响打断了我们。
巴哈姆特转过身，对我眨了眨眼，然后慢慢抬起手，推开了门，空旷的练武场出现在我们面前。
波和一个男人的影子迅速靠拢又分开，速度快的惊人，剑刃相撞爆出明亮的火花。
“喔！”肯吉低声感叹着。
我已经来不及感叹了，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波，和幻境里一样凶猛，却比那时候的她更加狰狞。她手里拿着一柄极细极薄的长剑，而对方用的是一把微微弯曲的日本刀。两个人都用双手握紧武器，用尽全力的劈斩下去，长剑带起的弧光闪烁，像是乌云里一闪而过的电光。这并不是剑术了，而是纯粹的力量的比试。
猛的一次撞击之后，两个人的影子略微分开，波用双手握住剑柄，斜在身体另一侧，微微弯腰冲了过去，对方也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对冲。这一次对方的脚步更快，像是贴着地面滑动。
我紧张起来，绷紧了身体，波的长剑远不如对方的日本刀坚硬，这样的对冲会让她的武器直接折断。但在即将碰撞的一瞬间，波忽然俯身，不，应该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蜷缩在地上，避过了对方凶猛的劈砍，紧接着，手中剑光闪过。
男人的身体忽然诡异的矮了下去，他跪在地面上滑行了几步，而后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不再动弹了。
一个画面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又一下。
蔚蓝的海，酡红的夕阳，黑发女人的背影在树林间快速奔跑，刀光闪动着，手腕粗细的大树依次倒下，带起阵阵烟尘，散乱的树叶飘落，我坐在不远处的树桩上，双手托腮，看着她的影子微笑。
“这是……认输？”肯吉喃喃的说。
“不。”巴哈姆特摇了摇头。
我惊疑不定的向前走了几步，夕阳垂坠，洒在练武场上仿佛血泼。男人并不是跪伏在地，而是波的长剑从他膝盖的位置划过，穿过骨骼间的缝隙，斩断了所有肌肉和经脉……他失去了小腿。
波拄着长剑看向我们，脸上的狰狞慢慢褪去了。
“劳伦？”波大口喘息着：“你们怎么会来？”
我勉强的笑了笑，眼神却无法从男人身上移开。如果说波的剑术是一种复制，但这样迅速的反应和决断，让人心底发寒。
“这只是个幻影。”波走近了我：“你看，他不会流血。”
我点了点头，握住她伸来的手：“你刚才……”
“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我么？”她盯着我的眼睛：“我在幻境里也杀了很多人。”
“那是，不一样的感觉。”我伸出手替她擦汗：“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看起来有些陌生，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她微笑起来，扔下了长剑：“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再练剑了。”
我没再说话，把她揽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s 62
笛声悠扬，像一羽云雀振动双翅，掠过一碧如洗的天空。微凉的风轻轻柔柔，吹在脸上丝丝缕缕满是舒爽。煦暖的阳光洒满草地，八歧大蛇就站在及膝高的草丛中眺望远方，淡然而悠远的音律从他唇边那支竹笛流出。
巍峨的富士山矗立在草地的尽头，富士山身后是苍茫的大海，大海之后又是绵延不绝的土地，那覆盖着黄褐色泥土的地方，也许有他怀念的回忆。
“我们在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肯吉打着呵欠：“如果是来欣赏竹笛的话，我更愿意听歌剧。”
“嘘！”吉亚扭过头：“八歧大蛇在更改秩序。”
他已经变成了人形，单薄的身体上笼着一件青色袍子，露出伶仃的锁骨，细长的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汪水。微微翘起的嘴唇和唇边如玉般白皙的手指，带着一股尤甚女人的妩媚。
“有什么可更改的，要走的话直接扔下不就好了么？”巴哈姆特挑了挑眉，她难得的换上了白色长袍，这原本该显得妖娆的衣服，却因为她锋利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除了你们之外，我连个活着的生物都没见到。”
吉亚摇了摇头：“这也是因为秩序。在山那边的有一片树林，里面住着伥鬼；树林外的湖泊里，聚集着大群的河童；还有……”
肯吉重重的咳了一声。
“幻境不仅仅是维持这个世界，还有不同的幻境来隔开这些会产生冲突的物种，像雨女和桥姬就不能见面。”吉亚迅速转换了话题：“这几天里，我已经遣散了大部分的生物，还有一些固执的妖怪们不愿意离开，豆子婆婆说她年纪大了走不动，这个年头外面也没有那么多人会落水了……”
肯吉更重的咳嗽着。
“总之，现在八歧大蛇更改秩序，就是为了让这些不愿意离开的妖怪们能暂时留在这里，同时也让他们熟悉新的主人。”
巴哈姆特皱起眉头：“新的主人？”
吉亚偷偷瞄了我一眼，吞吞吐吐的说：“就是……那个……”
我疑惑的看着他。
“阿曼达。”吉亚闭紧了嘴巴。
肯吉跳了起来：“什么？”
“嘘！嘘！”吉亚紧张的抓住了她。
我木然的转过头去：“哦。”
一只手掌从身后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是波，她放弃剑术课之后，掌心的茧慢慢变软变薄，恢复了从前的柔软。我侧身对她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远处。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阿曼达，也许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了解她。这想法在这些日子里越来越强烈，八歧大蛇告诉我，她一直都只是沉默而孤单的坐在小屋里，点着一盏孤灯，像在想什么。可一个人又怎么能这么孤独的活着呢？可至少对我而言，她愿意留下来守护这里的世界，就意味着她能好好的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这首不知名的曲子已经越过了悠扬舒缓的前奏，带着不加掩饰的清寂直上云霄，风随着音律浩浩荡荡吹过草丛，鼓荡着每个人的衣衫，八歧大蛇袍袖翩翩，如同羽翼欲举。
一道清晰而蜿蜒的明亮线条从他面前缓缓滑过，落在草丛上。顺着这条线，草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了。茸茸绿草渐渐涌起淡淡的青葱雾气，在草叶尖上凝结，然后顺着叶片滚动而下。随着雾水滑过，整片的草地迅速消融，化成碧绿的水流在凹陷的地面上凝聚，水涡卷动，水花四溅，发出悦耳的声音。
面前的草原忽然就变成了汪洋般的水面。
八歧大蛇从唇边移开了竹笛，对巴哈姆特点了点头：“该你了。”
我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
巴哈姆特已经轻轻跃身，和我擦肩而过。她踮起脚尖，仰望天空，像是巨大的白鸟引颈而鸣。她以一头白金般耀眼的长发为白鸟的尾羽，以那件宽大的白袍为双翼，婉转起伏，开始了一支妩媚的舞蹈。她微闭着眼，在舒爽的风中旋转，再旋转，j□j的双足在地面上起落，长袍舞动中露出修长的小腿。这没有音乐的舞蹈，让她身上那性别模糊的美，一瞬间变成了一股撩人的艳丽。
大家都呆住了，我在一片安静中又向后退了几步，八歧大蛇微笑着对我眨了眨眼。
水面之下隐隐传来了震动，像是有什么在极深处挣扎，水花翻滚，溅起晶莹的浪花。哗啦啦的水声中参杂着清冽的脆响，水花随着响声迅速变成了白霜色，细密的纹路冒着丝丝寒气，凝固在跃起的水花上。坚固的冰层已经形成，由远而近的向我们推来。
我再退后几步，这寒冷的空气开始在我的皮肤上附着了。
巴哈姆特在舞动中伸出手指，向着冰面上，弹出一颗血珠。眨眼间冰层裂出了绵长的缝隙，无数寒冰的碎片轰然飞向天空，化作乳白色的雾气。雾气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底升起，如同孤岛。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