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冬》分卷阅读21

    安杰丽卡站在一间办公室的中央,她面前的玻璃桌上呈扇形摆放着几份比较权威的报纸,它们内容相同的头版头条被朝上放置。屋内安静得令人窒息,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加粗的头条标题上划过,沙沙的轻响加重了压抑的气氛。“非常好。”手的主人最后说。

    安杰丽卡礼节性地抬了抬嘴角权当回应,眼神毫无波澜:“您是在说我,还是宣传部?”

    “当然是你,宣传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曼莎的指尖叩击在桌面上,语气轻柔。无论以南半球还是北半球的标准评判,曼莎都绝对算得上美人,玫瑰色的卷发,墨绿色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尾上‖翘,勾勒出含情脉脉的风韵。而她娇小的身材被黑色的军装一包裹,严谨和妩媚两种本不相交的审美倾向奇妙地合二为一,即使明知她的职业是军人,也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保护的欲‖望。

    但是安杰丽卡清楚,曼莎绝对没有她看上去那么好搞定。想想也能知道,带领一个上千号人的大总部,以及总部下辖在各地的众多支部,必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能胜任的任务。而且,外边不知道,在科研总署里混了这么几年的安杰丽卡还是听到不少风言风语的,十年前克莱门德飞机失事前正好和曼莎矛盾不断激化,克莱门德甚至动了更换继承人的想法,她威胁曼莎如果不老实点就撤她的职。一星期以后,克莱门德乘坐的飞机意外失事,事故原因一直没有查清。不过传言说那班飞机本来曼莎也应该乘坐的,但她在飞机起飞前以有事为借口走脱,逃过一劫。安杰丽卡听后心中冷笑,也好,如果大家都是一路人,动起手来反倒方便。

    那时起她就动了取曼莎而代之的心思。而现在,塔蓝图拉被大书特书,机会来了。

    果然,曼莎提出了攫升安杰丽卡的想法:“我一直在考虑任命一名副官,协助我主持蛾摩拉计划。你有这个意向吗,安杰丽卡?”

    安杰丽卡思量了一会儿,开口说:“虽然宣传部给我树立了一定的威望,但是毕竟我的资历太浅,如果贸然跃升为您的副官,想必总部内就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您最好慎重考虑。”

    曼莎露出了笑容,仿佛老师看着回答问题符合心意的学生。“很好,我欣赏你的大局观。以后你就调入七组工作吧,明天就来。”七组是执行“蛾摩拉计划”的特别研究小组,组长由曼莎本人担任。安杰丽卡在心里无声地笑了。

    “我的荣幸。”碰了碰帽檐,她转身离开。

    第二天,安杰丽卡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代表着拥有离曼莎最近的距离的七组。“蛾摩拉计划”的蓝本是克莱门德临死前一年提出的,似乎这正是她和曼莎矛盾的由来。具体是怎样的矛盾安杰丽卡不清楚,也不想弄清,她认为重要的一点是,加入这个计划意味着她有了更多的机会博取曼莎的信任。然而在她接触到这个计划的背景材料和理论依据时,她还是被恶心了一下。

    整页整页的大稿纸,密密麻麻的文字,通篇被用来论述人与动物基因杂交的可能性和优势。她直接翻到报告末尾,只见结尾批示着一句“同意予以考虑”,署名只有克莱门德。翻到下一篇,显然计划已经予以讨论通过,开始研究执行方法。安杰丽卡继续大段跳过,一看结尾,仍然是克莱门德。执行开始后的档案多变成了实验记录,胚胎实验开始没多久克莱门德就死了,按说这份记录结尾该会有曼莎的签字。可一翻,没有。只有一个七组执行组长的签字。安杰丽卡盯着签名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一份报告看也不看地直接翻去最后,果然又只有执行组长没有曼莎。之后的任何‖文件,件件如此。合上档案夹,安杰丽卡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份档案里,她看到了重要的东西。必须取代曼莎的需要,以及取代她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主教之死(三)

    m克莱门德因为她的著作《帝国战史》受封爵士,对女性来说这样的奖赏并不常见。在她的书中第一章首先对战争的作用进行了定义。她说:“战争中没有正义可言,任何战争只有获胜的一方才有资格规定正义,因此如果一个国家希望它的正义被规定为全世界的正义,那么一个必要手段就是战争。”这段话每个“狮穴”的学生都读过,人们给予的评语不一而足。

    曼莎的那一本上评道:“战争与正义并没有严格对等的关系,事实上它们交叉的仅仅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索西丽娅斯第一遍看时,毫不犹豫地抨击道:“偏激的政治论调。”

    而安杰丽卡那本书上,这几行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战争的初衷除了征服,还有生存。为国家生存而发动战争正如圣徒带领信众为神而战,而这样的圣徒正是军人应该担任的。”

    自安杰丽卡加入七组,又过去了四年。这四年里她出色地改进了融合方案,在原有胚胎融合的基础上,提出了改进型的“**融合”理论并且试验成功,大大缩短了试验体的制造周期。在这个过程中,她作为理论的提出者,不动声色地接过了七组的指挥权,同时凭借出色的业绩和不卑不亢的态度在曼莎面前赚足了信任,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原来的执行组长。同她之前推测的一样,曼莎本人只听取计划进展而并不亲自参与实验,所有资料、档案、仪器的控制权都在执行组长手上。再好不过了,安杰丽卡要的就是这个。

    并且,因为对之前档案和流言里的细节的注意,四年来她一直在科研总署上下旁敲侧击地搜集克莱门德的相关信息。无数的碎片拼凑出来的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克莱门德认为琉慕拉在政治和军事上必须拥有一致的强硬姿态,并且有朝一日靠发动战争取得世界霸主地位,别无二法。所以她在任职的最后提出了“高强度部队”的想法,才有了后来增加士兵**“强度”的蛾摩拉计划新鲜出炉。

    安杰丽卡在某些观念上和克莱门德具有相似性,因此注定了她和曼莎之间存有克莱门德师生间一样的矛盾。曼莎是个温和的主和派,她不鼓吹和平的重要性,但是她上任以后对攻击性强、杀伤力强的武器研究项目态度暧昧、手段拖延,无不表示了一种认为军队首要任务是自卫的思想。包括蛾摩拉计划,安杰丽卡能看清,无论七组将这个技术研究的多么成熟,只要曼莎不签署投入生产的命令,克莱门德的“高强度部队”就永远也建不起来。

    克莱门德的失败只是一个侧面。矛盾的中心在于,安杰丽卡是主战派,而主和派的曼莎把持着科研总署。这就够了。

    又等了两个月,安杰丽卡获得了名正言顺的七组执行组长头衔。这样,她要的最后一样东西——开放试验体库和实验室的权限——也到手了。

    那么,就开始吧。

    不久,网络上突然流出大量科研总署内部的照片,拍摄角度齐全、图像清晰,画面中的试验体都是一些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一些融和失败而变得畸形的手脚被赤‖裸裸地展现在镜头前,让看到照片的人直呼恶心。民间对此反应强烈,一些媒体趁机开始炒作,更是引得舆论沸沸扬扬。宣传部和科研总署立刻联合发表声明,声称照片绝对不实,却没能消除民众的质疑。

    曼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她立刻意识到七组里有内奸,先撤了安杰丽卡的职单独调查,再中断七组的所有工作,挨个审查所有人。做这些的时候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正盼着蛾摩拉计划以此为借口结束,另一方面又要做出一幅维护计划执行的姿态,实在难办。

    调查进行得很顺利,整合事发前几个月的试验体库开关纪录,有时间又单独进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安杰丽卡前任的执行组长。因为安杰丽卡中途抢了他的权力,他一直以来对安杰丽卡的态度也就夹杂着那么一点仇视的意思。有心理动机、有作案时间、单独较长时间进入试验体库的时间也恰好在那些照片所拍摄的实验进行之前,这个人拿不出为自己辩护的证据,也因为大家心照不宣的需要,他就这么成了“泄密者”。他被交给了警卫总署控制的秘密警‖察。对外,曼莎宣称“杜‖撰者”已经供认罪行,流出的照片是虚假的,军方绝对没有进行这类灭绝人伦的研究。

    替罪羊找好以后,风‖波逐渐平息,七组的工作也逐步回归正轨。安杰丽卡官复原职,她甫一复职就先提出要求,所有进出档案室、资料室、实验室和试验体库的行为都要将确切的起止时间和行为记录在案,每次进出必须结伴,并且每隔一星期排查一边整个七组的工作区域确保没有任何针‖孔摄像头或者录音设备。至于那个前执行组长,他的死活已经没人关心了。

    这件事刚平静没多久,不知又从哪里走漏的消息,被抓的前执行组长在受审时突然翻供,高叫自己无罪是被曼莎和安杰丽卡联手陷害的受害者,并且把七组的所有工作内容都公之于众。这点消息很快传遍了各界,舆论又一次掀起轩然大‖波,不过人们早已不记得安杰丽卡是谁,只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纷纷把矛头对准了久负盛名的曼莎。

    曾经绝密的机构如今被生拉硬拽到镁光灯下,再无隐秘性可言。宣传部反复澄清都没有效果,民众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兴趣,他们想听曼莎本人的声音。于是各路记者、小报狗仔们施展起了他们无孔不入的本事,曼莎的生活圈子被全方位包围,长久以来习惯于生活在传闻后的曼莎如同被强行拉出地洞的鼹鼠,被闪烁的灯光和尖锐的问题折磨到心力交瘁。很快,本就心脏不好的曼莎旧病复发,直接住进了医院,媒体刨根问底的热情才稍微减退。

    安杰丽卡成功地在曼莎身后躲过一劫,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措施。说实话,她没想到替罪羊的反应会那么激烈,险些把自己也推到风口浪尖上。好在曼莎这面挡箭牌足够大,现在总算一切都过去了。理性的大脑接管思维,丝毫没给同情留下余地:接下来,该考虑如何除掉曼莎了。

    即使生病住院,曼莎的日子也没清闲到哪儿去,前来探望的人每天都有那么两三拨,好在这回不再有记者了。即使躺在病床上,曼莎仍旧是曼莎,在没有人打扰的时间里,她开始逐一在脑中排查究竟这一切幕后的主‖使是谁。把持着科研总署这么多年,曼莎自知得罪了不少人,她的主和派立场也让许多同样权势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人有些来自陆军,有些处在秘密警‖察系统,还有就是少部分的政客。那么,这一次会是谁?

    楼道里传来军靴的响声,闭着眼梳理思绪的曼莎睁开了眼睛看向门口。白色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前段时间颇受赏识的安杰丽卡。对这个人曼莎态度比较矛盾,她喜欢她的才华,但又讨厌她冷漠的性格,在她看来,这种性格搭配上这种才华是件危险的事。尽管如此,她还是抬起头,勉强微笑着朝安杰丽卡打招呼:“你来了,安杰丽卡。”

    安杰丽卡朝她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我来探望您。”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您想知道什么?”

    曼莎一愣,猛地望向安杰丽卡的眼睛,只见淡色的睫毛半掩着绿色的眸子,垂下的视线里含‖着一片轻蔑的嘲讽,让她心里一凉。“你知道……”曼莎喃喃出声。

    安杰丽卡心不在焉地转着军帽上的帽徽:“如果我们想的是一件事的话,那么,我是‘知道’一些您怀疑我‘知道’的东西。”说完她为这话里遮遮掩掩的绕圈子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冷笑。

    “那个人,是不是泄密者?”曼莎找回了逻辑,一边沉声问话,一边思索对策。

    安杰丽卡毫不犹豫地摇头。曼莎叹了口气,又问:“那是谁?”

    “我。”银发的军官毫不避讳地回答,丝毫不担心有被窃‖听的危险,似乎早已稳操胜券。

    “你为什么这么做?”曼莎的声音冷了下来。

    安杰丽卡耸肩:“非得让我挑明吗?您是主和派,我是主战派,这一点我想就足够发生任何矛盾了。”

    “主战派,呵……又是这三个字!”

    “您想起了十年之前?这情形多像啊,可惜这次,”安杰丽卡站起来,“您是失败的那一个。”

    曼莎眯起了眼睛,墨绿色的迷人眼瞳中爆发出危险的凛冽之色:“失败?你未免自信得早了点吧!”说时迟那时快,曼莎从床铺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把黑色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安杰丽卡的头颅,在对方分神掏枪的时候按下了床头的铃。铃响就会叫来护士,之后的一切就好办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地,铃居然没响。她的惊慌显然落进了安杰丽卡的眼睛,安杰丽卡恢复了胜券在握的神色,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稍微动作就已经筋疲力竭的曼莎,慢慢走到床前,抓‖住曼莎的手,毫不费力地缴获了那把手‖枪。手‖枪在安杰丽卡肩膀上方划过一个弧线掉在地上,就好像婚礼上新娘扔过肩头的手捧花,只不过枪身掉在地上,空洞‖洞的声音听得曼莎自己心里都一颤。

    安杰丽卡握着曼莎的手,手心的温度冰凉。“您觉得,我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来看您吗?”她说话时刻意模仿着曼莎惯用的轻柔语调,用冰冷的声音说出,听得人后背发凉。曼莎已无力支撑坐姿,倒在床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看着她。她的手腕绵‖软无力,在安杰丽卡修长有力的手中像一滩软泥。

    安杰丽卡将佩枪插回腰间,戴上手套,从军装上衣兜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注射器。熟练地装好针头,吸入半管空气,曼莎顿时预感到了她要干什么,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要大声喊来人,却在尖叫出声前就被安杰丽卡捂住了嘴。“为了您也少受点痛苦,您必须配合我才行。”安杰丽卡轻声叮嘱,神情淡然得仿佛只是在安抚受惊吓的孩子,“但是我又不能掐您的脖子,否则尸检出来异常的结果还闹得夜长梦多,所以,委屈您最后一次了。”说完她将曼莎放倒在病床上,倾身吻住了迦陵频伽美人的双‖唇。同时,她戴着手套的手捏住输液管,另一只手将注射器里的10ml空气干净利落地推了进去。

    白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大开着窗帘的病房,为白色的一切涂抹上安详的光泽,病床上银白和玫瑰红色的长发交缠在一起显得暧昧缱绻,安杰丽卡倾身一吻的动作又是那么温柔,让整个画面都蒙上了一丝圣洁的色彩。而代表事件真实情况的注射器和手‖枪,则被笼罩在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安杰丽卡再起身时,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10ml空气造成的气栓几秒内就能让人毙命,科研总署的长官床边的仪器上,所有的图像已经全部简化为一条直线。冷淡地看了一眼曼莎的尸体,安杰丽卡拔‖出了注射器,摘掉针头,照原样放回衣服口袋里。然后捡起地上曼莎的枪放回枕头底下,走之前替前上司合上了眼睛,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天晚些时候,曼莎的死讯当即传遍了整个科研总署。第二天,知情者的范围就又扩大到了整个军界。属于秘密警‖察系统的索西丽娅斯知道得稍晚一些,但也绝对不超出事发两天以内。她对之前科研总署的各种风‖波不清楚,所以曼莎的死在她看来显得无比突然。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也在猜测会是什么人杀了曼莎,然而因为对曼莎其人的不了解,所以猜测完全没有方向。

    由于前一段时间曼莎引起的媒体风‖波,高层中正在想着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开,曼莎死在这种时候,对他们来说不可谓不及时。于是,死因的调查被敷衍成医疗事故,对科研总署新长官的任命马上就传了下来,毫无疑问地花落曼莎生前实际上的副官安杰丽卡尼慕微。这个由默默无闻的小少校越级提拔而来的少将尽管有着塔蓝图拉的辉煌成绩,却仍然遭受接连不断的质疑声。索西丽娅斯对此完全不担心,她明白,安杰丽卡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