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本能的握住了昴流的手，在握着那只冰凉的手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手心早就一片湿润了，被两只手包围着的那只手有了更大的动静时，他用臂膀擦了擦脸，抹掉了眼角的透明液体。
“……”
昴流张开了眼睛，眼神表明了他的神智还处于混乱迷茫的状态，半晌后，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脸孔。
“神、威……？”
直到这时，野口俊之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憋在胸口许久的气，顿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幸好有妻子在身边支持着，他才不至于瘫软在床边。
“昴流，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待到昴流的眼神终于清澈了起来，茉海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昴流闭上眼，整理了一下思绪，再度睁开，第一道目光便投给了反而说不出一句话的神威，他知道自己的手被握着，粘糊的感觉却透着了一股安心。
“是蛊吧。”
“没错。”野口随即接口，“应该是你第一次替上田由依除蛊时，你哪里受了伤，那个东西的残余部分趁机逃到了你的身体里，然后借由梦境吸食你的生命力和精神力，再加上你几次和上田由依的见面，她体内未根除的蛊和你的产生了联系，你们每次见到她，毒素都会加深一些。这些都是某个自称百目鬼的男人告诉我的，他说他的朋友，某一家商店的店主让他来的，因为你和侑子小姐是旧识，她希望你能幸福，但你的梦境未必是你想要的——”
“是吗。”
做了一场不可言说的梦，几乎消耗光了昴流的体力和精神，他的声音沙哑，轻不可闻，神威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不发一语，茉海搬来一个椅子，硬是压着神威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亲爱的，孩子们饿了，我们下楼去吃饭吧。”
野口当然明白，这就是妻子的体贴，他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床上，就带着妻子和孩子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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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面对昴流轻声的道歉，神威立即摇了摇头，他眼尾的睫毛上还沾着一些细小到几不可见的水珠，昴流没有错过它们，他虚弱的叹气从口中泄出，带着丝丝的歉意，在传到神威的耳中之前，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我知道你会没事的。我就是……害怕你一直睡下去，然后——”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张脸孔，另一幅画面，这四年以来，他没有一天放弃过，始终等待着愿望成真的那一天，或许将来的四十年、五十年乃至六七十年，他的愿望都不会实现罢。
神威感觉到手被握了一下，昴流用无力的手指尽可能的握紧他的手。
“我现在没事了。”他的嘴角向上，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就连看着神威的目光中，也消退了浑浊，又是他一如既往的深邃与平静。
神威想起了昴流苏醒的一瞬间，脱口而出的那个，即使只有一个音节，他亦明白那是一个名字，对昴流而言，那个名字的主人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一如封真对自己。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他直率的眼神毫无保留的望向昴流，这句话在他的心里放了一会儿了，他可以选择不说，担忧的心情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因为那个名叫百目鬼的人说过，食梦蛊直钻人心最深的地方，在满足梦者愿望的同时，也伤害着梦境主人。
昴流口中那个未说出口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梦……你是想问这个吧。”昴流挪开了视线，看向了房间中其他的角落，“我梦到了那个人，和他说了一些话，就像是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
“不过梦就只是梦，那个人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
“但你对他的执着和思念从来没有消失过，所以才会梦到他吧。”
神威的一句话，改变了昴流的表情。他重回神威脸上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吐出，几次眨眼之后，他眼中的讶异消失了，盘踞在胸口的那口气也随之倾吐而出。
“你是对的，我忘不了那个人。”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轻轻地覆盖住了自己的右眼，用一只眼睛看到的光景和一双所见，其实区别不大，然而他却看不到坐在右边的神威。
昴流挪开了手，神威拿过野口刚才留下的信封，递给了他。
“这个是那个自称百目鬼的男人留下的，说是店主要交给你的，我和野口さん都没有拆开。”
那是一个极为简洁，外表什么都没有的白色信封，昴流的手指在触摸到的那一刻，他的手上闪过了多年不见的光芒。
比昴流更快反应过来的是神威，他已经在昴流的脸上读到了重要的讯息。
他站了起来，拉开椅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现实与梦境不同，时间的流逝是那么的明显，却又是那么的缓慢，昴流盯着那个信封许久，久到他的腰侧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痛得他不得不坐起来，掀开被子一看究竟。
床上有一滩黑色的液体，而他深感疼痛的地方，皮肤一片焦黑，指尖触碰一下，那片焦色就像是有了感应，自动从他的腰上碎落，掉在床单上的一瞬间，床单竟然窜出了一团火焰，昴流来不及逃开，就这样被它包围了起来。
火很温柔，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处，温暖了他冰冷的躯体和四肢，也为他注入了全能的能量，等到他再注意到时，火焰已经消失了。
一只漆黑发臭的东西摔落到了地板上，抖动了几下，似乎是发出了几声哀鸣，便再也不动弹了。
昴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的心思只在那封信上，当他再度将目光集中到手掌的时候，只在手心里看到了一瓣花瓣。
现在是六月份，不可能会看到的樱花花瓣。
“——”
窗开着，风来了，那片花瓣从昴流的手中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旋转着，最后飘落下来，恰好落在那团黑色之上，一撮小小的火光过后，花瓣连通黑色都消失了。
夏风吹动着窗帘舞动，室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影子在地上若有若无，不知道为什么，窗外的树枝的倒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倒五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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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
野口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正在输入已完成的工作的记录内容。
“昴流你很少看新闻，所以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事。”
“上田议员被人刺伤了，据说是他情妇的前男友。男友是个很平凡普通的上班族，为了和女友结婚，花掉了所有的积蓄，还借了高利贷，结果结婚前，议员意外的看上了他的女友，为了钱，那个女人和男友分手，男人被高利贷逼急，人也变得极端了，他假扮电工，进入了上田家，等着议员回家，结果上田的女儿……就是上田由依，你还记得吗？她从国外归来，一进家门就被男人绑了起来，听说……似乎还遭到了凌虐。男人大概是想把愤怒都发泄在她身上吧，毕竟上田由依的年纪和他女友相仿。后来上田议员回家，看到女儿的惨状，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刺中了。说是刺中了要害，这辈子都不能下床走路了。”
这些都是野口从相熟的警官那里听来的细节。
昴流并没有因为听到的内容而有所反应，野口则继续说着。
“还有，二宫成史朗的恋人已经醒过来了，今早收到了他的邮件，他说他会陪在恋人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他，因为对他来说，那个人是特殊的，只要有他在，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是吗。”
青年阴阳师略微抬起头，如此回答着。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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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