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talia，那次你要我办的那件事，就是帮那个叫章浅语的入户籍的事，现在表婶来跟我要她的资料，你要我怎么做才好？”
梁浩所说的表婶却是指的易娴，林云是梁浩的表叔，所以梁浩和林易是搭着表亲关系的。
林易听着梁浩的话心忽的一跳，“我妈在你那边吗？”
“那倒没有，不过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那朋友不会犯了什么案子吧？”易娴是律师，梁浩见她要调章浅语的档案，理所当然地以为章浅语是犯了事。梁浩所在的部门是管理全国人口档案的。
林易没有答梁浩的话，眼睛出神地盯着蔚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梁浩不知林易在这边思绪已经放空，继续说着他担心的，絮絮叨叨了好久才发觉林易一句话没说，对着手机连喊了几声。
“我在听。”林易回过神来对着电话说。
“一直不出声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呢，talia，我要怎么回复给表婶才好？”
被问到这个林易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响，脑子里百转千回，她才对着电话道：“照实说！”
“什么？”电话那边声音突然拔高，“要是被表婶知道我身为机关人员知法犯法，不削了我才怪！”
林易将电话稍稍远离耳朵，待电话那端声音低了下去才重新放回耳边，“谁要你全部交代了，你就不会自己斟酌一下再给她回复吗？”
律师事务所处，易娴挂了电话，来到传真机前，不一会儿传真机就“咔嚓咔嚓”地运行了起来，几张纸慢慢地从传真机滑了出来。
将之收了起来，易娴拿着它们回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易娴翻着手上简简单单的几张薄纸，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是厉害。
手指几次在桌上的手机滑过，终是将它拿了起来，手指滑动，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最终在那个名字上停下。
迟疑了下，还是按下了绿色通话键。
章浅语推着婴儿车到了餐厅，视线在餐厅里搜寻一圈，易娴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朝她招手。
章浅语推着车子来到易娴跟前，朝她点头行礼，“伯母。”
不同于一开始的称呼“夫人”，也不像后来的“阿姨”，而是“伯母”，易娴听得出这个称呼的含义。
“坐吧！”
章浅语依言坐下，将孩子放在一旁，婴儿车里两个小娃娃似乎对于这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乌溜溜的眼睛滴滴的转，小短手不断扑腾着，要不是被车子的皮带箍着，估计能翻几个圈了。咿咿呀呀地，嘴边的口水不断溢出，章浅语见状拿着帕子温柔地替两个孩子拭去嘴角的水渍。
易娴看着两个孩子，想到二十几年前林易也是这般模样，转眼间就那么大了，心里也有些感触，“孩子很可爱！”
闻言章浅语只是浅浅一笑。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如同初次见面那样，易娴始终想不明白她和章浅语初次见面时为什么会隐隐有争锋相对的感觉，现在却可以解释得通了，原来这就是“婆媳”天性，当然，如果她当初知道两人的关系会发展成这样的话。
章浅语很早就知道，和易娴的会面是免不了的，今天接到易娴的电话她就知道，时候到了！
仍然是易娴先打破沉默。
“小语，我以为聪慧如你，是不会跟talia一起胡闹的！”
章浅语秀眉轻蹙，想不到自己和林易之间的种种就换来了易娴轻轻浅浅的“胡闹”两字。
“伯母，这不是胡闹，我和阿易是认真的！”
易娴虽然惊讶于章浅语的镇定，可是现在不是欣赏这些的时候，“小语，你要知道，你和talia两个都是女人，在这世间是容不下这样的恋情的。”
章浅语闻言眼神微黯，她不是林易，无法真的不在意这个，这件事于她来说真的是违逆人伦，可是明明阿易就是苏博艺，是她的夫，她们在一起有什么错？不、她们没错。
易娴在对面看着章浅语的表情从黯然到矛盾、挣扎，最后又复为坚定，有些可惜。她自然不会以为这么一句话就能让章浅语妥协，但、人总是有弱点的。
“小语，你是聪明人，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靠谱的，talia现在还年轻，一时迷惑，等三五年过去了，你们的爱情被生活琐事磨灭得一点不剩了，到时候你们又靠什么来维持这段关系？”
章浅语听着易娴的话，脑海里想着的却是昨晚林易的柔情蜜意，有些晃神，待回过神来，她嘴角扬起微微弧度，“伯母，阿易是您的女儿，在您的眼里您的女儿便是这般意志不坚的人吗？您说的爱情是指儿女之情吧，头两年我和阿易在一起时并无多少情意，可是也那样过来了，如今我们之间有情，我相信我们会过得更好的。还是您觉得您的女儿是那种毫无担当，只顾着儿女私情的人？”
易娴听着觉得章浅语的话有些奇怪，既然没有情意又为什么会在一起？不过她没想太多，而是打算继续给章浅语下料。
“往好点想，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们准备怎么向外人介绍你们的关系？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不和人交往，到时候你又以什么身份站在talia身边？难道要将你们的关系公布出去？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你们，talia是要接手我和她爸爸的事业的，这样的事情落在她身上让她怎么在这社会上立足？”
不得不说，易娴这一次却是触动到章浅语的软肋了，她微微咬着下唇，不得不承认易娴话里的担忧的确存在，可是，这个世界的确有这样的例子的不是吗？章浅语想起前段时间林易说的那个冰岛女总理的事，她们并不是独有的，况且处理得妥当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是吗？
“阿易说这些事她会处理好的，我相信她！”
易娴一噎，却什么也说不出，人家摆明了，我相信你的女儿会有这个能力的安排妥当的，难道她要说自己的女儿其实没有那么厉害，这些事她摆平不了？任是那个母亲也不会说自己的孩子不好的。
第99章 谈判
一计不成，易娴转换了其他路线，她端起桌上的咖啡微抿了一口，调整了坐姿。
“之前你说你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
被问及这个，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父母兄姐，章浅语神色有些悲伤，“是，家中仅剩浅语一人了！”
想起今天看到的章浅语的档案，从小到大都空白的一片，易娴不动声色道：“小语和家里的兄弟姐妹相处得如何？”
章浅语不知易娴心里的算计，心神仍没能从刚才的悲伤缓过来，听见易娴的话条件反射地答道：“很好，兄长和几位姐姐都宠着我。”虽然四姐老是和自己作对。
易娴眼神微微一闪，手搅着咖啡，状似不经意地说：“看来小语家兄弟姐妹不少呢！”
“浅语在家中行六，上头还有四个兄长和五个姐姐。”
易娴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是吗，我记得你说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按理说对于父母亲人应该都没印象的，怎么我看你似乎是记得你的家人的呢？”
章浅语瞳孔一阵瑟缩，这才知道易娴刚才是在套她的话。她想着该如何圆之前的话，可是易娴却没有深究，转而又换了个话题。
“之前听你说你已经结婚了？”
章浅语一愣，没想到易娴会突然问起这个，有了刚才的经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易娴看着章浅语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色，适时加了一句，“还是说、之前你说的都是在骗我们？”
“不是！”虽然可以否认，可是章浅语内心的骄傲却不会让自己的品行染上污点，“浅语此前所说的已经成……结婚确实属实。”
“那么……”易娴视线扫过婴儿车里的两个孩子，“孩子也是你丈夫的？”
章浅语转头看着车里仍是一派天真的两个孩童，心里软得像是能淌出水来，“确实，孩子是我和夫君的。”
易娴眉头微蹙，不知为何，听着章浅语口中的“夫君”，心里想到的却是在医院章浅语模模糊糊喊林易的那次。
孩子是她和talia的？
晃晃头，易娴为自己竟然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觉得有些好笑。
作为律师，易娴很享受这种谈判时掌握主动权的感觉，撇开内心那滑稽的想法，易娴继续着她的计划。
“你丈夫恐怕不会放弃对孩子的抚养权吧，到时候你会舍得孩子吗，还是要抛弃talia回到你丈夫身边？”
章浅语是极其聪慧的，既然知道了先前易娴是在套她的话，那么现在也意识到易娴只是在一步步击溃她的坚持，今天这场会面说白了就是易娴要说服自己离开阿易的。既然她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在阿易那边入手，那就说明阿易那里是无望了才转而想要在自己身上寻找突破点。
想到这些，章浅语也重新恢复了淡然，既然阿易做出了努力，那她就更不能扯她的后腿，“伯母，浅语知道您的意思，只是并不存在争夺孩子抚养权的问题，所以也不会有因为孩子而离开阿易的事情。”
易娴见她如此笃定，只以为她的丈夫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凭心而论，她是很欣赏章浅语这人的，无论是人品才学还是举止气度，不难看出她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如果她有儿子，那她一定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儿媳，但是她要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那就另当别论了。
“即便如此，你身为孩子的母亲，难道不该为孩子想一下吗？你和talia在一起了，可有想过像个孩子的处境，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她们以后长大会不会受影响，懂事后怎么给他们解释你俩的关系，以后入学了他们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时怎么办，让别人知道他们成长在这样的家庭同学会怎样看待他们？这些你可有想过？”
要说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无疑是最重要的，所以当易娴说完这些以后，章浅语的脸色不可抑制地白了几分，桌子下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攥着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孩子，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家母亲心里的暗潮汹涌，见章浅语看他们，越发欢腾地扑腾着小手小脚，一个劲地咯咯笑着，嘴咧得大大的，时不时吐着泡泡。
易娴看章浅语神情似乎有些动摇，既为将要达到目的暗自喜悦，又为自己女儿痴心错付觉得不值，不过这些都不影响她今天的计划。
“而且女人哪个不想当母亲的，现在talia和你情意正浓，可以把你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可是等再过几年，她二十七八差不多三十的时候，保不准她就会想要自己生了，女人年纪大些的时候都会想要有自己的孩子的，与其到那时候孩子大了闹得难看，虚度青春，不如现在就分开，这样对你对talia都好。”
一个棒槌一颗糖，易娴向来懂这个道理，“我查过你的档案，对于你以前所说的在孤儿院长大一事显然是捏造的，talia我是了解的，虽然她说和你在一起四年了，可是在去年八月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么一个人，我问过媛媛，她认识talia七年，可是以前也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显然你们之前说的在一起四年是不成立的。我也不追究你的来历，而且你如果和talia分开的话，我可以答应收你为林家的义女，两个孩子抚养费和长大以后的学费都有林家负责，如何？”
易娴挑着眉看着对面的人……
林易下了班回到公寓的时候，在房子里找了一圈却是没见到章浅语和两个孩子的影子，通常章浅语都会在客厅逗弄着两个孩子，可是现在却连卧室都不见人影。
“奇怪，人去哪儿了？”
林易嘀咕着从卧室出来，却听见大门“喀嚓”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然后章浅语推着婴儿车从外面进来。
林易过去抱着她亲了一下脸颊，然后又抱起两个孩子各亲一下，边逗弄着孩子边问道：“今天怎么没等我回来就出去了？”她注意力全在两个孩子身上，也没察觉到章浅语的情绪不对，“平安，无忧，有没有想妈咪？来，让妈咪亲亲小无忧。”
林易正逗弄着孩子，忽然感觉章浅语从身后抱住了她，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不对，把孩子放回到婴儿推车上，她转过身抱住章浅语，低声问：“怎么了？”
章浅语头埋在她颈间，左右摇摇头，头发蹭得她脖子痒痒的，然后林易便听见她闷闷的声音。
“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她问。
“后悔和我在一起，这样你以后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能当母亲了。”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