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于世(GL)》分卷阅读85

    这话听得沐秀儿先一愣,随后似探究般看了封三娘一眼,心里有了底后,眸光闪亮,忙连连点头:“我愿意的,您,您别嫌我笨。”

    封三娘浅笑着伸出了手,言道:“把你的手给我瞧瞧。”

    见她也不考教,却要看自己手,沐秀儿不明所以,听话地照作。手被拉过,摊开掌心向上,封三娘低头细看,这原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皮肤白净,指节修长,偏偏早早就有了薄茧,不止掌上,指腹也有,若细看,还能看到早年留下的淡淡疤痕。

    沐秀儿见她瞧得仔细,目光也不自主地跟着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一看之下,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乡下的女娃儿都要做农手,手都不是那么精巧,但她也晓得自己这手比别的姑娘还要粗糙些,往日和张逸手牵手时,她面上不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自卑的,也偷着拿洗米水泡过,但效果也不怎么好,现下,让人这么打量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我手粗。”

    “手粗又如何?”封三娘不以为然,“以勤补拙,这手是勤快的手不是?”

    沐秀儿听她夸赞,不敢接口。

    坐在一旁将两人言行尽收眼底的沈夫人,只拿眼角余光扫了□边的人。

    马车缓行,终于到了地方,“夫人,到了。”车夫在马车停稳之后,叫了声。

    沐秀儿掀起了车帘,见马车停在了已经停在了家门口,忙先一步,下了车,封三娘随后跟了下去,马车夫已将车凳摆放好,沈夫人最后被搀扶着下车。

    已有些时日没有回家了,沐秀儿看着紧锁着的院子,心时微有些起伏,没多耽搁,快步走过去,拿钥匙开了门,眼儿飞快地朝里头一瞧,想来是苏大娘时常过来打扫的关系,虽然冷清,倒也干净,回过头将人请了进去。

    沈夫人也不急,先站在外头,四下看了看,这才挪了步子,到了里头又是一阵打量,大屋并排隔成两边,靠墙有两个小间,一间看着该是小灶,另一间许是仓房,挨着墙根还有一圈有竹子围成的小篱笆。她没养过家禽,却也能猜出这是养鸡鸭用的,除了这些,再没了别的,于是总结地说了句:“这院子倒和你说的差不多。”

    沐秀儿自知这房子难入沈夫人眼,这话不过是客套,干巴巴地应了声,不想,紧接着听到她说:“这整修房子的钱,也是宝儿出的吧。”

    沐秀儿一下子有些发傻,沈夫人倒如同来到自己家般,径自走到了大屋中。

    “别愣着了,还不快进去。”封三娘笑着催了声。

    沐秀儿这才回过神,见沈夫人已踏入房中,忙跟过去,一进屋子,她就更尴尬了,当初搬家时,她盘算着能省则省,能带走的几乎全都拿了,这会儿,屋内除了家具,啥都没有,好在房子有人收拾不算乱,不过,空久了,桌椅难免沾上了浮尘,房子又是在山角下,这样的天,里头难免让人觉得阴冷,也是自己思虑不周,这会儿,连泡个茶都不行,想了想,看今儿的天气还算好,于是小声提议道:“夫人,这屋子许久没有人住了,东西也都不在,不如,咱们搬了椅子,到外头坐坐?”

    沈夫人却不配合地皱了下眉,似有些抱怨地问道:“怎么连个茶壶也没留?”

    沐秀儿本就为这个忐忑,现在被点名指出,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像被家长责问的孩子,局促地坦白:“我,我就是想去了镇上不用再买,就把它拿到新家了。”她微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接着试探到:“要不,夫人您等等,我去借个来,我娘家离这不远,很快的。”

    “不用。”沈夫人摆了摆手,又转了态度:“就搬了椅子在院子里吧,先歇会儿。”

    沐秀儿向来是摸不透这位未来婆婆的心思,想着反正按着她的话做就是,于是,乖乖摆了椅子,挑了院中间阳光最好的地方摆好,还不忘记把上面的尘给摸干净了。

    三把椅子放好,三人围坐院中,这会太阳正好,照得人暖洋洋,这情境怎么看怎么像昨儿个。

    果然,沈夫人坐定后,闲话没有,张嘴直奔主题:“昨儿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和我说说你的身事吧,以前的事。”

    沐秀儿早料到,今日这一行必不会那么简单,那些个往事实在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略理了理思路,就把往事缓缓道来,一路从父母辈的过往,到那一场突如其来让她失去亲人的伤寒,再到母亲的离去,她被方家收养成了童养媳,直至被休独自过活,有些细细道来,有些草草带过,总之没有半点隐瞒。

    沈夫人听得仔细,面上神情不多,不过,封三娘还是能在她的那些细小的动作上看出情绪起伏。

    “不恨吗?”听完那些事后,沈夫人头一句问的却是这个。

    恨?沐秀儿想了想,才明白这恨字指的是什么,有些意外,她所讲述的那些事中,并没有细说方家的苛责,只是轻描淡写的代过了,怎么就让沈夫人用了恨这个字,细想来,大抵还是因为休妻的事,轻摇了摇头:“恨倒不恨,只是有些怨。”紧记着张逸对她说过的话,只将心里真实的想法直接说出。

    “哦,怎么说。”眸心闪了闪,沈夫人追问:“怎么不恨,又怎么有怨?”

    沐秀儿抿了抿唇才答道:“不恨,是因为方家对我始终有养育之恩,休妻的事我同夫人说过,我心里也是愿意的,所以不恨,可是……”顿了下:“她将我爹娘留给我的念想全都夺了卖了,我不能不怨。”若不是当初她留了心眼,偷回了医书,藏起了玉,只怕现在,除了这老旧的宅子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法儿,在你将那些失去的讨回如何?”

    沐秀儿听了瞪眼。

    沈夫人很是自信地轻轻一笑:“流出去的东西,总有法子找回来,不过是多花费些精力财力罢了。”

    听着有些心动,沐秀儿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夫了,”她知道,要找回那些东西,绝不似沈夫人说的那般简单,再说,那些流失了的,即便找回来,也必是几经转手,寻到也不再如初,又何必浪费那精力财力。

    “哦,那可是你爹娘给你的念想呢。”

    “不用了夫了。”还是那一句,沐秀儿坚持,坦然地看着沈夫人:“也不是所有的都没了,这宅子是外祖父留下的,我所学的医术记在心里,爹的医书我也收好了,还有我娘留给我的玉,”说到此处,想到它正好好地挂在那人的脖子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些:“也还在呢。”

    看她这表情,沈夫人哪有猜不出那玉在何处的,眼儿瞄向她脖子下方:“你娘留你的玉,在宝儿身上吧。”

    沐秀儿点了点头。

    “你现在挂着的,是宝儿那块。”看不见里头的玉,沈夫人却说得很是肯定。

    沐秀儿见她盯着自己挂玉的地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摸。

    瞧她这警惕的模样,沈夫人很是不以为然,“你捂着作甚,我真想要,你还能挡着不成。”

    被说得有些发窘,可手却没离开。

    “你可知道,这块玉于我们张家二房代表着什么?”沈夫人不再去计较她那护食般的作为,继续问。

    会这样问,这玉自然不会只是块普通的护身之物,张逸不曾同她说起过玉的意义,不过,无论是哪种意义,在沐秀儿眼中只一个喻意:“我不晓得这玉能做啥,我只晓得,它是我和承霜的信物。”那定情二字到底没不知羞地当着婆婆面说。

    她这样,倒让沈夫人一时哑口。

    “除了夫人和少爷之外,任何一个拿着这玉的人,都能到张家二房的铺子一次提取一万两银子。”封三娘替人开口解释。

    一万两,沐秀儿听到这数,吃惊不小,二十两银子能让她这样的小户很是不错的过上一年,那么一万两能用多久,这数子太大,一时间有些算不过来,反正,她晓得这么多钱肯定能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这下,手捂得更紧了。

    “我出两万两,同你换这玉如何?”沈夫人再次开口,直接提出了交换的条件,明面上是买玉,实质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沐秀儿想都没想,一双大眼看着沈夫人,直接摇头。

    两人对视,沈夫人面色缓和,眼神却冷得很:“你可知道你眼下的处境?”

    沐秀儿下意识抿紧了嘴。

    “这几日你难道还不明白?”沈夫人语气淡淡,口气是上位者惯用的:“你以为只要有宝儿护着你,你就能够好好过下去?宝儿是我生,我养,我教大的,她是长大了,可终究还是我的孩子,就算再有主意,你想想逸哥的事儿就该明白,我不答应的人,宝儿再喜欢,我也有法拆了去,你也别想着心坚难拆这样的话,大宅院里背后的阴私手段多了去,就算你是宝儿的恩人,是她的心上人,我想除去你,也不过是三娘一碗汤药的事,这些,宝儿是察觉不出的。”说到这里,她很是故意地停下,看着那脸色发白,仍死犟着不吭声的人,冷嗤了声:“你再想想,我今儿为何要支开宝儿,要你独自带我到这里来。”抬手指了指那关紧了的木门:“眼下,我还没认你为媳,你不过称我为夫人,我只要走出这大门,在村子里转上一转,传出几句话,将来,你就名声扫地,再无退路,到时候,只怕这院子你都住不下去,我有法子去找回那些流失在外的东西,自也有更多的法子逼得你无处可去,退上一万步,我让你进了府,我是婆婆,你是儿媳,宝儿要忙生意总不能时时看着你,宅里事做主的是我,我能让你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哪怕是你将我的话同宝儿说,只怕她也会笑着同你讲‘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是试探你呢。’”

    突如其来的一长串话,那一字一句砸得沐秀儿心里发颤。

    “三万两,你好好想想。”沈夫人开出最后的价码。

    院内瞬时寂静,全然无声。

    没有了沈夫人紧迫的逼问,沐秀儿得以暂时喘息,脑子里有些乱,她是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人,从前被方婆子骂过,打过,也不曾像现在这般心寒过,她仍硬着头皮看着沈夫人,明明不似方婆子那般凶恶,偏让她有些怕,回想起那些话,直觉得她知道,沈夫人若真想那样做,是绝对会像她所说的那般,动手毫不留情,可是,手隔着衣服按着玉指尖抠弄着纹路,心仍在重重地跳,自己要的是什么,反反复复地默念,思路慢慢清晰了起来,“夫人。”连吸了好几口气,她终于开了口,因为紧张而绷着的两颊让她的声音有些发僵,“三万两,我不要。”说出这一句,心弦一下松开了,人渐渐镇定,话语也流畅了起来:“夫人,承霜说,我对着您,只需要说出本心,我不要三万两银子,我只要承霜,”喉咙咽了下,鼓足了勇气,与那视线相对:“我信承霜,承霜信您,我也信您,承霜说,只要拿出真心,你必定会成全的,我信这话,所以,也请夫人能信承霜,能信我的真心。”

    ☆、第章

    张逸从谢家告辞,走出了大门时,脸色有些红,人微醺,长吸了口气,深秋带着凉意的风,吹走了些许酒气。

    早早就把铺子里最后的账目交接核对,她一心早些回家,偏偏谢老板还要请她吃饭,推辞不得,只能应酬,这顿饭,面上应对自如,心里急得不行,怎么能不急,娘把她打发离家,带着秀儿独自去村子,这葫芦里不管卖的是什么药,都必定不好吃。

    回想起,被送出门的时候,她和秀儿就如十八里相送般,明明好多话要嘱咐,偏偏能说的也就只有,‘别担心有我’这一句,秀儿说‘别担心。’可是,哪能真的不担心,她娘挑这个时候指名要秀儿陪同,那铁定是有后手,倒不怕母亲对秀儿做些什么,她不会伤害秀儿,可是,想到母亲那层出不穷百般花样的试探手段,她家媳妇哪是对手,今儿必定是要受些委曲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晌午已过好一会儿,算了算时辰,要不发生事,只是走马观花,人也该到家了,顾不得其他,忙加快步子往家里走去。

    到了巷子口,四下看了看,在不远处街角的大树下,瞧见自家的马车,眼一亮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家走,到了门前,也不晓得是走得太急还是酒劲上头,心重重地跳着,抬手用力拍了拍门,里面没有回应,皱了下眉,再拍,等了会儿,总算有人来了。

    “少爷,您回来啦。”应门的是厨房的婆子。

    “嗯。”张逸点了点头,举步向前,开口问道:“夫人已经回来了吗?”

    “回来了呢。”婆子跟上他的脚步。

    “什么时候回来的?”人走得很是快。

    “刚到没多久,才回来的,这会儿,夫人让春晖帮着少奶奶收拾房间呢。”婆子边跟着边说。

    “哦。”张逸继续向前,忽地也顿住了脚步,猛转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那婆子原就是沈夫人身边的老人,见少爷这反应,眼中带了笑:“少爷,这会儿,夫人让春晖帮着少奶奶收拾房间呢。”她把少奶奶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少奶奶?”张逸心跳得又快了几分,脸上惊疑不定。

    婆子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故弄玄虚,直接说道:“夫人回来就吩咐了,往后要称沐娘子为少奶奶,恭喜少爷了。”

    乍听到这喜讯,脑子嗡的一下,“真的?”太过意外让张逸反应不过来。

    “千真万确。”婆子难得看到少爷这傻模样:“您快些进去吧,少奶奶等着呢。”她话还没说完,这人早就小跑着进二门了。

    沐秀儿正在房里收拾衣物,春晖在边上帮着打下手,刚把衣服叠好,就听到一声带着急促的呼唤,忙转过头,只看到那人一脚踏进门,另一只脚还在外头,手扶着门框,脸颊微红,一双眼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视线才对上,唇角便自动地扬了起来,“回来啦。”她回应。

    “秀儿。”张逸三两步就走了过去,旁若无人地拉起了媳妇的手,兴奋地直问:“秀儿,秀儿,我刚听说我娘认下你了,你快说说,你是怎么让我娘点头的?我娘她是怎么……”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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