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魇》分卷阅读12

    沈迟夙躺在床上,每日里有侍女过来喂他一些浓黑腥涩的药汁,他的生命几近脱离了食物,了以这一碗碗的药汁维持。他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也不说话,仿似只是一具徒具人形的木偶。

    黑檀教有些人硬闯进来在床边数落他的不是,恶毒难听的话语,最后总是夹杂着狂怒的大吼,他想若不是因为宫城殷的命令,这些人只怕早将他拖出去万马分尸了。他甚至有些期待那样的结局,然而一想到仍旧昏睡的宫城殷却陡然心底一寒。

    也许他的爱没有宫城殷那么深,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结束生命吧。

    韦舫并非黑檀教唯一的医师,但却绝对是医术最高的人,他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脸上总是带着镇定,让人不由信服。每日来查看沈迟夙的伤势是韦舫必不可少的任务,再一次检查了一番,他不由惊叹,到底是沈迟夙命大还是子母蛊的效果如此出奇,那一剑甚至伤了脏腑的收口一个月便恢复到了这种程度,作为一个医师他自然更明白,这些皮肉的伤势并不能让人看清内力,脏器的损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复的,他不能增加沈迟夙身体上的负担,每日里仍吩咐仅喂以汤药。

    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沈迟夙躺在空荡荡的屋子内会想,他有没有清醒?明明随便问一个人或许便可以知道的结果,他却一字不提。

    春去夏来,天气渐渐变得燥热,那个时候沈迟夙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却走不了几步,长期躺着让他甚至连站立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他仿似学步的小儿,慢慢适应经久弥合的身体。

    初时他只能在屋子里走几步,随着时日推移,身体里的疼痛与不适似乎慢慢减弱,他又如以往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冷剑公子沈迟夙,然而他却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白,伤痕既然已经留下,便不仅仅只是表面的违和。

    这一日他又早起练剑,远远便看到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剑顿了下,小孩在离他不远处站定伸手,“叔叔抱抱!”

    蹲下身捏捏小孩子圆嘟嘟的脸,沈迟夙摸摸他的脑袋赞道:“耀儿长大了。”

    宫城殷连忙如同鸡啄米般点头,“爹爹和娘亲,还有白溪哥哥都说耀儿长大了。”

    “为什么叫我叔叔,却叫白溪哥哥呢小鬼。”点点宫城耀的额头,沈迟夙好笑的摇头。

    “这小子每日非得缠着白溪不可。”无奈带着宠溺的声音传进耳里,沈迟夙身体顿时一僵,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了。

    “爹爹不是也说白溪哥哥是大美人,娘亲说了,美人都喜欢别人说好听的,我叫白溪哥哥‘哥哥’的时候他就很开心呢。”迈着小碎步跑到宫城殷身边,宫城殷抓住宫城殷的腿诋毁沈迟夙,“这个叔叔不抱耀儿,所以耀儿不叫他哥哥。”

    抱起宫城耀,宫城殷没好气的骂道:“你倒是知道哪个是美人。”

    沈迟夙神色有些尴尬,也不好为了一句童颜争辩,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走到沈迟夙身边,宫城殷说:“身体没事了吧?”

    “宫城殷,即便你那么做我也不会感动,我说服不了自己忘记一切和你在一起。”神色间带着闪躲,沈迟夙一开口便是让人难堪的话语。

    “何必把一切说的这么明白,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放下宫城耀,他蹲下身说,“耀儿自己去找白溪哥哥玩好不好?”

    乖乖点点头,宫城耀便向外摇摇晃晃跑去。暗中有人跟着,宫城殷也无担心。

    “一个月。”宫城殷冷不丁开口。

    “什么意思?”沈迟夙不解的看着他。

    “一个月后我放你离开,上次我以母蛊进入你的经脉,其中含有我的真气血液,如今即便是离开也不会怎样,除了不能与他人行房,不必忧虑蛊毒发作。”深怕沈迟夙再生误会,宫城殷解释道,“我本想为你解了蛊毒,可是现下你身体初遇,如果立即解了蛊即刻会危机性命。他日我定然会为你解蛊,所以,你好好活着。”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沈迟夙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城殷,这个人千方百计将自己救活,却要在这时放他离开吗?

    “既然说出口自然不会骗你,眼看着你死,不如放你离开,至少我知道你活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

    心中低骂一声笨蛋,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为什么他是魔教教主,他是九逍山庄少庄主,为什么相遇的时候他们遇错了时间,做错了事情。他曾说过若有来生再不愿为人,可现在他只祈求,若真有来生,只望他们不相遇,若相遇,便想爱,不再背负任何仇恨不甘。

    良久,沈迟夙抬头问:“在林中遇到的小木屋还记得吗?”

    “记得,那时只怪我太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错。”拉着沈迟夙到院子里坐下,宫城殷说,“但我不后悔,若没有那一日一切都不会开始,我也不会在后来的日子发现到你于我的独特。”

    是啊,没有那一日发生的一切,或许他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放下心头杂念,沈迟夙摇头,“我不是要说这个,当日你在我身上可见到一个白色的玉瓶?”

    见沈迟夙不愿多谈,宫城殷便顺意的没再提,想了想他说:“似乎是有这么一个瓶子,当时我也没留意,应该还在那座小木屋里,毕竟已经过是两年多之前的事情了,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你可否在我离开之前将那瓶子还我,那是一个朋友送的,对我很重要。”

    “好!”应一声,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要不要下山走走?”宫城殷提议,

    摇摇头,沈迟夙道:“若你真放我离开,我也不急这一刻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不像朋友,更算不得情人。

    “我也说不清楚了。”一声叹息,清明的眸子里陷入迷茫,他们到底算什么?

    风起,带起衣袖袍带,连带心也浮动不安。

    夏日飞花,带着热烈甜蜜的气息,迷了双眼,却留不下永恒的心灵。沈迟夙看着终归落地的花瓣释然,叶落归根,花舞成泥,从何处来归何处去,他又为何烦恼,扰了一池心湖。

    也许,他终究是遗憾的。

    手背覆上另一只手,宽厚温暖。宫城殷笑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必烦恼,我们之间本就是我强行将你囚于此地,放你走是理所当然,只要知道你活着,我便可安心。”

    “来了此地两年多,却从未四周看过,有人说此地风景宜人,只是被黑檀山三个字坏了意境。”

    “何人竟敢污蔑我黑檀教?”怒目而视,宫城殷一副睥睨之态。

    沈迟夙笑道:“恐怕活得不耐烦了,否则谁敢在你面前说此话。你若有空,便带我去领略一番你们黑檀山的景色吧。”

    “有何不可?”起身拉着沈迟夙的手,向着院外走去,周围伫立的侍卫丫鬟似是早已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脸色依旧沉静如初。

    黑檀山的风景如画,然而也不过在沈迟夙眼中一闪而逝,留在眼底深处,印到心上的唯有执着他手笑傲指点的男人。这一刻,没有身份束缚,没有仇恨扰心,他们享受着这短暂的宁静。幸福是奢侈的,能够得到一部分他已满足。

    ------题外话------

    看到收藏点击冷清,多少有点心灰,但还是会努力更文的。感谢千奢支持!

    ☆、第十八章 烙印于记忆

    沈迟夙喜欢闲暇时舞剑,宫城殷便坐着看,神色中带着温柔。收剑回鞘,沈迟夙回身喊道:“宫城,你我比划一番如何?”

    “你输了可不能怨我。”长笑一声,宫城殷势若霓虹纵然贯至,两柄剑相交,带着清脆的叮咚声。

    宫城殷的剑诡而快,他身形诡异,来去如电,沈迟夙则大开大合颇有另一番风范。两人武功皆不弱,一交手顿时火花四溅,激起一腔热血。两人皆是越战越勇,蓦然,心口泛起一丝痛,架住宫城殷再次攻来的一剑,沈迟夙摆手,“罢了,我认输,还是你的剑法高我一筹。”

    未察觉他的异样,宫城殷收回剑,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水道:“喝点水解解渴吧。”

    坐到宫城殷身旁,沈迟夙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看天色还早,沈迟夙便道:“时间尚早,不如你我对弈一局。”

    “也好。”拍拍手招人过来吩咐一番,不多久便有人拿来棋具摆在他们面前的桌上,一一退去。

    揭开棋盒,宫城殷身旁的是黑子,沈迟夙身边则是白子。

    拈起一枚黑子落到棋盘后,沈迟夙抓起白子无喜无怒放下。两人偶尔说几句话,视线都紧紧盯着棋局,沈迟夙的攻势凌厉,宫城殷也不甘示弱连消带打一番压得沈迟夙不敢有丝毫松懈。

    棋子越落越多,形势也越来越明了,收官的时候沈迟夙犯了不小的错误,因而结果自然是宫城殷赢了。

    沈迟夙不服,两人便再战,一连几盘皆是沈迟夙失手,宫城殷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本座让让你?”被沈迟夙瞪了眼,讪讪不语。

    “本公子就不信赢不了你。”狠话撂下,结果还是输多赢少。

    沈迟夙嘀咕:“你这家伙,难不成苦练过棋艺不成?”

    “天赋好也怪不得本座。”嬉皮笑脸的凑上前,宫城殷安慰他,“输给本座你不冤。”

    抬头瞧一眼天色,沈迟夙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去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吧。”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宫城殷苦笑,“那小子不缠着他娘亲,整日里跟在我身边转悠,真不知道他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你不必特意向我炫耀你的宝贝儿子。”沈迟夙看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起身伸个懒腰,宫城殷说:“你先休息,晚上我来找你。”

    说完,不给沈迟夙拒绝的机会便离开了。

    自从说放他离开,宫城殷虽然日日会陪着他,晚上却并未留下。他也希望如此,这样他们就可以安然自若的分别。但心里隐隐又希望他会来,也许这是他们能够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

    回屋随手翻了一本书来看,心里却无法平静。随着离开的日子不断逼近,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放下手中的书,沈迟夙走过去打开窗子看着天空中落下的残阳。余晖带着璀璨的橘红光晕,布满半边天空。

    目光紧紧盯着天空,直到日落月升他才骤然发觉时光流逝。坐回桌边愣愣发呆,直到听到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脸上不自禁带了清浅的笑容。

    回头目光接触到推门而入的宫城殷,沈迟夙说:“你这是做什么?”

    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端在手上,到了桌前宫城殷才想起忘记拿碗了。回身正要吩咐,一个丫鬟已经拿着两个手掌大的碗走了进来。

    端着锅倒了两碗汤,一碗放到沈迟夙面前,一碗放到他自己面前。宫城殷期待的看着沈迟夙道:“快尝尝看好喝吗?”

    看他这般笨手笨脚,又如此模样,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不会是你熬的吧?”

    大笑着点点头,宫城殷说:“其实这熬汤也蛮简单的嘛,我就是想试试手。”

    用勺子盛了些汤送到口中,眉头跳了跳,沈迟夙问:“你都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就和厨子一样,该放的都放了,不好喝吗?”眼神一下子忧虑起来,结果沈迟夙只得硬着头皮说,“也不是不好喝。”

    “真的?我尝尝。”抿了一口,宫城殷忍住咽下那口汤笑,“还是让厨房再弄弄。”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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