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乱世》分卷阅读44

    “凤小侯爷,”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感觉,麟非踢开一具尸体,绕着凤殷然走了半圈,心里念叨了几遍方临渊的名字,压住了心里的怅然却平添了几分恼怒,“你的惑心术对本尊来说不值一提,可是一会负责看管你的可都是些凡人。你们人界有句话,叫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尊既然答应了别人,却免得令本尊费心一二,为诱你前来的人打点一番了。”

    惑心术轻易被破,凤殷然倒也不觉得惊讶,这麟非好歹是魔界尊主,若是能随随便便中了他的惑心术,反倒成了笑话了。蹭了蹭脸上的灰尘,凤殷然勉力坐起身来,拢好衣襟,用手按住腹上的伤口,脊背却挺得笔直,扬眉问道:“还没请教魔尊大人以郡主之事骗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听他发问,麟非不答反笑道:“小侯爷倒是提醒了本尊,你这一次来,却是为了那位标致可爱的小郡主。”他说着走到那装扮成夏以秋的女刺客身边,拔出插在她胸口的断情剑提在手里,“本尊教他们趁方临渊那厮不在的时候绑走夏以秋,就是知道你看在她和方临渊的情分,必然会舍身来救。可是换做是方临渊,”麟非说着一声冷笑,“若是换做是方临渊听闻夏以秋被抓走,就算是派下重兵营救,也绝对不会傻到豁出性命来以身犯险。”

    麟非自顾自地说着,却不去看凤殷然此刻是何表情。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忽有两人拉扯着一个衣饰光鲜的女子从仓库的另一个门走了过来,那女子被覆了双眼,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却很是镇定,可不正是遭人掳劫的康王之女——夏以秋!那两人得了麟非的眼神,推搡着让她在麟非脚边跪了,这才解开夏以秋眼上的黑布,双双退到了一旁候着。

    双眼突然重见天日,夏以秋适应了片刻,才看清周遭的景物,见跌坐在自己对面的凤殷然满身的灰尘血迹很是狼狈,一时竟不敢相认,过了半晌才喃喃问道:“凤侯爷?!你也是被他们抓来此处的么?”

    见凤殷然被问得摇头苦笑,麟非不禁笑得格外畅快,拎起凤殷然的那把断情,在夏以秋的脖颈间比划起来,“小侯爷这把断情,据说可以降妖除魔、诛仙杀神,却不知道用在凡人身上,会不会让人死得更加痛快些。夏郡主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倘若死时多受点苦痛,本尊尚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有了小侯爷这把剑,倒也是夏郡主的福气了。”

    “慢着!”眼看着断情上未干的血迹已经滴落在夏以秋的胸前,夏以秋吓得花容失色,不过似乎也猜到凤殷然是因为她才有这一劫,是故一直忍着不曾开口惊叫求饶。凤殷然虽知麟非有心如此必定还有后招,终归怕他一时冲动真拿了夏以秋试剑,不得不开口阻止道:“魔尊大人有何吩咐,直说便好,何苦为难无辜的以秋郡主。”

    麟非饶有兴趣地回头俯看着坐在地上的凤殷然,搁在夏以秋颈边的断情终是稍稍挪开了寸许,“这么说,小侯爷为了夏郡主,愿意答应本尊的一切要求?”

    “是。”凤殷然干脆应了,却没空理会一脸惊讶感动的夏以秋,“还请魔尊大人先将以秋郡主放了,本侯任由大人发落便是。”

    不知为何,麟非瞧着凤殷然大义凛然地充当起护花使者,心头总有些抑郁难纾,好像看着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分外刺眼。“既然小侯爷有意英雄救美,本尊就给你一个逞英雄的机会。只要你办到我说的事情,我就答应你,留下夏郡主的性命。”

    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尊笑得不怀好意,凤殷然却是不得不应道:“魔尊请说。”

    麟非阴沉冷笑,“好,我要你散尽内力、自废武功!”

    凤殷然还未说话,夏以秋已经抢先说道:“不可以!”她虽是王府千金,但是因为父亲康王是武将出身,倒也明白习武之人若是废了武功,可要沦落为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废人,连带着奇经八脉也要跟着受损的。“凤殷然,你莫要管我,快点逃走吧!”

    别说自己现在挨了麟非一击、腹上还有刀伤,便是如今自己好端端的毫发无损,也决计不是麟非这个魔王的对手,想要全身而退,也得再费思量,此刻不过是更艰辛些罢了。凤殷然闭了闭眼睛,并不理会哀声劝说的夏以秋,只对麟非郑重点了点头,运起功力叠掌朝自己胸口拍了下去。

    这一掌下去,凤殷然只觉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同时受创,痛若万箭穿心、烈火焚身,一张口便吐起血来。夏以秋又惊又怕,强忍多时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呜咽着叫着凤殷然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却见凤殷然强撑着擦去唇边鲜血,哑声问道:“还请……魔尊……依约放人……”

    忽略掉胸腔里那一丝微妙的酸痛,麟非将断情扔在一旁,冷冷说道:“凤小侯爷莫不是糊涂了。本尊只说留她一命,何曾答应过放人?”

    “你!……”那双妖绿色的眸子,倒比那深夜里的鬼火更加诡谲阴暗,凤殷然本就是强弩之末,又一时怒极攻心,眼前一黑便往地面上跌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2

    鼓动京畿步兵营进城闹事,本是方临渊和方景晖都心知肚明的一个计谋,为的就是扳倒手握京畿兵权的英国公,借以打压二王爷方连城,好让他彻底无缘帝位。而这一番谋划,昭帝方桦虽然不动声色,想必也是早有预料,只是他本也无意让老二问鼎皇位,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兄弟自己折腾,躲在背后清清静静的看热闹罢了。

    论起铁石心肠,他们兄弟几个,倒谁也比不上他们那位在龙椅上坐了快三十年的父皇。方临渊早已见惯不怪,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不会心寒,还是那颗对父亲的孺慕之心已经死得不能再透。撇开心里的阴郁,方临渊揣着早就准备好的虎符,带着周源一路赶到京畿营点齐了剩下的兵将,一番恩威并施收买了人心,唬得几个将领对他感恩戴德,只差当众发誓以死效忠,看得周源一愣一愣的。方临渊始终不温不火,却也不显得过于热衷兵权,只嘱咐了几个将领一番,让他们好生准备准备,立刻带他们进京勤王。

    这厢安抚好了京畿营的众将,方临渊喝茶歇息的间隙,突然发现四王爷方景晖并未现身,竟似不与他争夺这勤王护驾的大功,心中难免有些狐疑。抬头看见门外那几个被凤殷然指来保护他安全的遣星阁暗卫,忽然就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闭上眼睛竟都是殷然身陷险境的画面。

    方临渊并没有杞人忧天的习惯,也极少这样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越想越觉得与不曾露面的方景晖脱不开干系,连忙唤来一个暗卫,让他向城中传信,打探一下情形。谁料过了半个时辰,却有三份书信同时摆在了方临渊的面前。

    此刻外面的诸将点齐兵马,正跃跃欲试的准备赶在晚饭前出发进城。禁卫军将领周源自请来帐中相请休泽王,却见方临渊一连拆了三封书信,脸上的表情虽还是波澜不惊,但眸中好似烧起火来,亮得骇人。周源心里打了个突,见方临渊一言不发披了鹤氅就要出门,脑袋一热便迎上去拦道:“王爷!此时此刻,速速带兵进宫救驾才是重中之重啊!”

    对上方临渊那冷冷一眼,周源浑身一凉,仿佛被扒光衣服丢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一般从头凉到脚,耳边只听得休泽王缓声说道:“劳烦周将军跟几位将军好生解释,本王挂念父皇,要先带着手下这几个护卫赶回去才能安心,也好帮大家探查一下城中状况。到时候,本王自会在城门口与众位将军会合,还请周将军让他们放宽心。”

    周源在心里大摇其头,但看到方临渊那瞧不出喜怒的神情,偏偏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喏喏点头,十分憋屈地应承领命,眼睁睁地看着方临渊带人纵马走了。

    寒风夹杂着雪片打在脸上,方临渊却觉不出疼痛,只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回京城里去。呈给他的那三封书信,一封是方绶和少素翾不放心凤殷然迟迟未归,写来向他报信的;一封却是跟丢了凤殷然的轸宿,发来向他问询如何是好;最后一封却是指明了一个地方,要他独自前去营救凤殷然和夏以秋,否则明日一早便要把他们二人的尸体挂到城楼上示众!

    那绑架之人还随信附了一支青玉的发簪,款式简洁普通,方临渊却一眼就认出这是凤殷然今日拿来束发的玉簪,再结合轸宿等人传来的消息,哪里还能不信。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勤王护驾,只怕稍晚一步,殷然会有何不测。方临渊虽心中慌乱,脑子却分外清醒,想来想去始作俑者也只有四王爷方景晖,为的恐怕也是要争帝位或是他方临渊的性命,既有所求,殷然此刻应该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一路想着,分别派了那些跟着的暗卫去办其他事情。他方临渊一生长于筹谋算计,活到现在也算经历了九死一生,所以即便是不得不受人所迫只身前去,也不会当真让自己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就是了,左右还是要拼个鱼死网破,才好浑水摸鱼保全自己和殷然。

    方临渊一路疾驰到城门口,指派了暗卫四下去办他所吩咐之事,正要按信上说的地址独自去寻凤殷然,却见城门口突然走出来一人一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灵晔。”眼中的惊讶不过一闪而过,方临渊已然心如明镜,“教中也得了消息,被你截下了没有通知我。”他用的不是问句,而是猜到了灵晔这么做的用意。“如今,我既然已经知晓了,你以为还拦得住我么?”

    瞧着方临渊那决绝冷厉的模样,灵晔轻叹一声跳下马走上前,一时也分不清心中是悲是忧。“我当然拦不住你,我又为何拦你?”灵晔说着一笑,倒教人恍惚方才面露悲戚的人根本不是他,“你大概也猜到这件事和方景晖脱不了关系,也应该猜到,若无人相助,方景晖也做不到这一步。”这样仰望着马背上的方临渊,灵晔觉得脖子有些微微的酸痛,连带着眼睛和鼻子好像也跟着难受起来。他胡乱一笑,从花枝招展的锦衣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朝方临渊丢了过去,态度极为随意。“我巴巴地赶来送东西,可不是为了讨你一顿埋怨的。再说了,你这堂堂的帝星转世,要是轻易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砸了本大师占卜算卦的招牌嘛!”

    看清接在手里的东西,方临渊霍然抬头,看向灵晔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灵晔却是洒脱一笑,挥了挥手转身上马便走。“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要是死了,老子立马带着你的教众为非作歹,管保比现在逍遥多了。”

    生平第一次从灵晔嘴里听到这般粗俗的话语,方临渊不由扬唇,很是小心谨慎地收好灵晔丢给他的那面小小的青铜镜,打马朝信中所说的城北废弃货仓赶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1

    “凤殷然!凤殷然!你醒醒啊,呜呜,你快醒醒啊……”

    女子在耳边哭得聒噪,凤殷然晕晕乎乎地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细若蚊声,“别哭了……”

    正趴在他身边大哭的夏以秋愣了愣,又惊又喜地抬起头见他真的醒了,连忙扑上去道:“你方才那模样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那个“死”字到了嘴边,又让她生生咽了回去,似乎唯恐沾染了不吉。“你觉得怎么样了?”夏以秋说着拿帕子细细擦去凤殷然脸上存留的血迹,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你全身滚烫,高热不退,身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些坏人却连点清水都不留下……呜呜,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这样。临渊哥哥知道了,定然恨死我了……”

    见她又开始哭泣,凤殷然不由更为头疼,好不容易攒了点力气,扯了扯夏以秋的衣袖问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咬牙憋回眼中的泪水,夏以秋吸了吸鼻子,在凤殷然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身子来。因为全身功力散尽伤了经脉,凤殷然此时只觉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倒像是被人打断了所有筋骨一样难熬。夏以秋努力用肩膀撑着他的身子,细心的替他拢了拢散开的长发,在这危急关头倒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那个绿眼睛的怪人让他们把你抬到这里,然后又拿走了你的发簪。”大概是见夏以秋不会武功,便没有为难她,只把他们关在一起。见凤殷然故作无事的硬撑着,夏以秋心里十分难受,面上却强作平静的说道:“我特意留神看了,从刚刚那个仓库到这里只有几步路,外面锁了门,又有人把守着。你一直迷迷糊糊地,我也没敢在门缝里多看。”

    凤殷然点了点头,脑中不断思量着对策,嘴上却实在没力气回话,只听着夏以秋道:“以前有父王和临渊哥哥护着,我总能夸口说自己如何如何勇敢,现在才觉得怕得厉害。”她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回头朝凤殷然粲然一笑道:“还好有你在,我心里安稳多了。”

    对上凤殷然有些诧异惊疑的目光,夏以秋不由有些脸红,却还是继续说道:“其实,临渊哥哥常常在书信里提起你。说起来,我也算认识你很久了呢。”夏以秋说着微微低头,虽是她扶着凤殷然,看起来倒像是她将头枕在凤殷然肩上一样。“临渊哥哥很少如此看重一个人,每次来信都要说起和你相处的趣事,详尽异常,若不是我认得他的印鉴,倒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学了他的笔迹,才会变得如此啰嗦。”

    在夏以秋娇俏的笑声里,凤殷然也不禁有些赧颜,本就因高烧而红扑扑的脸颊瞧着像要滴出血来,衬得他的眉眼平添几分妖艳。夏以秋一时看得入迷,努力克制了许久,才压下胸腔里那股想要凑上去亲近凤殷然的冲动。她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却没敢出口。那时候方临渊素来娇惯她,和夏以秋的父王康王爷一起几乎将她宠上了天,又被她缠得没有法子,只得按她的要求每隔两个月就要给她写一封信供她解闷。信中的荣韶国风俗景物,夏以秋全当游记来看,只是没想到看着看着,她慢慢的竟对方临渊笔下的那个凤家小侯爷上心起来。

    也许是因为正巧赶上了夏以秋少女情怀、情窦初开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方临渊情之所至不禁分外夸耀,等到夏以秋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传闻中的沧爵国望舒侯,已然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不过,这种感情太过微妙,似乎尚未如男女之情般浓烈,却也不仅仅是朋友兄妹般坦荡。夏以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藏在心底,表面上依旧还是原先那个纯真烂漫的小郡主,心中却已明白了相思能比黄连苦。直到除夕宫宴上,亲眼见了凤殷然本人,望着那皑皑白雪中,一身青衣却比梅花还要舒朗清艳的凤小侯爷,夏以秋尘封在心底的感情,终于按捺不住地喷涌而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想要亲近凤殷然的念头。

    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夏以秋虽然天真善良、不擅心计,可是却也不是个傻瓜,临渊哥哥和凤侯爷对望的眼神里藏着什么样的情深缱绻,她一眼就已经看得分明。她间接认识了凤殷然多年,偷偷想念了多年,却忘了在凤殷然的眼里,她夏以秋,不过是形同路人……

    抑制住心中的酸涩,夏以秋一面搜肠刮肚的寻了些小时候同方临渊的事情讲给凤殷然听,一面担心他精神不济再次陷入昏迷,讲到兴起时眉飞色舞,似乎已经忘了二人还身处险境,只不过眼底还藏着挥之不去的担忧和爱上。

    夏以秋强颜欢笑逗他宽心的小心思,凤殷然又怎会不懂,便也配合得作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心里却有些把夏以秋当了如芊芊一样的妹妹来看待。他见夏以秋之前哭得妆也花了,随手抹眼泪的时候又蹭了一脸的泥灰,就费力抬手替她擦了擦,却忘了自己手上全是血污,愣了愣才低声笑道:“好端端一个美人,倒像只小花猫。”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克制不住的无力颤抖。夏以秋心口一窒,眼圈忍不住又红了,只好自己胡乱拿袖子擦脸,遮掩的笑道:“我要是小花猫,你就是大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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