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分卷阅读10

    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天际,蜘蛛下意识地举刀相印,刀锋掠过面前的空气,他闻到一股好闻的血腥味。

    血不是仲扬的,也不是云涛的。仲扬的剑上滴着血,眼里的愤怒和不信令他看上去分外可怖。

    血是白梦的。她的剑还握在手里,剑上也带着血,不是蜘蛛的,是她自己的血。触目的殷红慢慢渗满她胸前的衣襟,也慢慢渗满蜘蛛的袖口。

    "当啷"一声,蜘蛛的刀掉了下来,刀上也沾满了血--他的刀竟已经被仲扬齐腕斩断。

    仲扬的剑没有放下,他甚至连眼珠也没有转一下。

    "你走,我不杀你。"冷冷的句子从仲扬嘴里蹦了出来。他一向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蜘蛛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他的刀已经断掉,现在只剩一只手的他,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不用看仲扬他也能感觉到那股前所未有的杀气。用赤手空拳去对 "追魂剑",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疯子才敢这么做。

    蜘蛛当然不是疯子,他比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来得清醒。所以他走了,走的很快。草地上一串鲜艳的血迹从仲扬面前一直拖到未知的远方。

    瑶瑶低声的抽泣惊醒了仲扬。他回头看去,白梦一身白衣几乎全被血染红。她气若游丝地躺在云涛怀里,脸上失尽了血色。

    看到仲扬向这边看,白梦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一个苍白的笑在她嘴角漾开。仲扬提着剑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信不信,我用了十几年的剑,从来没有哪一次出手像今天这么快的"一阵红晕布满她的脸颊,她的眼神也忽然变得明亮。

    "我相信。"仲扬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的酸楚,尽管他的脸上仍是没有表情。

    "只可惜这虽然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白梦的呼吸显得很粗重,"我很想让你看看我以后的剑法,我我可以叫你仲扬吗?"她的嘴唇已经憋成紫色,仲扬只有无言地点了点头。

    "仲扬,只可惜以后我不能跟你学剑"白梦的话语突然停止,眼里的光亮也终于消失,只留下周围的一片寂静。

    云涛放下了怀里的白梦,大步走了出去。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把手掌掐出了血。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他只希望自己马上死掉。眼泪无声的从云涛的眼角流了出来,空气里洋溢着一种咸咸的味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自始至终都是快乐的,云涛还没有满二十岁,已经尝到了痛彻心肺的滋味,那么别人呢?

    佩鸾

    知味楼永远都是快乐的人们聚集的地方,这个黄昏也不例外。微醉的皇孙公子,美丽的画舫歌女,每个人都被江南三月的春色熏得晕头转向。

    只有一个人是寂寞的,这个人是罗新。

    罗新并不是个会喝酒的人。在如玉山庄的时候,他就是个不胜酒力的人。但他喜欢看别人喝酒,尤其是看寒思千杯不醉的样子,还有云涛越喝眼睛越亮的样子,在他眼里真是有趣极了。

    但现在就他一个人喝酒。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记不得自己已经喝了多少酒,他的手指已经发软,头也越来越重。

    一个人悲哀的时候总会想办法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尤其是男人,对他们而言,酒和女人自然是一种很好的工具。罗新不需要女人--尽管周围已经有很多女人频频向他这里看--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这样一个男人。可罗新的眼里只有酒。

    他记得以前他经常和云涛寒思一起喝这样的酒。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

    世间远有比爱情来的更重要的东西,对于男人来说尤其是如此。朋友就是其中之一。有时朋友之间一个淡淡的眼神比情人之间的蜜语来的更为重要。罗新就恰好是这样的人。

    他在想云涛。他想起云涛最后给他的冷冷的一瞥,凉透心肺。他知道云涛不是那样的人,可他却亲眼看见他为了一个陌生人对他第一次露出那样的眼神。

    而且这个陌生人还是来杀他的,他的同党已经把寒思逼落到万丈深渊里。

    罗新突然想笑,但是他的嘴还没有咧开,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知味楼"的人已经渐渐稀少,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们索然无味得收回了对罗新乱抛的秋波,去寻找别的男人。已经是深夜,谁也不肯辜负这美丽的良宵。

    罗新端起了酒杯--这不知是他的第几杯酒了。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酒杯,女人的手。罗新醉眼朦胧的抬头望去。

    一个很陌生的少女。

    她也许并不是非常美丽的女人。她的身材不够高挑,肌肤不够白皙,笑容也似乎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美女的那样妩媚。但没有人可以否认她是个很吸引的女孩子。因为她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岂不要喝坏了身子?"她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舒服。

    "我好像不认识你。"罗新冷冷的开口--他一向很少这样对别人说话--尤其是女人。

    "但我却认识你。"少女吃吃地笑, "你已经坐在这里将近一天了。"

    罗新不理她--他没有随便和女人说话的习惯。

    少女却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笑眯眯的望着罗新道: "我叫佩鸾。"

    佩鸾,知味楼与南浦齐名的名厨,谁也想不到 "他"竟然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

    罗新自然也没有想到。但他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冷淡:"你干什么?"

    佩鸾嘻嘻一笑,手指不自觉的绞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我只是在想像你这样一个男人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竟在这里一杯一杯地喝酒。"

    罗新冷冷道:"你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也像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一样好管闲事,会很让人讨厌。"

    佩鸾歪着头看看他:"你很讨厌我吗?"

    罗新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佩鸾嫣然一笑,起身走开了,不多时她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碟子。

    过桥蟮。江南的名菜。选粗大的雄黄鳝,剖开洗净,斩成一段一段,在蟮身表面刻上玲珑的花纹,拼成桥的形状,放在大锅里蒸到蟮身酥软为止,用筷子戳蟮身如果不失原来坚挺即可出炉。加上香油,花椒,甜酱,浓郁的香气从佩鸾的手中飘开去,已经有好几个人向这边张望。

    "你尝尝?"佩鸾自豪的站在罗新的面前,一脸期待。

    "不要。"罗新虽然已经喝了很多,但是脑子并没有糊涂。

    "为什么?你怕有毒吗?"佩鸾的嘴撅了起来,她跺了跺脚,"好,我吃给你看。"她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鳝送到嘴里,眼睛还骨碌碌地望着罗新。

    罗新突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想起寒思曾经和他说过,如果一个女人对你好,千万不要随便领她的情,不然你可能会不得不付出更多的东西。

    罗新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他当然没有忘记把一锭沉重的银子抛在桌上。

    走出知味楼的大门,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但他发现有人跟着他。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佩鸾。这个奇怪的女孩子竟然跟了出来。她一身黄色的短衫,蹦蹦跳跳地跟在罗新身后,嘴里还哼着悠扬的小调。

    罗新突然觉得很头痛--他一向是个很少头痛的人,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来了。

    他暗暗地一提气,整个人顿时如云一样的飘起,他敢保证佩鸾纵使有再好的轻功也追不上他--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是很自信的。

    不知走了多远,罗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没有人的踪影,他满意的笑了。定睛打量四周,是一片安静的树林,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天色,已经将近全黑。

    罗新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但是现在连他自己都有点恍惚。前天他还和寒思云涛在如玉山庄谈笑风生,转眼之间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这无名的树林里,前途未卜。他想起四年前他刚刚离开鬼门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却是心如死灰,因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

    "罗新,你远不是外表看上去得那么温和自律,"师父幽冥真人曾经这样说他,"你其实上比谁都冲动和热血,也比谁都敏感和脆弱。这样的人,纵使有绝世的武功也不会保护自己,只会受到别人的伤害。"罗新现在终于尝到了被伤害的滋味。天色已经完全黑暗,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似乎浑然不觉。

    一点微弱的火光在他的视野里亮起,飘忽不定。罗新蓦地站起,双眼紧盯住那点火光,手里紧握着一枝梅花镖。

    火光渐渐近了,罗新看轻了来人的面目,警惕的表情松懈下来,变成了不知是哭还是笑。

    佩鸾!这个阴魂不散的女孩子!此时她正笑嘻嘻地看着罗新,手里的火绒将要燃尽。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叫罗新伤心的话,那就是朋友。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叫他发疯的话,那就是佩鸾。

    "你干吗不声不响扔下别人就走了?"佩鸾责怪的望着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罗新重重的坐了下去。 c

    "我发现你很有意思,简直有意思极了,我想不跟着你都不行。"她居然还在笑。

    "可我觉得你简直太没有意思了。"罗新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佩鸾眼巴巴的望着他。

    不等罗新开口,她忽然接着说道:"我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很小的时候就在知味楼帮别人烧菜,这么多年来一个对我真心的人都没有,虽然很多人听说我是佩鸾就会显得很尊敬我,但他们都仅仅把我当一个厨子,一个做饭的机器,从来就没有人把我当人看,当一个真正的女人来看。

    "可你却不一样。"佩鸾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却是把我当成一个女孩子来对待的,你跟我说话,不是因为我是佩鸾,而是因为我是个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罗新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佩鸾的心情。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外面跑总是不大安全的。"他的手摸着佩鸾柔滑的青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佩鸾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我不回去!回去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怎么会呢?"罗新柔声道,"我会去看你的。"

    "真的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罗新的声音突然顿住。

    朋友!他的心好像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佩鸾没有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伤痛。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不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呢?"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没有什么好说的。"罗新别过脸去,长叹一声。

    "你原来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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