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分卷阅读4

    叛变

    四年,四年对人的一生来说也许不是太长,但也绝对不短。

    寒思和云涛在一起已有四年。

    云涛看到了血迹干结的剑,看到了破碎的白玉雕龙。

    家丁搜遍了整个如玉山庄,没有看见寒思--即使是尸体。那么他就是跌下悬崖了,和鲁秋清一起。

    云涛没有说话,他也无话可说。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剑很快,也许比寒思更快,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当他第一次向他微笑的时候--在烟雨迷蒙的西湖边上。他的气质很独特,有种天生不服输的倔强。

    可他现在没有剑,即使有,他也伤不了任何人。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倔强高傲,但和第一次看到的那种倔强高傲已是截然不同。那双眼睛,就像被困在铁笼里的鹰一样。如果他不是天魔教的"追魂剑",他会是如玉山庄最受欢迎的客人。

    可寒思是云涛最好的朋友,而且偏偏也是罗新最好的朋友。

    罗新已经回来,他站在仲扬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尤其是当他看着别人的时候,被他看的人一定会觉得非常愉快。然而现在仲扬在他的注视下觉得很不愉快--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竟呈现出一种死灰色。

    那是死亡的颜色。罗新的全身都带着死亡的气息,他清秀的容颜在灯光下竟说不出的恐怖--那是罗新杀人的前奏。没有人想象得出如此温文尔雅的人杀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云涛知道。而且他知道当罗新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一定非死不可。

    罗新的手指已经弯曲,几支棱镖已经在手。他的暗器一出,天下再无一人可以抵挡。

    何况是已经没有了功力的仲扬。

    仲扬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只希望李罗新给他来得痛快一点。

    "不要杀他。"云涛忽然开口。

    ""罗新似乎没有听见。

    "罗新!"云涛的声音不大,但那种语气任何人听了,都无法违抗。

    罗新的手指慢慢地松开,他回头怒视着云涛--生平第一次怒视着云涛。云涛不动声色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屋里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罗新的手指开始发抖,抖得很厉害。良久,他嘶声道:"我看错了人!我看错了人!"然后他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云涛不易觉察地低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痛还是哀伤。但他并没有向仲扬这里多看一眼。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女人。

    一个很年轻也很美丽的女人。

    或者说她也许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实在太年轻。

    这个人是盈盈。

    她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长长的黑发披落在腰际。纤腰一握,楚楚可怜。

    云涛简直不敢去看她。他也无法面对这样一个心碎的女孩子--他曾亲口告诉她寒思会没有事。

    但是寒思没有回来,回来的是他的剑,白玉的雕龙已经破碎,剑上还带着血。

    "公子爷一天都未进食了,请吃点东西吧。"盈盈低着头把一个镂花金漆的盘子放在桌上。盘子里有刚刚熬好的荷叶碧粳粥,粥还是热的,每个人都闻得到那股清香。

    云涛突然想狠狠地打自己两个耳光。但他没有,尽管他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他只有拿起碗,大口吞咽着里面的粥,清甜的碧粳粥在他嘴里竟有说不出的苦涩。

    仲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云涛,胸中突然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比那天在"知味楼"所有的还要来得奇妙,来得不可思议。江南如玉,如玉山庄的主人也许并不像传说里那么神秘,现在他看到的不是那个带着面具,高深莫测的武林奇人,而只是一个坚强而不乏万般柔情的少年。仲扬的武功已经没有了,但热血却还是有的,他的眼睛微微地湿润了。

    "当"的一声,粥碗掉在了地上,羊脂玉般的白瓷跌得满地都是。云涛抬起头瞪着盈盈,细长的眼睛已经慢慢睁大。

    "你,你"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盈盈冷冷地看着他,好象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涛也看着她,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血是紫色的。忽然他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恨我。"云涛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平静,"我不该骗你的。"

    "你没有骗我",盈盈的声音有点颤抖,"但他,他不该认识你!不然,他会很好!"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经对准了云涛的喉咙。爱情就是这么一个奇特的东西,它可以让姿色平凡的女人变得容光焕发,也可以让美丽的女人变成恶魔。

    盈盈的脸已经几近扭曲,清澈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像地狱里的魔鬼。

    云涛不再说话,他闭上了眼睛。

    仲扬忽然大声道:"你不能杀他!"

    他已经没有武功,手上也没有剑,但他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喊了出来。

    盈盈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匕首尖转而指上了仲扬。"为什么?"

    仲扬语塞。他当然知道盈盈口里的"他"是谁。他也很想说:这根本不是云涛的错。他甚至还想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钱寒思又不是你的情人,难道他喜欢过你?

    但他知道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说了云涛可能会死得更快。一个女人如果已经失去爱情,失去希望,又失去自尊的话,她一定会不顾一切。

    仲扬冷冷道:"因为我才是配杀他的人。你还不配!"

    盈盈笑了,一刹那间她的脸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的笑说不出的甜蜜。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杀了他,而且我还要杀了你。"她冰凉的匕首贴上了仲扬的脸,"名满天下的“追魂剑“死在我手里,怎么说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仲扬苦笑,他只有苦笑。她说的也许不错。但不管怎么说,像他这样一个男人,死在女人的手里总归不是件很光荣的事。这时他简直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数点牛芒般细密的乌光从窗口打了进来,疾如骤雨。

    盈盈的脸忽然扭曲,她的眼睛慢慢地凸了出来,身体也慢慢地倒了下去。一张清秀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

    窗外有人轻叹了一声,极低极微。但两个人都听见了。

    "罗新,你还不肯进来么?"云涛笑着,笑容分外凄凉。

    "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从今以后你也莫要再来找我。"罗新的声音已经远去,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是几里之外。

    云涛弯下腰开始咳嗽,血已经从他的嗓子里咳了出来,血是紫色的。

    仲扬扶住了他,"你中的什么毒?我去给你拿解药。"他突然想救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尽管他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死--他的任务失败了,天魔教随时都会有人过来杀他,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觉得金云涛实在不能就这么死去。

    "不要白费力气。"云涛喘息着,"这是“冰魄散“。"仲扬的心沉了下去,但马上又高兴起来。

    他当然听说过"冰魄散"。和老玉米在一起这么多年,学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各种毒药的学问了。"冰魄散"是唯一没有解药的毒药,是种其寒无比的寒毒。

    但它也是世界上最好解的毒之一。稍有内功的人运功就可以把这种寒毒逼出来。

    最令人头痛的难题也许偏偏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只不过因为换了一种途径而已,人生岂非也有很多难题事实上并不难解--只要你换个角度去想。

    "快运功把毒逼出来!"仲扬紧紧抓住云涛的胳膊,眉开眼笑。他的笑容如此灿烂,纯真地令云涛目眩。

    云涛忽然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会武功。"仲扬的笑容瞬间凝结。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名满天下的如玉山庄的主人居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觉得天下简直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云涛看着他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自己的脸也开始抽搐:"我没有骗你。"

    仲扬全部明白了。没有人见过云涛出手,即使是无所不知的天魔教对他的门派招数也是一无所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练过武。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天魔教打听不了的事情,只要它发生过。可是,如果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发生过呢?他终于相信了,他不得不信,如果不是云涛不会武功,那天他和秋清只怕早就死在"知味楼"了。

    他忽然想起,"冰魄散"的毒,不但中毒的人自己可以设法逼出来,别人也一样可以运功帮他逼出,他的眼睛亮了。

    云涛当然已经看出他的用意。他微笑着看着他,笑得很无奈。

    仲扬看见他的笑,眼睛暗淡下来。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仲扬了,一剑追魂的"追魂剑"已经死去,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和云涛差不多的废人。这当然是云涛的错,没有人可以否认。

    但仲扬这个时候想不到这些。他只觉得愧疚,因为救不了云涛。

    他紧紧抓着云涛的手大声道:"你不要着急,我去找人给你解毒,你一定要等我!"他的声音非常坚定,那种可以让任何人放心和信任的坚定。

    云涛的眼里隐隐地闪着泪光,但他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时候,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必要,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云涛只是看着仲扬,看着他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第 8 章

    如玉山庄也许不是很富丽堂皇,但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宏大。仲扬已经走了很久,也没有看见人。这传说里的天下第一名庄,在他的眼里有说不出的荒凉和萧肃。

    但他还是找到了药房,凭着多年以来练就的野兽般的敏锐。

    金云涛的药房里躺着两个人,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都闭着眼睛,浑身上下被捆得像个粽子。这两个女孩子,竟赫然是瑶瑶和白梦

    仲扬解开了绳索,用力拍她们的脸,但是她们毫无知觉。她们的呼吸很沉,也很轻,如果不是脸色依然那么红润,仲扬几乎认为她们已经死了。很明显她们都被下了迷香,说不定就是仲扬第一次看见她们时被下的那种。

    仲扬站了起来,在原地兜了两个圈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曾经冷静得像孤狼一样的文仲扬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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