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唱的都是假的》分卷阅读61

    没什么事可做, 他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 几个来回切换了一番,最终还是回到了某个消息页面上。

    有被为难吗?

    对话停留在这里。然后从下午等到现在,他并没有等到回复。

    其实无论那个人到底有没有被为难, 他都帮不上任何忙。楚笑飞他们可能还能起到一点安慰和鼓励的作用,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什么都没有做。苍白的询问理应得不到回应,他开始变相说服自己。可是这感觉很特别, 忙得忘了回消息很正常, 他自己也会,但没有一次他会如此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在等。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磨人, 漫长到他都开始冒出奇奇怪怪的情绪。

    胸口沉闷的地方抽动了一下。他有在担心, 也有在不开心。担心可以勉强说得通, 不悦就显得毫无道理。他处于这样的状态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但是因为习惯性的克制,今天之前他从未仔细思索过这份不悦到底意味着什么。

    周南俞垂着眼睛望着左手腕上的红绳出神。他就只有这一件贴身饰品,从去年生日到现在从未摘下来过,平日都藏在袖子里,洗漱的时候浸了水也没有掉色丝毫。作为艺人他拥有的装饰性小玩意可以塞满一整个收纳盒,但是只有这么一样东西他戴上了就没想过要取下。

    他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没想过要取下。

    可是他想过它得来的场景。香山上漫天飞舞的樱花映入眼帘,粉白色的花瓣落在少年的肩头。他的视线掠过他微微翘起的发梢,他白皙的颈侧,他和人说笑时扑闪的眼睫,然后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目光,偏过脸朝他一笑,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暖过四月阳春,还带着点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有的羞怯。后来说要去洗手间的他消失了整整一个钟头,在所有人都开始担心地找人的时候,他又一脸轻巧的出现了。对着那双狡黠的眼睛,他居然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然后周南俞迟了整整半年才知道,那个时候少年独自沿着落满花瓣的石阶登上山顶,只身跪在寺中许愿求得一根辟邪的红绳。他亲手把它编制好,也许过程中会笨手笨脚地出错,但是成品却那么完整好看,每一道整齐交错的线条都写着祈愿,祝他一直平安健康。

    “北河那孩子什么时候过来玩呀。”

    周母将一盘水晶虾仁端上桌,周南俞走神太远没有注意到动静,倒是因她突然提及的名字心悸了一下。那感觉就像小时候在课堂上发呆时突然被班主任点名,或者再大一点做了错事被父母发现……不想让人知道的心思秘密被戳穿时的羞愧和慌乱,在那一瞬间布满心间。

    ——怎么会这样?

    “他……”周南俞梗了几秒,“他还没说,我晚点问一下。”

    周母又转身去厨房端来了一盘蚝油生菜,视线掠过儿子挽起衣袖的手腕,她微笑着摸了摸那根红绳手链,“看你一直没摘下来过呢。以后也要好好关照人家。”

    “嗯。”

    周母继续去忙活后两道菜,在她没有注意到的片刻里,周南俞的眉眼中已经多了好几分无措,因为他的心里被那个名字掀起了一波骇浪。

    有些事情发生质变就只需要一个瞬间,哪怕是一个特别平凡的契机。可惜他的这份顿悟来得太晚,就算这一切一直有迹可循。

    北河这种人,你放跑他一次,你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顾辉叹息般的提醒跨过月色,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你错失的东西,不要觉得我也会傻到放走。

    然后是那个他一切窝火的来源,他痛恨对方胜利者的姿态,却后知后觉到他感到不悦的原因其实是自己的失败。

    他原先觉得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为了工作,为了团队,队内私情听起来无理又羞耻。理智压过感性太久,他忘记了某种感情是多珍贵的东西。如今那个人对他的虔诚,真心,那种他觉得一直会存在所以有恃无恐的仰慕和依赖,他都已经错过了。

    等他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人的爱慕游戏,北河已经是别人的了。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憋屈的一种“豁然开朗”。很长一段时间内郁结的缘由被连根拔起,所有不悦的情绪都有了解释,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而真相却来得如此自然而然。

    “香山。”周南俞垂眼望着那段贴着脉搏的红线,自嘲地笑了笑,“妈,你去过香山吗?”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咣当一声。

    周南俞愣了一秒,猛地站起身冲过去。只见菜刀倒在一边,女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皮肤被锋利的刀刃割破,正缓缓溢出血珠。

    “妈!”周南俞皱起眉,“医疗箱放在哪儿了?”

    在周南俞翻箱倒柜翻来酒精棉和创口贴的时候,周母缓缓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香山……”她颤抖着双手和声音,视线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她猛地拉住他,“你为什么要问香山?!”

    周南俞有些被她这副过激的反应吓到了,他担忧又警惕地回答,“因为北河是在香山寺里求的红绳,我只是随口一问……妈在香山遇到过什么事吗?”

    周母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她缓了一会,努力平息着自己。周南俞仔细地托着她的手消好毒贴上创口贴,半晌才听她回答了一句。

    “去过。”她喃喃道,“在你出生之前,我去香山寺求过签。”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了起来。周南俞没想到这样一个机缘巧合下的地名,好像让他靠近了他一直想要挖掘的秘密。还要继续往下问吗?他望着母亲陷入沉思或回忆的眉眼,陷入了两难。如果不问的话下一次遇到这种恰好的时机又不知是何时,但如果问了却使母亲好不容易好转的状态变差,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求了什么签?”

    长痛不如短痛,周南俞咬牙问了出来。

    周母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事业签。”她轻声回答道,“说我在那不久之后就会退离商场,还真的挺准。”

    “那——”

    “收收东西,洗个手准备吃饭吧。”周母打断了他的追问,只身走回厨房。

    “……好。”

    周南俞动作迟缓地收好了医药箱,脑子里快速地分析着这不易得来的信息:香山,准确说是香山寺。还有,求签。真的只是事业签那么简单吗?

    他依稀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母亲的躁郁症日渐严重,随后她退出了商界。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因果关系?

    难得温馨的晚餐时分因为这样的小插曲,又盖上了周家一如既往的沉闷气息。虽然表面上还是平和温馨的:周南俞将母亲做的菜一扫而空,再面色如常地清洗碗筷收拾好一切。饭后两人一起看了部电影,然后于夜色深沉时互道晚安。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周南俞在黑暗中坐在床沿,呆坐了好一会儿。塞满一团乱麻的脑子走向另一个极端,混沌之后就变成一片令人茫然的空白。

    而这空白之中,他沉寂已久的手机终于震了几下。

    北河:没有被为难,不用担心:)

    北河:但是我们可能……会提前回颐都,如果什么时候都可以的话,明天?

    北河:明天可以吗?

    周南俞盯着这三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敲了敲键盘打了个“可以”上去,然后又退格删掉了。他从未有过的冲动从谷底被弹上来,他顿了顿,快速地输入了一行字。

    周南:方便通话吗?

    明明可以靠短消息就解决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想听一听他的声音了。

    只是这样的话可以吗?

    “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齐美哆嗦着挤进门内,“我妈没说不可以,但当然也没说可以。这可是大事,她先问我了一堆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俩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进展到,到什么程度了……天,我还能怎么说,打太极呗。”

    梁锋哈哈笑了几声,“真的是大事,你哥都来我这买醉了,这可是奇景。北河还吃了点炸鸡水果,那人全把酒当水喝了。”

    两人走到卡座前,齐美对着桌上空掉的酒瓶直瞪眼。

    “他俩应该去洗手间了,在那边,你去扶着点呗。”梁锋摆摆手,低头看着手机上错过的应酬来电,“我回几个电话。”

    齐美叹了一口气,朝洗手间走去。转角那头依稀有北河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是齐辰的。

    “你刚刚没睡着啊,我的意思是——”

    “我不是齐家的亲生儿子,而且只有,只有父亲知道这点。他不想让我再提这件事……就说会去说服——”

    ……

    ……他在说什么?

    齐美整个人怔住了。

    她手一脱力,包掉在了地上,嘭一声。洗手间门口的两个人闻声,缓缓偏过脸来看她。北河的眼睛里写满了和她一样的惊异,而齐辰——

    “你,你刚才说什么?”她抖着声音问道。

    齐辰是真的喝多了,他揽着北河的腰,整个人斜斜地靠在门栏边,神色不太清醒,甚至在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奇景?”梁锋走了过来,瞥见地上躺着的包,捡起来拍了拍递给她,然后抬眼对上了齐美一脸惊恐的表情。“呃……这么惊讶的吗?”

    在齐辰继续发表什么惊天言论之前,还是北河最快反应了过来,他开始庆幸他先前决定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瞎说什么呢你!”北河故作嗔怪地拍了齐辰一下,“这种假设肯定不成立,还是你妈妈是我的粉丝这个假设有那么一丁丁丁点可能性,你看你把人小美都吓着了!”

    北河说着又对齐美抱歉地一笑,“你哥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瞎猜了。”

    “那可不吗,那酒后劲大着呢。我看他后半夜会比现在还糊涂,有你们受得了。”梁锋接话道,“不是,他这样你们还回家吗?不会把二老气到哪儿吧。要不睡我楼上凑合一晚算了?”

    齐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断章取义了,毕竟那话太过荒唐,完全不在她能理解接受的范围内。“回吧,”她说,“爸妈去外婆家了,说是后天才回。这事儿肯定没完,但我估计他们也需要做心理建设呢。”

    而比起一个言行荒唐的酒鬼,回家路上的齐辰一直很沉默。除了他走路的时候看上去有点晕以外,他表现得一切如常。梁锋亲自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家楼下,但齐美却没有下车。

    “我不当电灯泡了,”齐美瘪瘪嘴,“梁锋哥送我回学校吧!”

    虽然很过意不去,但北河觉得他们的确需要一个无人的空间。梁锋不嫌事大地开起了“家里有套吗”之类的玩笑,在齐美面红耳赤的阻止声中,北河目送他们驶离。

    然后往前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零下五六度的夜风一吹,人自然要清醒几分。路过值班的小亭,正嗑着瓜子的李叔还客气地和两人打了招呼。齐辰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北河走在他身侧,不由自主地牵住了他的指尖。

    然后他开始说话。

    “我的酒量没有那么差,跟小美沾一点酒精就上脸上头不同。以前同学聚会的偶然发现的。如果是继承了别的什么人的基因,那也说得通。”

    “两年前我生日那晚接到了李叔的电话,就是刚才打招呼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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