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吹梦寒》分卷阅读43

    竹儿偷偷瞪一眼张载洵,早知道是个贵重物件,他怎么也不会要呀。

    同时心里却淡淡温暖。长到这么大,他并没有几个同龄的兄弟朋友。只一个师兄,偏还性子清冷,平时教授学问,也是多有严厉。

    “可还习惯?”张墨瑾温和的声音传来,竹儿一怔,“多谢大伯关心,都好。”

    “有时间上大伯家来玩儿,莫要拘谨。你载洵哥日常也少有玩伴,难得你们兄弟投缘。”张墨瑾笑道。

    “知道了。”竹儿不假思索的点头。他知道父王和大伯有个储位之争。不过在他看来,大伯温雅谦和,父王心性磊落,虽有竞争,却不至于像史书所载的不肖子孙一般到骨肉相残的地步。何况就算大伯和父王有些矛盾,也不影响他和载洵哥的情谊才对。

    张墨瑛轻咳一声,“过来。”

    竹儿怵怵的看了父王一眼,犹犹豫豫的走到张墨瑛身前。

    张墨瑛宠溺的揉揉他的脑袋,“怎么尽是汗?你大伯还在呢,就不能老实一点?”

    这是竹儿此番进京至今父王难得的温和,竹儿一怔,仰头甜甜一笑,“孩儿能。”

    一句话说得张墨瑛忍不住莞尔,“能什么?就没见你小子有过消停的时候。”这句话出口,张墨瑛自己也忍不住微怔。

    竹儿委屈乖顺的低头,“哪有。”

    这小模样,像极了记吃不记打的小狗崽儿,张墨瑛失笑,“唔,那你自己数数,可有老实的时候?”

    竹儿吭哧了半天,不说话了。

    张墨瑛内心微微黯然,这本该是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可是为什么,他竟有了假戏真做的感觉?

    他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孩子吗?

    身旁大哥温和的目光落在竹儿身上,似也被这长不大的小子稚气神色逗笑了。

    不,他才不在乎。竹儿这小杂种真的把他当作至亲了吗?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利用,已是仁至义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闪过那个明朗的午后,大哥宠溺的抚着他的头笑叹,“傻小子,很多事情不在乎只是因为不想陷进去受伤害;你要记着,世上没有人会没有遗憾,至少,拥有时是真实的。”

    转瞬错过,求而不得,至交反目——多少人在冰寒中回首昔日温暖,嘲讽讥诮。有人因此畏惧不前,更有人仍旧飞蛾扑火一般扑向那星点温暖光明。

    年少的时候他并不懂,只记得大哥说,如果真的在乎,那便顺从本心。

    大哥总是这样,双目温和,却仿佛洞悉人心,看透世情;神态优雅,优雅之下,却只剩下漠然与讥诮。

    张墨瑛暗叹一声。竹儿是不同的,他不能去在乎,更不可能心存妄想。

    寿宴多了几分江南风情,张墨瑾微笑,“近日请了一位江南的名厨,大伙儿尝尝这手艺如何?”只是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竹儿。

    竹儿是江南长大的孩子,若说这安排一点没有照顾竹儿的意思,那说谁也不信的。张墨瑛沉着脸没有说话。

    其余兄弟倒是习惯了这二位面子上的一团和气兄友弟恭,因此也没有多想,纷纷劝酒。

    一餐饭还没有吃完,有侍从神色慌张的凑到张墨瑾身边说了什么,张墨瑾先是一怔,旋即站起身拱手,“诸位,对不住了!”

    “城郊几处粮仓同时失火,恐是歹人作祟。圣上已命侍卫封锁本庄,为安全计,还请诸位移步泻玉轩。”张墨瑾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有大批的兵士进入园子,肃杀之气在园中蔓延。

    城郊的粮仓多半是军仓,太祖定都边境,整个京都重兵环绕,一旦粮仓被烧,后果不堪设想。众人都闻出了个中的不同寻常,加上环伺的兵士,有那沉不住气的已经露出惊惧之色。

    众人在泻玉轩一直待到月上中天才被放行。好在这次宴请人数并不多,只是叔伯兄弟,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转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张墨瑛是最晚走的,他对这件事的反应极是沉着淡定,张墨瑾毫不意外的笑笑,问道:“夜色已深,三弟可愿留宿在庄上?我看竹儿也困得紧了。”

    张墨瑛淡淡摇头,“不必了,多谢大哥。”

    张墨瑛和竹儿坐在车厢里,竹儿玩闹了大半天,这会儿早累得靠在车厢里睡着了。张墨瑛犹豫了一下,轻轻抱起竹儿靠在宽敞的座位上,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薄被搭在他身上,小家伙睡着的面容安静可爱,张墨瑛冷淡的看竹儿一眼,闭目养神。

    四驾的马车在夜里宽敞的街道上飞驰而过,马车里却四平八稳没有一点颠簸,直到马车被人拦住。

    拦马车的是一个宦官,低头弯腰的笑道:“三爷,主子请您现在进宫。”

    张墨瑛一怔,猜到是和今日粮仓失火的事情有关系,微微颔首,“是。”吩咐手下,“送大公子回府。”

    张墨瑛掀帘下车,一阵冷风灌进,竹儿惊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爹,你去哪?竹儿一起去。”

    张墨瑛没有理会,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竹儿才清醒过来,怔了怔,黯然的垂下头。

    睡糊涂了,居然叫爹。

    张奕玄坐在椅上,神情平静,并不见郁怒。张墨瑛尽管心中有几分数,还是有些不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张奕玄淡淡的道:“锦国准备攻打东原,统一鹰族。”

    张墨瑛一愣,锦国是新兴的草原政权,并不为他们所承认。如今竟要一统草原?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的威胁可就大了。

    “他们的手段决不止这些,火烧粮仓,只是一个开始。”张奕玄说到这儿微微冷笑,“蛮夷之地,无知小儿,这些伎俩也能入眼?”

    果然!放火的是锦国奸细!只是父皇的手段,这些伎俩确实无济于事。

    不过,父皇说了,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们和锦国那些家伙都清楚,家门口的战争,他们渊国不可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介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东原部落民风剽悍,对于锦国而言,并不是块轻易能啃下的骨头。

    可是他们又不得不啃。

    “限你十日之内,查清京郊四处粮仓,武器,战马,库银,可办得到?”张奕玄目光灼灼的看着儿子问道。

    张墨瑛一震,重重叩头,“儿臣领命!”

    张奕玄满意的轻轻舒了一口气,“你素来果敢有担当,此事机要,不可兴师动众。如有必要,便宜行事。”

    张奕玄甚少夸赞儿子,张墨瑛一怔,旋即沉声道:“儿子明白。”

    张奕玄沉默片刻,“你的长子也有这么大了,让他跟着你学着点。”

    让那个孩子跟着他办事?!张墨瑛强行压下心头的不满,恭声称是。

    父皇决心已定,便是不容辩驳。

    才出殿门,张墨瑛缓缓捏紧拳头,那小子如果老实一点也便罢了,如果不老实,就莫怪他不讲情面了。

    入夜的空气沁凉,张墨瑛精神一震,这样的机密要事,他必要打点十二分精神才行。

    才出皇门,就见竹儿瘦小的身影站在夜色中,张墨瑛一怔,竹儿已经迎了上来,忐忑的问,“没事吧?”

    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神色,小家伙不知道在夜里站了多久,行走间有些僵硬。

    张墨瑛面上一寒,看向竹儿身后的侍卫。

    “大公子担心王爷,不肯回府……”侍卫跪在地上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墨瑛打断,“杖责三十。”

    侍卫一滞,叩头称是。

    “我吩咐你回府,你就必须回府!”张墨瑛转头看向竹儿,寒声道:“这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的命令,不容违逆!

    竹儿低声应了一声是,犹豫着还想要说什么,张墨瑛已经翻身上马,冷冷道:“既然睡不着,便随我来。”说罢也不等竹儿反应,扬鞭打马。

    竹儿委屈的咬了咬唇,却再不敢犹豫,跃马追了上去。

    何路向家园

    暗夜深沉,京郊的一处宅院内,张墨瑛面沉如水,手上捏着一柄青碧无暇的玉剑,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玉上,目光肃冷,夹杂着滔天怒火。

    湛卢跪在张墨瑛身前,低声,“请主子收回成命!”

    张墨瑛沉默不语。

    “大公子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湛卢咬牙轻声,顾不得主子那恍若实质的隐忍愤怒的目光。

    “不是他做的,难道是你?”张墨瑛淡淡问道。

    今日晚上,他派人送往宫中的账目证据被人抢走,这些关系到军中命脉的账目竟然被劫!这些都是他足足费了八天的心血,为了保证安全,他非但没有亲自携带入京,反而虚虚实实使了不少障眼法。

    这些机密,除了他和湛卢知道,便只有竹儿知晓了。

    如今最好也是最坏的猜测便是劫了这些账目的是大哥。如果是大哥,至少不会对大局造成太大的影响,如今最要紧的边关军情,就算大哥真有这个胆子拿国家前程做赌注父皇也能拦下。

    而如果真是大哥……

    张墨瑛狠狠捏紧手中温润的玉剑,竹儿!

    除了竹儿,还能有谁!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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