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吹梦寒》分卷阅读27

    竹儿见师兄不理自己,上前几步拉住师兄的手,匆忙间忘了提裤子,尴尬的一手提裤子一手拉着师兄,半晌哀哀的说出一句,“竹儿疼。”

    楚兰庭轻轻叹了口气,帮竹儿整理衣衫,“该打,再打你一顿都不解气。”

    竹儿撇过头不肯说话,楚兰庭笑叹一声,“你呀,孩子气。”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竹儿不满的嘟囔道。楚兰庭微微扬眉,“是谁夸口说自己长大成人了,是个男子汉的?”

    竹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师兄。”

    “行了,去上药吧。”楚兰庭敲了敲竹儿的脑袋,“还愣着做什么?”

    “那你不许再打我。”竹儿赌气般的道。

    “暂时不打你。”

    “以后也不许算账!”竹儿撒娇道。

    楚兰庭看了竹儿一眼,无奈的,“不许讨价还价。”

    竹儿这才不情愿的拉着楚兰庭的手进了屋。

    身后的伤红肿一片,带了青紫。楚兰庭淡淡的,“你父亲严厉了些,别怨他。”

    竹儿诧异的回头看向师兄,师兄素来对人清冷,什么时候眼里就有他的父亲了?

    “得知你入狱,他把家中能动用的资产都拿出来了,京城的深秋比南方要寒冷得多,他却不肯添一件御寒的棉衣。我自是不惧,可是你父亲伤寒至今都未痊愈。”

    “为了省钱,他租的是一进的小院子,一日三餐不过稀饭窝头,从这里到朱雀街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全是一步一步走过去的。只怕万一带来的钱不够用了,他再也挪不出半分银子。”楚兰庭说得平淡,竹儿却忍不住红了眼圈。

    他爹接他出狱的那一刻起就是一贯的冰冷肃寒,他本来心情失落,几日惊吓加上狱中到底是伤了元气的,却不料迎接他的仍旧是一顿责打。

    那个在他生命中不过出现了几次的人,他的父亲。每一次见到他自己都要忍受毫无道理的苛责教训,他不是不恨,不是不怨。但是恨又如何,他仍旧无数次想要得到父亲的笑意与关注,想要帮父亲捶背洗脚,想象那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只看到别人家孩子所拥有的父慈子孝。

    “师兄,这里太冷,咱们搬回桐莠小筑去住吧。”良久,竹儿轻声,却觉得意识渐渐模糊,他喃喃,“竹儿不要睡觉,要……”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楚兰庭轻轻的帮竹儿盖好被子,叹息,多大个人了,也只有燃了安眠香才能看到这小子安静睡觉的乖巧模样。

    楚兰庭默默的看着窗子上的霜花,良久,淡淡垂下了眼。

    就在不久前,莫敬韬在他眼里还只是个讨厌的不值一提的陌生人,不值得竹儿为之开心伤心的人。可是如今……

    再怎么样,父子,终究是父子吧?

    他呢?

    清晨的风带了十分凉意,竹儿跪在莫敬韬身前,低低的,“父亲随孩儿搬去桐莠小筑吧。”

    “不必。”莫敬韬依旧没有看竹儿,淡淡的道。

    “这里太冷了。”竹儿小声嘟囔。

    莫敬韬的目光逼视他,“旁人受得了,你大少爷偏偏受不了?”

    竹儿一怔,委屈的撇了撇嘴,“我就是受不了,旁人又没有在牢房里待那么多天。”哼,才不是因为心疼你伤寒没有痊愈,是因为我怕冷。

    “那是你有理了?”莫敬韬扬声问道:“为父看你在狱中玩的挺开心,可是?”

    竹儿忍不住暗暗叫苦,忘了他在狱里玩骰子被爹发现了。莫家子孙这个赌字可是沾都不能沾的。果然,莫敬韬已经沉声喝道:“脱裤子!”

    竹儿再忍不住红了眼圈,犹犹豫豫的上前拉父亲的手,“爹,孩儿知错了。”

    莫敬韬沉默不语。

    竹儿扬起哭花的小脸求饶,“竹儿的屁股现在还好疼好疼,爹爹要打,等竹儿伤好了再打好不好,爹!”

    莫敬韬略微不自在的想要甩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子,到底没有。他和竹儿素来疏远,竹儿从来对他也都是冷眼相向,一时间倒是不习惯竹儿这般撒娇。他略微尴尬的撇过脸,沉声喝道:“跪好!不像话!”

    竹儿委委屈屈的松了手,在莫敬韬身旁跪好,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爹爹不打竹儿。”

    莫敬韬沉默片刻,“下不为例。”

    竹儿这才转颜笑道:“爹,咱们搬去桐莠小筑吧,这里冷。”见莫敬韬没有反应,小声抽噎道:“竹儿在牢里的时候睡的是稻草,一床薄被,晚上都能冻醒,现在骨头里都是酸冷酸冷的……”

    “我去租马车,你等着。”良久,莫敬韬淡淡的道。

    竹儿先是一愣,旋即咧嘴儿一笑,蹦起身,“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莫敬韬指了他冷冷的,“我让你起来了吗?跪好!”

    竹儿委屈的跪下,小声,“跪好就跪好。”

    莫敬韬习惯了竹儿的冰冷倔强,却不知如何应付这小子的惫懒撒娇,只是沉默的转身便走,不理会身后的嘀咕声。他平日里最恨竹儿骄纵淘气,如今竹儿这般撒娇,他却忍不住微微叹气,这个臭小子,难怪老爷子在世时把他疼进了骨子里。

    桐莠小筑一如既往的安静清雅,只是门前的梧桐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枝桠。竹儿是怀着憧憬壮志住进桐莠小筑的,如今却只剩下了浓浓的失落伤怀。

    赵伯和酒儿都不在,小筑里如今住着的都是些已经中榜尚未得到吏部分派的新科进士。

    几个人在屋中喝茶闲聊,见竹儿进来不过微微点头。竹儿颇有些不自在的说明来意,想半个月前他还是人中佼佼者,前途无量,如今却也不知哪里是个着落。

    听完竹儿的来意,倒是有人笑了,“仲磊兄如今已派了差事,在木槿巷也有住处,你去那里,不是比在这儿挤着的好?”

    竹儿微一扬眉,从话里听出几分幸灾乐祸来,他淡淡的,“既然这里有住处,何必麻烦他人。”

    “哪里还有住处,这里都是住满了人的。”

    “原先我住着的那一间,可不就是空着的?”

    “那是留给我大哥住的。”终于有人不耐烦了,“如今住在这里的都是中榜进士,因为等待吏部公文才滞留暂住……”他的话说到一半,抬眼间楚兰庭冷漠的目光淡淡扫过自己,不由哑然。转眼又觉得自己是新科进士,没道理惧怕一个毛孩子,便冷哼了声,扭头不语。

    竹儿微微咬唇。平素这些师兄们对他也是热情客气,如今却是这般。他读书上说人情如纸还不明白,如今是真正体会到了。

    这其实还算是好的吧?并没有更多的恶语相向,只是疏离婉拒。他如今连不入流的同进士都算不上,人家不说他,他也该识趣。只是爹他……竹儿挣扎了想要再开口,就听到爹淡淡的声音,“饿了吗?走,爹带你去憧影阁吃饭去。”

    竹儿回头,爹身上不过一件浆洗的半旧的夹袄,哪里还有银子去那种地方吃饭?

    莫敬韬微微一笑,“竹儿,我们莫家世代经商,你能走到这一步,爹为你骄傲。”

    竹儿一时呆愣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爹推着往屋外走去,“你才多大,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竹儿刹那间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默不作声的随着爹和师兄往前走。桐莠小筑的门口,寒酸的马车孤零零的呆在树下,秋风卷起莫敬韬单薄的衣衫,簌簌作响。

    竹儿忽然拉住师兄的手,轻轻的,“师兄,我想回去了。”

    在京城这么久,他累了,也倦了,忽然就想起江南那欢快的溪水,轻灵的山雾。

    楚兰庭低头看着竹儿,淡笑,“好,我陪你。”

    “我想吃你做的野菜抄手。”

    “好。”

    “你答应过陪我放风筝的。”

    “恩。”

    竹儿难得见师兄这般依着自己,正低头想还有什么可以趁机让师兄答应的,就听到爹的一声沉喝,“成何体统?!”

    竹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偷眼看爹,“爹。”

    “恩。”莫敬韬淡淡应了一声,“明日去拜见谢大人,把你这些没出息的样子都收起来,嗯?”

    “是。”竹儿低头小声应了。

    离言未尽情

    清晨的风带了十分寒意,谢老太爷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缎衫,正在缓缓的打着拳。沉稳的目光中隐约可以看到当年的锐气,他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垂手而立的小厮,道:“说。”

    “莫公子求见老太爷。”小厮恭谨的低头道,声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的恰到好处。

    谢老太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淡淡的,“去,唤大老爷到崇一堂。”

    崇一堂只是谢府偏厅,可是崇一堂里坐着的两位人物,就是正堂迎客都难得会到得齐全的。

    谢元恫有些焦躁的看向门口,回头见谢老太爷不满的眼神,不由躬身,“父亲。”

    “记着,沉住气。”谢老太爷淡淡吩咐。谢家总有两个嫡子,嫡长子谢元恫从军多年,狠辣有余而凝练不足,次子谢元珩沉稳机智却欠统御之厉。谢家唯一的女儿生母早逝,养在嫡母膝下,因是谢家独女,很是受宠,与谢家两兄弟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只因敏儿当年不顾两位兄长追随的是现今定亲王张墨瑾而执意嫁给了如今的裕亲王张墨瑛,以致兄妹关系转淡许多。然则幼时一起长大,如今幼妹早已不在人世,谢元恫想到可能见到幼妹留下的唯一一点骨血,甚至可能是当朝至今唯一的嫡系血脉皇孙,便按捺不住心下的激动。

    “学生莫行秋拜见谢老先生,”竹儿被下人带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声音清朗从容,再抬头时面上已经带出几分诚挚的感激之情。

    谢老太爷神色一动便要起身,终究却是忍住了,淡笑了点头,“来,近前些,让老夫瞧瞧。”

    “恳请先生允家父起身。”竹儿没有动,只是又一拱手道。

    不比竹儿有衡文书院学子这一层身份在,士子可以见官不行大礼。可是莫敬韬是纯粹的商人,见了谢老太爷和谢元恫是要行叩拜大礼的。只是谢老太爷和谢元恫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竹儿身上,心底本也没将莫敬韬一个商人放在眼里,是以都忘记了让莫敬韬起身。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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