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上个月才接到通知,只是……这里的设备跟不上,所以要提高手术的成功率,还必须到那边的医院做才行。”年轻人说着,手自然地扶上脸颊,慢慢移到眼角。“你一定会问为什么不让家人陪我过去,这样又安全,又有人照应,只是……即使在那里,复明的几率也只有60%。我一个人失望习惯了,不想连累家人也跟着难过。他们难过了还要来安慰我,而我为了不让他们难过,还要假装坚强无所谓。……不怕你笑话,我这次真的不想装了。如果还是看不到,我就一个人痛快地哭上一场,好好发泄下情绪,然后……开心地回去,就像我只是去了一个新的城市度假,就像……我跟他们说的那样。”
霍天航沉默了,拳头拽得紧紧地,而那年轻人又无奈又憧憬的模样却自动在眼前一次次回放。
出来之前,霍天航就被教导无数次,不要轻易和人说话。
因为人的身上有一种魔力,会把他们的心给吸走。
这个衣着单薄,笑容清雅的年轻人,就这样的不轻易间地,做到了。
为什么人类总是想要一个天使?
一个美丽善良,会始终如一守护在他们身边的天使。
你知道吗?很多人至今还相信着。
会有一个天使和他们一起降生,然后陪着他们一生,最后引领着他们回到天堂。
那个天使会忠诚地守护在那个人身边,不管他善良还是邪恶,美丽还是丑陋,健康还是残疾。
你也那么相信的吗?
“对不起,和你说这些,希望没有影响你的心情。”
“我们正好一班飞机,还是坐一起地,你不介意地话,我陪着你吧。”
“真的?”年轻人羞涩一笑。“谢谢你。”
“没什么。”霍天航抓了下头,跟着愣愣笑了笑,他总觉得,他可以看到。
“颂贝。”年轻人伸出手。
“哦。”霍天航赶紧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霍天航。”
“我记住了。”颂贝笑着握紧霍天航的人。“谢谢你,霍天航。”
霍天航没有回答,更紧地回握住颂贝的手。
“很奇怪。”颂贝说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云彩包围了那样,然后……有光一样。”
“不好吗?”霍天航小心地问。
“不,感觉……非常好。”颂贝忽然激动地挺了下背。“这是不是预示着,我可以看到了?”
“你一定会的。”霍天航坚定地答道。
“虽然说过了,还是要谢谢你。”
“颂贝。”
“什么?”
“那位漂亮的空姐过来了。”
“哦?”
“你先跟着她上飞机,我马上过来。”
“好。”
“颂先生,您好。”一个甜美的声音很快传来。“登机时间到了,我带您过去。”
“谢谢。”原本还握着霍天航手的手空了,弯腰下探抓起行李袋,慢慢起身,另一只手搭在空姐肩膀上。
飞机上大概坐了7成乘客,霍天航没有认真去数,因为数字不会骗人。
在走道上站了许久,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黑色的发顶,头发细细软软地,从交谈就知道,是一个很温顺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很多关心他的人,那些让他一直假装很坚强的人。
再坚强的人,身边也需要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真实地软弱一次。
人害怕很多东西,最大的可能便是死亡,哪怕它无法更改。
但是那些不会死的存在,他们最怕的,又是什么?
还是死亡吧,那些关心着的人的死亡。
“我刚刚还在想,都要起飞了,你怎么还不来。”
“说了陪着你,我一定会来。”霍天航在颂贝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颂贝愣了下,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霍天航有些烦躁地在座椅上动了动,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9:37。
“是……紧张吗?我也第一次坐飞机。”颂贝感觉到身边人的不安,微笑着说道。
“第一次做什么都是很紧张的。”不管是什么事。过马路,或者杀人。
“你好像……心情不好。”颂贝稍稍侧了侧身。“是刚刚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我刚刚给家人打了个电话,有些……口角。”本来想搪塞过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
“一家人都会这样的,下了飞机,再给他们打一个,好好说。”
“我会的。”霍天航很努力地回了一个笑容给颂贝。
“嗯。”颂贝点下头,整个人靠在座椅里,大力吸了口气。
“别怕,只是起飞了。”霍天航说着,将手盖在颂贝紧抓扶手的手背上。
“我们……可以看到云彩了吗?”颂贝说着,转头对向窗外。
“还要过一会儿,今天的云层会很厚。”
“我知道云是白色的,白色……说是很亮堂的颜色。”
“你刚刚不是感觉到它们了吗?”霍天航轻轻捏了捏颂贝的手。“很快,我们就会被云朵包围了。”。
“听着很吸引人。”颂贝动了动自己被抓的手。“你的手很暖。”
“我也很亮堂的,哈哈。”
然后颂贝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你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也很漂亮。”
“是吗?”颂贝转头对向霍天航。“你很会说话,谢谢。”
“我不撒谎。”霍天航很认真地答道,见颂贝又要把墨镜戴上去时,伸手挡了下。“可以不戴吗?”
“只是习惯了,因为盲人都这样……他们跟我说的。”颂贝略有些尴尬地说。
“你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的眼睛很亮,不说的话,不会以为……真的,你的眼睛里有光。”
“是晶体折射而形成的光?”颂贝将墨镜放进口袋,慢慢垂下头。
“嗯……等你看到了,你最想见到什么?”霍天航转移话题。
“见到什么?”颂贝想了会儿。“也行就是……光。”
“光?”
“他们说的,对光有反应,只开始,然后……就可以慢慢看到所有东西了。”
“是啊,看到光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眼睛又瞄了眼手表,抓住颂贝的手跟着紧了紧。。
“霍天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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