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又起
八字胡确认过门锁牢靠后,拐进隔壁一间屋子,一名华衣男子支着脑袋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用发簪拨弄烛心,明灭的火光在他深灰色的眸子里跳动,使得他俊朗的面容看起来生动明艳。
“小侯爷,那谢容淮并未认出我等身份,”八字胡小声禀告道,“而且一口咬定那人只是官奴的身份。”
“官奴?”小侯爷不屑的丢掉发簪,“以他清傲的性子,甘愿被人说成官奴?!”
八字胡搓着手,小心谨慎的问道:“小侯爷,难不成是我们的情报有误?”
小侯爷摇摇手,指着对面的墙,“听听,再论。”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陷在一片漆黑中。
“对不起。”黑暗中响起席衍秋的声音,仿若一道缭绕轻烟。
谢容淮无所谓道:“你不必在意,当年我偷偷从宫中将你救出,这一天我早就预料到了。话说……他们是要钱还是什么?”
席衍秋沉默片刻,“不知道。”
谢容淮絮絮叨叨的说开了,“这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不过是养个官奴在家,挨着他们什么了?要钱就直说,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管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在思考。
“容淮?”席衍秋轻唤道。
“难不成是谢容恺的余党?!”谢容淮咬牙切齿。
这边,八字胡又偷看一眼小侯爷,见他面色平静,心中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事情过去十年,人从少年到青年,容貌多少会有一些些的变化,确实很难断定那人身份。而且那个谢宰辅张嘴闭嘴的道出“官奴”的身份,那人语气依旧淡定安然,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本以为这次来帝都有个意外收获,谁料到惊喜过后仍旧没摸清楚真相。
他在小侯爷跟前好几年,熟悉小侯爷的脾气是怎样的——心中越有怒气,表现的反而越镇定。
小侯爷此时发问了:“这个谢容淮,你怎么看?”
“言行着实不像一国宰辅,依属下之间,不过平庸之辈。”八字胡答道,他还没说什么呢,姓谢的就招认了,虽然说出来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而且说话挺不靠谱的,“属下看,他年纪轻轻能坐上中书令之位,靠祖上余荫,也靠皇上想安抚谢家。”
小侯爷重重的放下茶壶,目光中隐
隐有阴厉之色,“只怕不然吧?他若当场说出你们身份,你还会留他活到现在么?”
八字胡噤声,不敢继续说。
小侯爷大步来到关押谢容淮与席衍秋的房门前,待八字胡卸下门锁,立即抬脚踹开门。
乍然泄进的火光让屋内二人适应不能,扭过头避开。
小侯爷没管甚至都没绑起来的谢容淮,箭步冲到席衍秋面前,蛮狠的揪起他的衣领,凑到那张清秀的面孔前仔细的瞧着。
他阴沉的问道:“说,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帝都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我可都认识,”谢容淮插嘴道:“从没见过你,你又不是帝都府衙的人,谁给你的权力关押当朝宰辅和无辜百姓?!”
小侯爷缓缓的转过头,阴森森的盯着谢容淮,抽出八字胡的佩刀,在席衍秋的身上比划,“要是不说,我就在他身上一刀刀的划口子,叫你生不如死。”
谢容淮抖了三抖,暗骂一声“贱///人,够毒”。
席衍秋平静的回答道:“我乃犯官之子,幼年入宫为奴,雍启九年与谢大人有缘相识,后来谢大人偷偷将我带出宫。”
小侯爷审视着席衍秋的表情,这个家伙镇静的就像一潭死水深渊,丢进去石头,很快就没影没声了。
“你一个小小官奴,被人绑了,也未免太淡定了吧?”
“经历过宫中苦难,又跟在谢大人身边,若是个没用没本事的,我活不到今日。而且要如何保护草包样的谢大人?”
谢容淮低下头。
小侯爷看看谢容淮,又道:“可惜你的模样如我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看您这副架势,我万分庆幸不是你要找的人。”席衍秋一字一句说的毫无起伏感情可言,像一个没生气的人般,“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如今解开了,可否放我与谢大人离开?”
“想离开?”小侯爷冷哼,丢开席衍秋。
席衍秋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但他对此毫无怨色怒言,平平静静的坐在地上。
正当小侯爷思忖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时,外面忽然想起打斗声,刀剑“砰砰”的声音显示出打斗的激烈来,有人在前院吼道“哪儿来的官兵”。
谢容淮暗喜,想来是袁璟山到底找到他们了。
八字
胡抽出自己另一把佩刀,护在小侯爷身前,看着一个手下匆匆本来,“请您赶紧走吧,来了不少官兵!前面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小侯爷一听,顾不上细究这里为什么会被官兵发现,抢身先冲出门外。
八字胡拎起席衍秋,踹开扑上来的谢容淮,尾随小侯爷而去。
谢容淮好不容易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外面有脚步声渐渐近了,他抬头一看。
来人不是袁璟山。
若他记的没错,此人是新任金吾卫上将军,江逸师的老部下柏叔茂。
柏将军惊声问道:“谢大人,你怎么会和北齐奸细在一起?!”
谢容淮的心底莫名的凉了半截。
雍启二十一年的秋天,注定了是一个多事之秋。
谢容恺的案子快到尾声之时,谢家新鲜出炉的中书令谢容淮因勾结北齐奸细的嫌疑,入狱关押。当夜,帝都府尹在谢容淮的荷影院里翻找出一封准备寄给北齐皇室的信件,坐实了罪名。帝都里的百姓们的谈资又多了一笔,纷纷在议论谢氏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皇帝下旨“审问时不允许用大刑”,让谢容淮安然无恙的蹲大牢,也因如此谢国舅爷表示:拒不认罪。
反正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哼哈哈,才不会认下莫须有的罪名呢。
再者,席衍秋的下落已经拜托偷偷来探监的袁璟山去查了,也让他能稍稍安心的进行大牢游。
但是外人不知皇上是看在“谢宰辅救太子有功”的份上免去用刑,更不知道谢宰辅差点丧命,见拖了几日仍是问不出话来,认为皇上是有意偏袒谢氏,竟是不管不顾起江山社稷安危了,一帮子视北齐为大仇人的官员便开始急了,纷纷上奏,言官也适时的跳出来在皇上面前引经据典的大谈道理,被直接丢出两仪殿。
这帮子人不死心,爬回两仪殿前,静坐示威。
言官杀不得,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形势极为不妙。
众人相当有信心,根据前人经验,皇帝最后一般都抵抗不住压力,缴械投降。
颛孙毓望着殿前一大片盘膝静坐的官员,眉头深锁,袖口的团云龙纹在指间渐渐扭曲变形——这些官员摆出这副姿态,他亦无法阻拦,因为通敌是大罪,有人证物证,现下唯一要做的是让谢容淮认罪,用刑是迟早的事情。
> 他相信谢容淮根本没有勾结北齐人,可用刑招供之后一切将是无法挽回的,偏偏一时也找不到能证明清白的方法,他决不能让谢容淮此时被陷害。
找一个拖延之法才行。
“殿下。”江逸师静悄悄的出现在颛孙毓的身后。
颛孙毓瞄他一眼,没说话。
江逸师看出太子殿下心情不佳,问道:“殿下可是因为谢宰辅大人通敌一案而忧心?”
“嗯,”颛孙毓没有隐瞒,据实说道:“谢先生曾因我而被北齐刺客所伤,差点丧命,我坚信他不会勾结北齐,可是要用什么办法来证明他的清白。”
江逸师惊讶道:“听殿下的话,曾有北齐刺客刺杀过您?”
颛孙毓点头,“现在以我国实力对付北齐,只有五成的胜算,因此父皇不想挑出这件事。而且这件事说出来,只怕被有心人刻意歪曲,越抹越黑,火上浇油。”
必然会有人胡言乱语——谢容淮到底不是活着么,被刺客所伤不过是为了赢取殿下的信任。
“江大人,你有什么良策吗?”颛孙毓忧心忡忡,“此事万万拖不得了,万一父皇松口……”大牢里的九九八十一样各色刑具,他有幸见过,不禁毛骨悚然,谢容淮细胳膊细腿儿的哪受得住。
江逸师捋须沉吟片刻,迟疑道:“臣有一计,只是……恐怕不太适宜,谢宰辅大人不见得会愿意。”
颛孙毓眼睛一亮,催道:“你先说来听听。”
江逸师再度看眼四周,又望眼老老实实静坐的官员们,附耳低言。
这时,殿前的官员们再掀起呼声,一波接着一波,请求皇上尽快下决断,颛孙毓眸中乍现杀气,对江逸师说道:“此事若有你来做,有几成胜算?”
“十成。”江逸师信心满满。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