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分卷阅读15

    “你们在干什么!”段恩一头栽倒在地前听见有人十分气愤地大喝一声。

    段恩昏昏沉沉地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他知道这里是随禁司堂门,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脑袋,啧,有点疼。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银面不见踪影。段恩也不知道为什么着急,竟掀开被子就要往外冲,去向王毛子讨要银面回来,结果人还晕乎着,眼前一黑直接跪在地上。

    “我操!”掀开帘子进屋的陆莫城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地上的段恩弄起来,又给按回床上。

    段恩被送到随禁司这事,陆莫城竟是不知道的。早知道送这破地方来,还不如向暻洛讨过来。让段恩呆在一个小小的巡卫队里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一个高手,要是能留给自家是再好不过了,陆家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很缺人的。

    也是巧合,陆莫城今天偶然和随禁司主相谈,听说段恩正在随禁司的巡卫队里,陆莫城不由得立刻心痒起来,恨不得立刻把段恩纳入麾下。他和随禁司主一起寻了过来,撞见这么一趟全武行,两个见惯风雨的大臣顿时傻了眼。

    陆莫城才喊了一声,段恩就满脸是血倒下去,只顾着张罗医官来看诊,之后把人安置在随禁司堂的内室里。所幸并无大碍,晕过去只是因为正好伤在脑袋。身上的淤青倒是挺多,看着吓人,却不严重。

    放下心送走医者就进来看看,结果这家伙硬是挺着起身。随禁司主正在外边叉腰骂人,里边都能听见他中气十足地训话,“你们知道段恩什么人吗,人家是不愿意惹事才忍着,要是生气起来,一根手指头把你们挨个的捏断!”

    陆莫城听到,不由得笑出声,架着段恩往床上扔,“你这是怎么回事,就不懂还手吗?”

    “会死人的。”段恩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听见陆将军问话,很认真地回了一句。

    陆莫城噗嗤一下,更忍不住笑,“一会儿我去和随禁司主讨人,过几天接你去我陆家军。哦对了,我顺便告诉圣上一声,你不必操心,伤好之前,就好好歇着。”

    陆莫城话才说完,也不等段恩有所反应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的时候又吼了几嗓子,段恩没去听,都是军人教训人的脏话,听不懂。

    段恩一门心思就是想着,他要是去了陆家军,是不是就得离开这皇宫,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圣上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分不清楚。但心口为什么揪紧着难受呢?

    虽然苦恼,但带着伤,段恩想不明白,就只是想着想着,难受着又难耐着,然后昏昏沉沉地,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十一章

    最近京城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下放边关锻炼的几位新人将军也来报关外均安。无事可办的暻洛分明百无聊赖却又心浮气躁,看谁都不顺眼,连贴身伺候的小李子都被扔到门外去,图个清净。正趴在楠木案上把玩镇纸时,就有人来报,陆将军有事求见。

    又是陆莫城!

    暻洛最近只要一见陆莫城就头疼。

    前阵子查的廖姓商人案,因为廖氏家族整个凭空消失而线索中断,陆莫城查无进展少不了要到暻洛这里来抱怨。而暻洛本来就因为对段恩一时冲动而感到心中烦闷,陆莫城又不时来添点乱,暻洛的心烦意乱是更上一层楼。

    暻洛光是想着那天情不自禁的一个吻,就已乱了阵脚。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看着段恩亮闪闪的眼睛就无法控制。那以后只要想着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就无法平静,无法克制。暻洛只能把他送走。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想今天的段恩怎么样了。

    结果陆莫城这家伙又挑着时间来了。

    暻洛才不愿意招架陆莫城满肚子的埋怨,心想实在不行就喊蓝黎来把人架走。可是陆莫城一开口就让暻洛无话可说。

    “既然你不要段恩了,也别往随禁司送,更别还回近卫队去,直接把人给我得了。”陆莫城真好意思开口。是呀,他特别好意思,谁让这个段恩就是他从千百人里挑出又巴巴地给暻洛送来的。现在自己一脚把段恩踢开,陆莫城只要敢开口,段恩就能随他走。

    “谁说我不要了。”暻洛冷哼一声。

    “那你把人往随禁司送是什么意思。”陆莫城摸了摸腮帮子,也不客气,就自己找地方坐下,还随手端了杯子自己倒了茶水喝开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的闷葫芦半天打不出屁的性子,到随禁司那种乌烟瘴气龙蛇混杂的地方,只会被人欺负。”

    “谁有胆子……”段恩功夫了得,只要出手谁又有胆子欺负他?暻洛突然想起什么,话说一半自己又咽了回去。别的什么人要是用段恩这身功夫自然是不必担心。但段恩不爱说话、性子又软、不到紧要关头就瞻前顾后的性子,倒是谁都能来搓圆捏扁的。

    陆莫城哼一声,“你问谁有胆子,昨天要不是我凑巧过去,那几个小王八蛋……”陆莫城和段恩就不同了,他哪里懂得斟字酌句,就是个念过书的武夫。一时火气上头,就把昨天看见的事无巨细而且向着段恩一边倒地全部说出来。

    暻洛听完只觉心烦意乱无处纾解,他憋着一股劲,狠狠吸了几口大气,才冷静下来。最后陆莫城只看到暻洛一脸漠然地应了一声,“这事我自会处理”,就不由分说地将前来告状的陆莫城轰走了。

    轰走了陆莫城,暻洛叹了口气,在说是一堆摊开的卷宗里翻来翻去找可看的东西。随便抽出一卷翻弄,密密麻麻的小楷看不到两三行就走神。暻洛只觉得静不下心,沉不住气,思绪纷乱如麻。即便是刻意不去计较,也不由得在心里盘算着,段恩之于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可暻洛还是盘算不清,坐在堆积成山的卷宗面前,一页未翻,枯坐几个时辰,毫无长进。直到用过晚膳之后,下定决心,当下该去处理的事就去处理。

    这个段恩,暂且还不能放开手,就谁也不给。但知道段恩为了避嫌才遭了罪,暻洛又不想简单地命人去把段恩召回来,想着亲自跑一趟才好。又暗自劝慰自己,走走夜路方便消食,看看段恩伤的怎么样不过是顺道儿的事。

    已经入夜了,宫里清冷的很,暻洛不喜欢自己提灯,又不愿意让人跟着,就摸着黑走路。没想到宫内直属的随禁司驻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也难怪,宫里女眷多,放几个大老爷们在未嫁的女子面前晃悠总是不好。

    幸亏随禁司是全天待命,暻洛去到的时候才没有扑了空,要是换做食药局,早就各回各家睡大觉去了。随禁司主也在,大概是被午间的事气着了,暻洛进去时,就见司主在厅中走来走去,脸色不佳。

    暻洛在门外咳嗽两声,司主还生着气,一声“干嘛”脱口而出,转头一看立刻就跪下了,他心里直骂娘,也骂陆莫城。要不是陆莫城前脚刚走立刻去告咱一状,暻洛哪能后脚就到这偏僻的随禁司指挥堂里。

    暻洛没有发脾气,看起来特别沉静,只是拍了拍司主的肩膀,让他站起来回话。简单问了问段恩的情况,听说是休息了会儿就回自个儿的小单间去了。暻洛不客气,直接坐上厅正中的大位,“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随禁司主吓得腿脚发软,还不如跪着呢。心里七上八下等着暻洛下一步指示,觉着分分秒秒全是煎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皇帝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把那几个犯浑的王八蛋给朕叫上来。”

    司主着人去提了那几个浑货,暻洛也不听解释,龙威在上吓得底下跪着的几个人抖成筛糠。下令赏了每人三十棍,然后罚去洗茅房留看,继续作死的就等看收拾。

    司主侍奉两代君王,可以说是看着暻洛长大,暻洛即位以来,除去对待犯有叛国谋逆等大罪之人,从来都是以法量刑。而且多半以教育为主,处罚为次。这次为了一个同门内斗的小事,而一边倒地责罚,在司主所见还是第一次。

    暻洛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早听了陆莫城说过事情原委,况且段恩的功夫底子摆在台面,捏爆这几个乱七八糟的混蛋易如反掌,要不是有心避让怎么会被这些不成体统的人所伤。

    隐忍、退让、韬光养晦这些气性,和某人实在太过相似,暻洛不想去比较,而答案早就浮上心头。

    “他们抢去的银制面具呢?”暻洛转身问司主。

    突然被问到,司主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王毛子跪着爬到皇帝跟前,从怀里掏出,然后双手递上,声音都在发着抖,“圣……圣上,在小的这……”

    司主自然是看见暻洛毫无掩饰的嫌恶表情,连忙抢了过来,将王毛子又踹回去,把银面用自己随身带着的干净帕子擦拭干净,这才又递给皇帝。

    暻洛接过来,冷哼一声。底下跪着的王毛子一众人竟然有人吓得失禁,惹得暻洛不由得皱眉。“朕所赐之物,旁人见其自如见朕。这银面是朕所赐那你们也敢抢夺亵渎?本该获何罪罚,你们心里清楚。要知道,三十棍,已经是仁慈至极。”

    暻洛说完,甩手就走,跪着的人也三拜九叩恭送走皇帝之后就瘫软在地。司主低头看了眼这群没用的家伙,摇了摇头,就从他们身上跨过。

    本来将银面送还回去这事,不该由暻洛去做。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一路上把玩着这个银面,不由自主就走到药库来了。

    虽说医官的药库不如宫内武器局来得重要,但毕竟有些珍贵的药材,为防小人,都安排好专人看管。段恩不再随属近卫司而被下放到随禁司后,晚上休息的地方也从皇帝寝榻旁的各个角落挪回那个小住过一段时间的药库单间。

    其实住哪儿对段恩来说都无所谓,他的模样常常惹人不快,自然是独自一人时最为自在。但其实段恩也怕寂寞,所以当遇到一个不为自己模样而动摇的人的时候,是自由而温馨的。

    但暻洛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也不必意识到段恩的低迷情绪。暻洛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总爱屈尊降贵,实在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自以为是。从此之后,段恩也看清云泥之别开始明白,这个人对自己很好的人是个皇帝。但是段恩不敢奢望,这个皇帝居然开始被自己左右。

    暻洛还在纠结,最终放弃挣扎,慢慢地朝着药库走了近来。这时候守卫见到有人从幽暗之处缓缓走来,先是疑惑转而戒备,见来人是暻洛,才立刻跪了下来。

    暻洛摆了摆手让人起了,并且示意不必跟来,就自己推门进去。依旧是一道幽深的长廊,脚步声踩在空落落的夜色里,回荡起的声音让人觉得瘆的慌。幸好不远处有光淡淡地照着,才不至于害怕。这是暻洛第二回来这里,他叹了口气,次次来,段恩次次都伤着。

    走近一看,那淡光原来是段恩房里透出来的。看着房门大敞,只觉那人倒是心大。越走越近不由得屏住气息,跨进小单间里,暻洛就看见那张放在显眼处的小床,段恩正侧卧缩成一只虾米蜷在上面。睡得正香。

    暻洛还是第一回见到段恩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暻洛特意收敛气息,还是段恩着实累了,亦或者是受着伤,对旁人竟毫无警觉。暻洛走过来的一路上想了许多话,现在却没法说,郁闷之下也只是抬抬嘴角笑了。

    段恩在作为贴身护卫的时候,每天都由他守着自己。皇帝不至于小气,虽然为他准备了床榻,但段恩从未在那上面睡踏实过。暻洛久违的体己之心又翻涌上来。说不上是同理心,还是不舍。

    他想了想,便从怀里掏出银面,放在段恩隔天一早起来就能看见的小几上。临走时还贴心地吹灭宫灯,将门一并掩上。

    第二天,段恩醒来就看见小几上放着的银面。他迷迷糊糊,并不知道那是谁送过来的。睡得太沉,也并不知道皇帝来过。他摸了摸头上包扎的地方,因为睡相太好,一点都没有散乱的样子,身上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到了时间便照样去往随禁司报道。

    随禁司主一宿都没离开过随禁司,见段恩带着伤来,心惊胆战,连忙按着段恩的肩膀转了个方向往门外送。

    司主说的什么,段恩听进耳朵里却一点也没听懂,只听到顶头上司说,“皇上找你过去,快去快去!”然后就被一路推到了司外的大道上。

    段恩被推着出来,站在路中央,转头就看见司主又是一溜小跑地回去了。一个人木木杵在路中间,被一个莽撞的小宫女撞得正着,女孩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喊了声“公子”,脸上红了又红,忙跑走了。

    段恩摸了摸脸,银面还好好地戴在脸上,站得太累了,忍不住塌了肩。因为暻洛的嘱咐,刻意学会上位者的仪态,伪装得久了,还真是有些累人。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总是这样那样地变换心思,为什么不想想别人,也会累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四章,醉忘尘的第二部就完结了捧场看文的亲们放心,第三部大结局估计只有五章?不会拖到17年的23333

    ☆、第二十二章

    结果兜兜转转了一圈,段恩又回到皇帝身边。虽然段恩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想想自己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够用,不理解的事有许多,就不放在心上了。可喜的是那个漂亮皇帝对待自己的态度又回到初见时,与之对视时能看见他眉眼带笑,表情柔和婉转。

    温柔至此,却有显而易见的疏离。段恩很喜欢这个时候的皇帝,就算堂皇出现在暻洛面前,也不会觉得手足无措。可心里还隐隐有些刺痛。段恩渐渐开始讨厌这样纠结不清的自己,如果没有遇见暻洛该有多好。

    段恩作为影卫,有一大部分时间是无所事事的,比起在随禁司那种需要日夜轮换当值的地方,随身护卫皇帝安全虽然听起来危险又耗费心力,但是段恩并不怕苦,加上暻旻帝也不需要人操心,所以回来之后的暻洛就更觉轻松。

    更何况到随禁司报道后段恩了解到自己与皇室宗亲的云泥之别,甚至明白他与皇帝缘分至此就此别过,心中无法抑制的难受。直到回到皇帝身边,一见到那个人,心里长时间积攒的失重感一扫而空。连悲喜都十分单纯的段恩,确实是一个简单到有些傻的人。

    段恩傻得迟钝,甚至连暻洛毫无遮掩的注视都没有察觉到。或者说是段恩也许有些觉察,但偶然对视时发现暻洛的眼神,仿佛透过自己看到别的人时,段恩不能理解,不由得有些失落。段恩不明白这种从未有过的酸涩的感觉,干脆就假装不在意,不再放在心上。

    襄邑使团开拔在即,诗缈这个名义上的皇妃又被搬上台面了。

    关于皇妃——诗缈公主,宫中始终有些风言风语。谣传说诗缈公主作为质子送来暻国和亲,并不受宠,与皇帝还多有隔阂。

    这些传言本来只在后宫流传,不知怎的被散出宫外,一些忙着攀炎附势的大臣们又打起为皇帝选妃的主意。那些官员妄图将自己宗族里的待嫁姑娘送进宫来,好为自己的仕途铺路,巩固自己的家族势力。

    因此每日奏折上翻来覆去写着的内容,或是提示、或是明言,就想着怎么进行全民选妃。甚至还把后宫之事搬上早朝,群臣谏言。可惜太后已经仙去,没人逼着皇帝传宗接代,暻洛一句“朕和皇妃好着呢,怎么皇帝家事你们还想参上一脚”就直截了当解决了。

    暻洛本来就是懒人一个,样子也不肯做。他与诗缈各过各的日子乐得清闲,诗缈仗着虚长几岁,总爱对自己啰嗦几句,暻洛为图清净,就更懒得去找诗缈,省得被念叨胖了、瘦了又不好好睡觉的事。

    不过这次襄邑使团来访,暻洛只得去了。硬着头皮去皇妃宫中找人,果然又被训斥“脸色蜡黄,又不好好吃饭”的话。

    这些碎碎念段恩当然都没资格听到。段恩原本是陪同皇帝而去,但因为身份和男性的原因,不好进去全是女眷的皇妃寝宫,只能在宫外守着。

    段恩第一次到这里,不远不近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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