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宴》分卷阅读7

    那日没人知道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只是从御书房出来,他拿出一张圣旨,让人快马加鞭拦下之前的圣旨将手中的送到我爹的手上。

    后来的圣旨终是送到了我爹的手上,他被授予许多的名号与财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亦是如此。军中的将士得了好处,打仗也就越发卖力。

    周铭初亲自掌管了军营粮食被褥以及所需一切的后补,无论爹在前线要什么,他都会一一满足,有担心我爹会倒戈相向或者拥兵自重的,他不过淡淡的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他们打发掉。那些在圣上进过谗言的人,都被他处以了极刑,而后直到又一年战争结束,朝堂上都无人敢在圣上耳边说我爹的不是。

    我爹回到京城后才知道的这些消息,说起来一阵后怕,后来还亲自去向周铭初道谢过几次。

    周铭初的贤相称号渐渐传遍大宁境内,众人都说只要有周相在,这大宁就不会有灭亡的一天。

    “做官不能锋芒太露,功高盖主,尤其是他坐着这样的高位。”这是我爹与我说的话。

    他提拔了许多人,赏了许多人的好处,却不提自己的,有人在圣上面前进谏,说此次功劳最大的除了苏远苏大将军便是周大人。

    圣上要赏赐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圣上无奈,过了几日,他寻了当日进谏的那位大臣的错处,将他革了职。而后谁也不敢再在圣上面前提起周铭初所作的那些好事,以及当时他充当了个怎样重要的角色。

    我爹那时还很喜欢他,抱着我说子宴,以后你长大了,做官也好,做人也罢,都要将周铭初周大人视做你的榜样。

    我点头,几年后周铭初遇见一个名叫邱为安的人,那人桀骜不驯,脑袋里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大宁水灾后几年的旱灾,导致粮食紧缺,那人便是那时出现的,他提出推行新政,尤其是在农业上和商业上,其中许多新法都会破坏到朝堂上众位大臣的利益,他们上了年纪又受不得惊吓,几乎没将邱为安打压的永世不得翻身。那时唯一支持他的便是周铭初,可惜就算他位高权重,也一样抵挡不住百官的抗议,圣上曾经罢免过周铭初一年,而后眼见大宁每况愈下,他无奈之下又才请回了周铭初。

    新法开始实施的时候,效果其实也是很明显的,只是后来终究是没有成功。

    周铭初当宰相这十六年,有功有过。

    他为了讨得圣上的欢心,专门设立了一个初上宫,里面每年招来数百人,专门为圣上寻找那些炼丹用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道士在大宁的地位高的一个从前无法到达的高度,他建了许多福宫良岳,耗费百万让那些道士住在里面,那时已经有许多人在抱怨,而后大宁发生许多事,人们渐渐忘记以前他做的事,送了他一个贤相的称号。

    我爹的骠骑大将军换做旁人不久,周铭初为在东城建田所,大肆搜刮民田,我爹病倒的那几年,他为了弥补财政的亏空,推行新政后又改了盐法和茶法,铸造新币,以致币制混乱,民怨沸腾。

    我爹唠叨了许多年的周铭初,在他死后第六年终于被投监。

    ☆、第七章 清宁

    “你爹欣赏周铭初?我只记得我去你家里的时候,他总说周铭初的坏话。”

    “那是后来,他一开始很欣赏他的。我看着旁边的世襄,说你说他后来怎么就变成了那副模样?”

    “做官做久了会失去初心,以后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他脸上凄然的神色,我却不知为何,我转过身,说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大理寺寺卿。”

    我干笑,说你倒是干脆直接。

    渐渐能看见热闹的巷口,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坐拥许多的良田美玉,或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一方,比如周铭初那样的?

    “没有,我只想做那个。”

    这是他自小与我说的话,我却没有问过他原因。我问了句为什么。

    他低头,说大理寺是判案的地方,我不想以后再有人枉死。

    我以为他想起自己的身世,点了点头,说以前我爹说管他怎样的名声噱头,几百年后,也不过换来史书上寥寥的几笔。世襄,你以后指不定会博得个青天大老爷之类的称号。

    “我不想,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这根木头,就不知道与我说笑几句,或者畅想一下将来?

    他与我一起拐进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街道不再说话。

    “去酒楼还是去我家?”

    “今晚有些累,我想回家。”

    世襄自他的娘亲过世后就一个人住,与我住的地方极近,家中只几个下人,十分的冷清,我不想太早回家,想着此时子清应该还没回来,左右看了看,我说世襄,我能不能去你家?

    他说好。

    他家里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虽然世襄节约,不喜大鱼大肉的铺张浪费,但时兴的蔬菜瓜果都能在他这里找到,他甚至在院后开了片空地,种了些青椒茄子黄瓜。

    我问他为什么做这事,他只说安静。

    “要不要喝酒?”

    我点头,他让人烫了一壶酒后与我坐在餐桌旁吃饭,我说世襄,你还是早早讨个人与她一起生活吧?我看你这空落落的一个宅子,都忍不住替你感到冷清。

    他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我说你又想起清宁了?

    他还是不说话,只低头吃饭喝酒。

    “世襄,清宁已经嫁人了,如今也做了别人的娘亲,你还是忘了她吧?”

    他点头,同我夹了一片青笋炒肉并一些青菜叶子。

    清宁是我们学堂里教兼经的先生的女儿,生的眉清目秀,与世襄算得上青梅竹马。

    世襄家道中落,他舅父寻了许多关系才将他塞入这家学院,那时候大家见他衣衫破旧,都不喜欢与他说话,学堂里的先生若非学习上的事也不怎么与他说话,我看他时常一个人坐着看书,便起了好奇心,试着同他说了几句话,才发现他性格极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一来二去也就熟了,雨竹也极喜欢他,说这样的年纪仅仅不会因为家里的贫穷感到羞愧这一点,就值得我们钦佩。

    学堂里的先生名满天下,又教过许多朝堂上担着重任的大臣,他怕清宁的爹看不起他,又怕清宁嫁过来受委屈,因此等到进入翰林院后才去提的亲。

    清宁等了世襄许多年,眼见年龄就要大了,她爹却还是不同意。

    虽然是教书的先生,满口的圣贤书,可是本质上他是个嫌贫爱富的主,一直不明白清宁为什么总不愿意嫁人,那一日他知道实情后将世襄狠骂了一顿撵出门,而后又把清宁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

    雨竹气得大骂,说要去拆了先生的门,又说世襄,干脆你带着清宁私奔好了。

    世襄不说话,只低着头喝酒。

    我明白他,无父无母,又没有万贯家财,有的只是进士那个称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世襄,你若喜欢清宁,就好好去争取,先生不同意,你就去跪在他家门口,把他感动到点头好了。

    世襄去他家门前不吃不喝跪了两天,终于等到清宁出来,她冷着脸说你走罢,我要嫁给魏尚书家的小儿子。

    世襄跪在那里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等不得你了,从翰林院出来还要等上三年,到那时也不知道你能得到个怎样的官职。”

    世襄没有说话,回家又不吃不喝的睡了两天,我和雨竹陪着他,我们安慰了他许久也不见他说话,雨竹生气了,便提了一桶水淋在他身上,指着他说清宁不嫁给你是因为你没有能耐,实在气不过就好好通过翰林院的考试,以后做比那人更大的官,让清宁慢慢的后悔去!

    世襄坐在那里不动,我过去拍他的肩膀,说世襄,想想你娘,日夜缝补了旁人许多的衣物才有了今日的你,你不能让她失望。

    过了几日,清宁大张旗鼓的嫁给了魏尚书的小儿子。

    我看着世襄日夜拼命的读书也会对清宁生出许多的怨恨。

    那日我去寺庙进香,见到她也不愿与她说话。她把我叫住,说子宴,你们都在怨我辜负了世襄对不对?

    我不说话,她浅笑一声,靠在院中那株柳树上说那时候我娘亲用了把裁布的剪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不同意,她就将那剪刀狠刺了下去,当时血流了一地,大夫好不容易将她救了过来,她躺在床上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魏尚书的儿子,我不说话,她又命人去买砒霜,说她要当着我的面去死。

    我看着她的眼泪流下,诧异的说天底下竟然有这样逼迫自己女儿的娘亲?

    “她也是为了我好,她说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若不幸福,她活着也没意思。”

    “为什么不同世襄说清楚?”

    “说了也没用,徒增伤心罢了。”

    她与我说了几句就走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说那日我其实是想试探世襄,想倘若他还跪在那里,那我就什么都不顾了,与他说出那些实话,与他私奔也好,与他一起死了也罢,我知道娘亲说那些话其实是吓我的,她舍不得我爹,可是我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清宁说完就走了,那时还是正午,我站在那里听见庙里传出的木鱼声,和尚念经的声音,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乱作了一团。世襄看不透清宁的百种心思,一如清宁不知道世襄放在云端里的自尊。于是这一生也就这般错过。

    这些话我从来都没有与世襄说过,我将手放到温酒的火炉里烤着,说世襄,无论如何,清宁是真心喜欢过你,如今你还年轻,还会遇见许多的人,倘若他日再遇见喜欢的人,可记得把心里所想的事都告诉她,女孩子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你若不说,她们会胡思乱想的。

    他点头,我与他喝了一会儿酒就要回去,他命人点了一盏灯跟在我旁边,又说子宴,回去还是劝一下子清,如今谁都不知道上面那位的心思,周铭初朝堂上许多的门生与得了他好处的人,当日子清率先站出来弹劾周铭初,又让圣上定他的罪。顿了顿,他又说我听说他最近在朝堂上非常的不好过。

    我点头,说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这几日他时常很晚归家,我即便想安慰他几句,也找不到他这个人。

    他点头,我与他互道了晚安慢慢的与他府里的小厮聊着天回家。

    苏府里安静的狠,我早叫子清成亲生许多的孩子让这冷清的苏府变成热闹的模样,到时我安心了,只需找个宅子过我花天酒地的生活,免得惹他生气。

    自他做了状元郎那年起,求亲的人几乎没把苏府的门槛踏破,他那时候浅笑着说他还小,以后他和我闹翻,年龄大了,我拿了别人的画像去找他,被他狠狠砸在脸上,说我的事不用你担心,或者你自己都没有成亲,为什么总来问我?

    我摇头,这事一年一年的也就这么拖了下来。

    府里的丫鬟冬暖接了我身上的薄裘,我问她子清呢?

    她压低声音说房间里,又说好像喝了酒,回来就睡了。

    我点头,朝着他的房间走去,冬暖手忙脚乱的拉住我,说大少爷,你过去的话,明天他又会责罚我们的。

    《御宅屋》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