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父》分卷阅读8

    洛阳知府一拍惊堂木:“还敢狡辩?天下哪有人姓六?”

    六月道:“大人不信,尽管去查。”

    “哼,你以为不招认,本府就拿你没办法吗?”洛阳知府对六月恨之入骨,厉声道,“请杨夫人上堂。”

    衙役然道:“是。”

    不多时,一名身着孝服,容貌端庄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进大堂。

    妇人轻轻福身,柔声道:“杨情氏见过知府大人,见过凛王。”

    拜见凛王时,她似有些嗫嚅。

    洛阳知府命人搬上鼓凳,眯起眼睛,眼里闪着猥琐的精光,殷勤地问道:“杨夫人可认识此人?”

    杨夫人抬起头打量六月,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移回视线,摇头道:“不认识。”她又看了眼身边的少年,凝起眉头,问道,“请问大人,这少年便是杀害妾身夫君的凶手吗?”

    洛阳知府道:“正是。”

    杨夫人沉吟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六月闻言愣了一下,扭头好奇的打量这位语气柔软的杨夫人。她很年轻,容貌雍容端庄,秀丽的眉眼间流露着万般柔情,温柔的眸子里似乎带着永远洗不去的淡淡忧伤。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好熟悉的眼睛,遥远的记忆里曾经也有过一双相同的眼睛,默默的,哀伤的凝视着他,她是谁?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六月发了呆,出神的盯着杨夫人的眼睛。

    杨夫人再次抬起头对上少年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叫什么?”

    六月眨了眨眼,失神的眸子亮了起来,直愣愣的盯着杨夫人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六月,六月雪的六月。”

    杨夫人的嘴唇抖动,颤声又问:“几岁了?”

    “十七!”

    杨夫人手里的帕子霍然落地,蓦然间神情恍惚,喃喃念着:“十七吗!”

    六月皱了一下眉头,不知她为何悲伤,正要出声安慰,她突然长身而起,逃也似的冲出大堂!他呆了,直勾勾的盯着那纤细的背影。

    与此同时,大堂外走进来三个人,正是三煞,吴铁手与水清廉的背上,还背着两个鼓囊囊的袋子。杨夫人一头撞上刚好进来的吴铁手,吴铁手身型魁梧健壮,羸弱的杨夫人噔噔后退两步,倒进丫鬟的怀里。

    吴铁手见自己撞到了人,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忙道:“在下不是有意要撞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这一撞倒是撞醒了杨夫人,她额首垂眉,柔声道:“不怪壮士,是妾身莽撞。”

    跟在吴铁手身后进来的崔大娘扫了吴铁手一眼,目光移向挡路的妇人,倏地怔愣,失声叫道:“是你!”

    杨夫人狐疑地抬起头,蓦然瞪大了眼,霎那间花容失色。

    突然间发生突变,着实叫六月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看着站在大堂门口的二男两女。四人八目相望,谁也不说话,大堂里的气氛寂静了下来。

    洛阳知府更是迷途,心道:“杨情氏无视他冲出公堂,公堂上贸然闯进三个人,他们将府衙当成什么了?把他堂堂的四品知府当成什么了?岂有此理。”

    洛阳知府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府衙大堂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又是何人?竟敢擅闯府衙,来人,将他三人拉入大牢……唔……”

    话还未道完,便被一只飞来的绣花鞋堵住了嘴,洛阳知府矍然膛目色变。

    崔大娘双手掐腰,冷然道:“大人最好不要把鞋拿下来,老娘下一个撇过去的没准是刀子。”

    洛阳知府吞咽了口口水,惶惶恐恐看向凛王。

    凛王依旧如万年冰山般泰然,定睛凝视着那少年。

    六月瞧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大娘认识杨夫人?”

    崔大娘冷笑道:“何止是认识,六月想不想知道她是谁?你若是知道了定会大吃一惊。”

    六月狐疑道:“她不是巡按杨大人的夫人吗?”

    崔大娘忽地一笑,讥讽道:“好个巡按夫人,若是当年你没有狠心丢下亲生的孩儿,今日怕是也成不了巡按夫人,我说的对不对,杨夫人?”

    杨夫人潸然泪下,缓缓跪下,双手捂面低泣:“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六月觉得心揪的疼,皱起眉头,动容道:“大娘,你又欺负人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亲娘在哪里吗?”崔大娘指着跪在地上的杨夫人,“这个女人就是你亲生的娘,厚着脸皮丢下刚出娘胎的儿子,追求荣华富贵的狠心女人。”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吃惊,六月更是十万分的震惊,呆呆地盯着杨夫人,膛目结舌,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思绪纷乱,什么也抓不到。

    就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时,龙天刑突然开口道:“想是你们已经找到证据了。”

    他话一出口,立刻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水清廉和吴铁手走上大堂,将背上的袋子解开,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本本的账册堆积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洛阳知府大骇,扑通一声跪下:“王爷饶命,下官知罪。”

    龙天刑道:“摘下他的乌纱,打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

    “饶命呀王爷,下官知错了,知错了……”洛阳知府在他一声声的求饶声中被拖了下去。

    龙天刑吩咐侍卫收拾地上的账册,待一切事毕,他迳自走出府衙大堂。“明日玉香楼,本王等着你。”

    010章

    离开洛阳知府衙门,六月同三煞一行人随杨夫人到了供官员下榻的行馆。红火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在六月的心里,他觉得那红的绚丽的颜色更像是血,鲜红的人血。

    杨夫人早就潜退了下人,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他们五人沉默地坐在厅里,谁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可说,尴尬的只有面对四人的杨夫人而已。

    六月看向水清廉,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不然心里的疙瘩只会越来越大,那双哀伤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浮现,他想她是有苦衷的。

    水清廉心思通透,拽起板着脸的崔大娘向外走;吴铁手见水清廉哄着崔大娘走了出去,若有所思的瞧了眼六月和杨夫人,一声不吭的也起身走了。

    六月晶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杨夫人,杨夫人的目光却在躲躲闪闪,好几次看到她的嘴唇翕动,他紧张的以为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也许她是想说的,只是没有勇气。

    “当年,你为什么不要我?”

    杨夫人的身子僵硬的震了一下,她抬起头,氤氲的眼痛苦的看着六月,张了张口,又黯然的低下了头。

    刺痛,胸口仿佛中了箭般。不是说母子之情,血浓于水吗?她怎么会那么狠心丢下刚出娘胎的孩子,连一口奶水都没有喂过就弃他而去?他是喝着迷汤长大的,看到别的孩子高兴的穿着娘亲亲手缝制的衣服,骄傲的说“这是娘给我做的。”他会羡慕的不得了,悄悄蹲在篱笆外偷看人家的娘亲,幻想自己是那女人怀里调皮的孩子。

    他强笑道:“真的像大娘说的那样,你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抛下我的吗?”

    杨夫人猛地抬起头,失声道:“不是的。”接着她又痛苦的将头低下去嗫嚅,“不是这样的。”

    六月讥笑道:“不是,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是?”

    杨夫人捂着胸口,她不敢去看六月的眼睛,他嘲讽的目光将她的心都撕碎了。

    “你倒是说呀!哪里不是。”六月咆哮着,他冲上去抓住杨夫人纤细的肩膀,“你倒是说呀!”

    他已经装不下去了,他不是龙天刑,可以漠视一切,就连心也是冷的。

    杨夫人只是默默地掉泪,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苍白的脸白如松枝上厚厚的积雪。

    “为什么不推开我?这样你就不会痛了。”

    杨夫人摇摇头:“我知道,你比我更痛。”

    他缓缓地放开了手,垂头沮丧地跪在她的脚边,凄然道:“求求您,告诉我好吗?您知道我多想喊您一声娘吗?多想您怜爱的摸摸我的头吗?梦里有多少次想您想的哭湿了枕头吗?您还要我痛苦到什么时候?您真的就不心疼吗?还是说您恨我,恨不该生下我。”

    杨夫人颤微微的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少年的头上,无比怜爱的抚摸他的头发。

    他温柔地问:“您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她颤抖地说:“你恨娘吗?”

    “不,我不恨您,只恨自己投胎的时辰不对。”

    “是娘没本事,不配做你的娘……”

    杨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我的闺名叫情柔,曾是京城显贵官家的舞姬……”

    六月安静的听着情柔讲述十七年前的往事,原来他娘情柔是被作为礼物送给了京城里的某位大人,一夜承欢有了他,后来逃出官府在破庙生下了他,万般无奈下将他托付给了大娘,之后又被杨良举所救。

    说道最后,情柔已经泣不成声,她苦笑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的孩儿,有机会弥补我犯下的错,这也许是良举在天之灵的护佑吧!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六月接过娘亲的绢帕,小心的为她擦着眼泪,心疼道:“这些并不是娘的错。”

    情柔愣了一下,才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来势更凶。“你刚刚叫我什么?”

    六月灿烂地笑道:“娘,我叫您娘。”

    情柔抱紧自己寻了十七年,想了十七年,等了十七年的儿子,喜极而泣。

    母子二人一直聊到深夜,六月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柔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慈爱的微笑着听他讲那些开心和不开的事,一字一句都没有落下,全都默默地记进了心里,想象着六月小时候淘气的样子,不禁想的出神。

    六月突然问道:“娘,我爹是谁?”

    不管那个有种生他,没种养他的男人是谁,是否会承认他们母子,他要给娘和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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