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王朝》分卷阅读65

    吕箜篌瞳孔紧缩,看着这个梳着朝阳髻,带着书生巾,一身也是书生打扮的人。

    “书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吕箜篌慢慢走下来,依然倒提着长枪。

    书生温润微笑:“我在不夜城,写了两本春秋,明史春秋,按古往今来,写王朝兴替,世事兴衰,写时间之变,暗史春秋,按帝王将相,强武悍法,写人物之传。在我的明史春秋里,你只是一个牺牲三万冰熊军,却没能挽回败局的失败将军,在我的暗史春秋里,你会是一个出色的武者,有一场符合身份的死亡。”

    “你是王道剑胡不归的传人。”吕箜篌冷笑一声,“当年,我杀他只用了一招。”

    “那今天,我也只用一招。”银雨霏手中握着一卷形制奇古的竹卷,这在当世已经非常少见。

    吕箜篌缓缓提起白莲枪,隔空向着银雨霏刺去,这一枪,穿越空间,直接出现在银雨霏胸口不足一寸之地,竟仍然没有一丝杀气外泄,但是这道刺穿空间的枪尖,仍然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向着银雨霏的心口刺去。

    势如破竹,却终究未能破竹,这像是直接在银雨霏体内刺入的一枪,竟被那竹简挡住。银雨霏袖中滑落一根细檀小狼毫,也是轻轻点出,这一笔,分明是隔着百步之遥,吕箜篌却神色一愣,眉心出现一点墨渍。

    箜篌引枪法,一枪动地,二枪云凝,三枪天惊,如今吕箜篌这一枪,已经足以把空间穿透,然而穿得透空间,穿不透时间,更穿不透人心。

    南虞北吕并称于世,却也有天下有情刀,世上王道剑。银雨霏十年不第成大器,一笔写就两春秋,明史写时间,暗史写人心,温养剑气十年,一朝功成。

    因为在刹那一枪中刺穿了空间,却被银雨霏挡住,吕箜篌死去的瞬间,白练枪也被空间彻底剿杀,这柄传奇神兵,也无法抗拒失去了控制的时空大力。银雨霏看着手中剩下的枪头,再看看即使战死,仍然挺直身体的吕箜篌,只留下一声叹息。

    因果,至此了解。

    “昔我来时,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式微,式微,胡不归。”银雨霏和羽歌夜擦肩,,将手中枪头放到了羽歌夜手中,一笑而过。

    冰冠王城至此再无悬念,龙鹫军骑马而上,羽歌夜却没有跟进去。冰冠王城的成年人都留在了王城中誓死报国,而小孩儿和老人则都进入了冰冠王城,无论是为了灭绝北莽王族,还是为了断绝这些仇恨,羽歌夜都只有一个选择。

    所有成年人全都被杀死,所有的雄性和化成人形的兽人,也都被杀戮,而北莽皇族血裔,更是彻底断绝,即使这些孩子确实在倾尽全力的扔石头也要伤害大隆士兵,这场杀戮仍然显得过于惨绝人寰。

    羽歌夜闭着眼,但是厮杀声,烈火烧灼声,哭号声,鲜血飞溅声,啼哭声,太多太多的声音,让他挣不开眼。

    但是他还是要睁开,皇宫已经燃起大火,孤悬于城外的皇宫如同一座火炬,在极北之地带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两个士兵压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来到了羽歌夜面前,少年的脚下,有个不足四岁的孩子,即使这么小的孩子,看着羽歌夜,也流露出深深的恨意,他未必能够记事,未必能够理解,但是这不妨碍,他用怨恨至极畏惧至极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每个人。

    “纱织,我来接你回家。”羽歌夜看着羽纱织,羽纱织却退后一步,泪流满面地哀求:“哥哥,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他是北莽王室的孩子。”羽歌夜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他凑近那个小孩子,乳牙都不够坚硬的小孩,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羽歌夜没有抽回手,他看到襁褓中藏着一把银色的匕首,那是他交给羽纱织的细月,“你要用他,来挟持我吗?”羽歌夜静静地问。

    羽纱织凄楚地笑了一声:“哥哥,我活下来了,可是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我真恨,我是大隆皇帐。”

    他裹着白纱的身影,坠下高达千尺的冰冠悬道,向着铁马河落去,苍白的衣服,像是一朵凋零的莲花。

    “四殿下。”黄豹林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个酒囊,羽歌夜接过一个,和黄豹林轻轻相碰,当年他曾说过,要和黄豹林在冰冠悬道,痛饮庆功酒,此刻却只是轻呷一口,皱起眉头,“这酒,真苦。”

    作者有话要说:在北莽覆灭和这酒真苦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章节名,更能点出本章的主旨。

    今日三更一万七。。。

    ☆、120一触即发

    北莽冰冠王城,所有奢华享乐之物,都来自大隆,只有装饰用的金属和宫中武库,藏有众多珍贵金属,价值连城,羽歌夜直接派兵将这些珍贵金属全数搜缴,直接送往雪州,并把冰冠王城为数同样不少的黄金白银,派人送回云京,全然是毫不私藏的姿态。

    冰冠王城的覆灭,相当于北莽王朝的覆灭,然而散居在北莽各地的莽族,却仍不肯服输。北方天寒地冻,由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游牧民族,冰雪民族,以及在内陆王朝更迭中逃亡北方的其他种族组成,除却和北莽一族同样发迹于铁马河之北的少数种族拒不投降,大部分人民,已经默认了大隆王朝的扩张。

    在整座天佑大陆的历史上,能够一统全境的王朝寥寥无几,大多是短暂占据这片永恒冻土之后,就因为无利可图而最终放弃,或因为王朝分崩离析而让北方再度**。肃清了北方诸族,只是消灭了反抗力量,那些默默表示谦恭顺服的北方种族,其实并没有多少诚心,他们冷眼旁观,等待着大隆王朝会成为历史中又一抹可笑的云烟,还是成为北方土地短暂的支配者。

    只是此时的北方诸族还没有意识到,这位年轻有为雄心勃勃的神圣大将军,很快就将成为一个新的变革大时代的开启者。

    但是羽歌夜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打下北莽,前前后后近六个月的时间,他必须赶往西凤,去迎战他最强悍的敌人。

    “我必须跟你一起去。”倾国毫不动摇地开口,“希奇如今动弹不得,听河不知所踪,你身边没一个人跟着,我不放心。”

    “你跟着我,我更不放心。”羽歌夜无力地拒绝。

    楚倾国挑起眉来:“留我在大隆,万一我生了,怎么办?”

    这也是羽歌夜无力的原因,如果真的把倾国留在这儿,他也不放心。形势所逼,情势所逼,羽歌夜现在还没能把普天之下,都做自家的资格。

    “好好照顾倾国。”唐清刀将统帅两万龙鹫军的虎符交给了羽歌夜,即使没有明说,两个人也都明白,无论羽歌夜日后成为什么人,成就什么事,这两万龙鹫军,也再不会落进唐清刀的手里,甚至西北四关,也仍然不会属于这个过去的西北王。

    在北莽,唯一能够跨越横断山脉的,只有春城附近的一个入口。此时春城的百姓,都带着漠然的目光,看着眼前铠甲精良,坐骑可怖的龙鹫军,用坚硬的铁爪抓住山石,跨越横断山脉。就算他们不是北莽皇族,不是莽族,但是面对把曾经祖国打得粉身碎骨的军队,也难以露出任何笑容。

    唯一神色有些变化的,是抱着小狐狸的吴秾。“没想到,他真的灭了北莽。”吴秾轻喃一声,他身边的雄性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吴秾摇摇头:“我们去云京吧,北莽已经灭了,我们也算是大隆子民了。”他这句话引得周围人怒目而视,他却视而不见,去云京,既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得到机会,他当初被迫叛出补天阁,遭到阁中长老追杀的往事,已经过去,现在他又恢复平凡人,以他的能力,怎么也要为这个家,搏一个出路。

    虽然当吴秾说出那句话,所有人都在怒视他,但是真的面对选择,却有不少人做了同样的决定。春城靠山吃山,不少人家都积攒了足够的财富,但是他们也受够了攀爬跋涉的艰辛,也都向往着大隆的富庶,更何况冰冠王城覆灭之后,大隆就出台了一系列安民政策,吸引不少曾经从那片土地逃到北莽的人,想要重新回到祖先世代居住的土地去。

    所有从北莽去往大隆的队伍中,运送战利品的队伍无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北海富产稀有金属,金银这样的贵金属,也囤积不少,北莽王室的奢华生活,就是靠着矿工们榨干骨髓的血汗劳动支撑起来,如今,这些金银都陈列在紫禁城太和殿前,整整五十车的金银财宝。

    “番邦之国,只有金银,而无工艺,更无珍宝。”文华殿大学士章鸣镝摇头晃脑,满面鄙夷。在楚淳冈致仕,竹碧如位高权重轻易不出现的情况下,他成了文臣中崛起的实力人物,墙头草两头倒的青党,如今也颇有几分跋扈的气势。虽然鄙薄北莽皇族只有金银,没有珠宝,而且金银都十分粗糙,但是这个已经接近人生晚年的老家伙,仍是两眼露出了贪婪的光。

    北莽极北之地的北海,因为有天空空洞,天地元磁的力量极为强大,矿工在那里,很少能活过三十岁,这些矿工,甚至有很多都是曾经被北莽掳掠过去的大隆子民。然而现在征服北莽,没有人想着要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同胞,反而想着把更多的人派到北海去,利用大隆先进的技术,把北海的矿藏全都挖出来。眼前的金银,只是用来看看成色的小点心,分割北莽的土地财富,才是目前大隆朝堂最热衷的话题。

    永乐皇帝羽良夜,并没有出现在太和殿广场,而是坐在飞霜殿的主位上,倚着龙椅,单手支颐。

    此时飞霜殿内,唯一一个没有去太和殿观看战利品的,只有竹碧如。

    “对他们而言,那是征服北莽的战利品,于朕而言,却是明晃晃的催命符。”羽良夜睁开眼,无悲无喜。

    竹碧如肃容端坐,即使在自己的帐婿,学生面前,他也不曾有一刻放松,听到这句话,也不由露出喟叹之色:“谁能料到,他真的能将冰雪之国,化为大隆疆域。”

    “不止如此,他现在还在去往西凤的路上,不出一月,就能到达西凤王都外。”羽良夜抿起嘴唇,便显出笑容的样子,只是却毫无笑意,“统一天下,哪个君王不希望,只是天下统一的那天,这天下,就未必是朕的了。”

    “悦王成就的,乃是千秋不业的功勋,若是再行软禁之事,就不如当年那么容易。”竹碧如手指轻轻搭在自己膝盖上,抬起眼来,这位温良谦恭的当世圣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冷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当早作打算。”

    “你且退下吧,容朕再思量思量。”羽良夜从龙椅扶手上抬起手来,竹碧如躬身行礼,默默退下。羽良夜坐了一会儿,对身边跟着的内侍道:“太凤,可一切安好?”

    “回禀皇上,奴才不知……”内侍扑通跪在地上,不断叩头。

    羽良夜缓缓睁开眼睛,颇有几分厌恶地说:“这怪不得你,毕竟,这皇宫,他比谁都熟悉。”他轻敲扶手,从飞霜殿的房梁上,落下一个穿着遍体黑纱,戴着面具的怪异身影,“把慈安宫的人,都招回来吧。”那黑影点点头,倏忽就消失在宫殿之中,偷眼观看的内侍,虽然已经见过几次,还是吓得浑身一抖。

    “把夜阑招来。”羽良夜说完,内侍便匆忙叩头离去,不一会儿,当初险些被景帝临终处死的夜阑,便出现在羽良夜面前,小心地跪在地上:“奴才见过皇上。”

    “小夜,朕问你,那天人五衰之毒,当真对人并无损害?”羽良夜姿势不变,眼睛却落在夜阑身上,夜阑当即落下一滴冷汗,他跪伏在地,低声回答:“各种等级的法师,都已经试过,就连白角,也难逃此毒,至少目前,并无异状,只是……”

    “说。”

    “若是神使,角色白中有金,千年未遇,郭前辈说绝对有效,夜阑却不知是否……”夜阑声音渐小,偷眼看着羽良夜,羽良夜闭目沉思,随后抬抬手指,夜阑如蒙大赦,立刻离开了飞霜殿。

    羽良夜站起身来,并未着人跟随,独自向着浩淼阁走去。紫禁城一阁一楼,一武一文,名震天下,以至于很多人都快忘了,自圣师入灭之后,就再不曾现世的天下第一神兵,刀皇剑帝,就藏在皇宫。

    他来到浩淼阁顶,在四个书架的角落各拿出一本书,在书下,藏着一处像是书架自然纹理的木痕,手指一按,却凹陷下去,四个机关,使得浩淼阁阁楼打开,缓缓垂下两条锁链,上面陈列着一把色做碧青的青铜长刀,造型古拙,灵韵内敛。

    “果然不愧刀中之皇。”羽良夜将刀从链子上取下,手臂骤然一沉,刀刃砸在地面,如切割豆腐一般,陷入了浩淼阁质地坚硬的楠木地面。

    他运起法力,发现这把刀连法力都无法接触,神异之处,两千年来无人能够参透。他将刀一甩,身边骤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以刀皇的锋利,本该把这人从中穿透,却不想对方身体如同烟雾般展开,将刀皇吞入身体。

    羽良夜走下浩淼阁,身边已经出现十二个黑色妖兽蛊兵,刚刚藏匿起刀皇的,根本看不出是哪一个。他再次走入天一楼,天一楼和浩淼阁,一文一武,与其说镇住皇宫煞气,不如说,镇住了刀皇剑帝这两把绝世凶器。

    他伸手按住铜盆中间的莲花灯,将五片莲瓣同时压下,楼顶再次垂下四个锁链,这一次,吊着的却是一个长达一尺,宽达半尺的箱子。从体积而言,反倒更像是一个剑匣,只是以这体积,里面藏着的宝剑也不会太大。

    羽良夜抚摸着上面的铭文:“开则不可再用,开则天下太平。”这句铭文,后半句无疑让每个拥有剑帝的人,都感到心热,但是前面一句,却让人踌躇。剑帝之匣,几经流传,和刀皇倾盆一起,同为皇朝文武隆运的象征,刀皇曾经暗中出世,剑帝却始终没人敢于打开。

    很多个历史节点,当想要打开剑帝之匣的一瞬,便要么到了山穷水尽,挣扎无用的境地,要么便尚有一线生机,一搏可能,所以和剑帝之匣相伴的,永远是自尽身死的壮烈,或是反败为胜的威名,而这神秘至极的圣师遗物,剑帝之匣,却从未真的打开。

    羽良夜将剑帝之匣轻轻一抛,再次被一个妖兽蛊兵接住。混在这十二个妖兽蛊兵里,除了羽良夜,没人能猜到,哪一个藏了刀皇,哪一个藏了剑帝。

    他站在天一楼,袖子中落下那个小小玉瓶,里面藏着的,就是郭小山这个恶魔最后的遗留,奇毒天人五衰。这位活了三朝的纵横谋士,创造的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诱惑与危险,却让人不得不吞下。

    他俯身望着天一楼水桥,仿佛又一次看到了羽歌夜绝然离开的影子,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行动,便永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当倾盆刀出世的那一刻,独居慈安宫的唐修意,忍不住眉羽一跳,打翻了茶盏。他多年的心腹应雪桥扶起茶盏,担忧地看着他。唐修意不知道刚才骤然心惊是什么原因,他能够掌控住这座慈安宫,已经是他多年经营,加上景帝遗留老人儿的帮助,再外面的消息,就难以知道。那些可怕的妖兽蛊兵突然消失,今晚又突然心生异兆,让他越发担忧起来。

    “出来!”唐修意厉声一喝,然后迟疑地愣住,从黑暗中走出的俊朗身影,正是随着护送战利品的使团到来的沈听河。

    当年被他威吓不敢抗拒的小凤翎卫,如今从黑暗中走出,便是浑然天成的强者气息,竟已经不弱于自己。

    “奉主子的命令,带您出宫。”沈听河轻声说道。

    当晚,当潜藏多年的魑魅魍魉为了他们的最终使命,而在云京百鬼夜行之时,毒医夜阑被迫携天人五衰之毒,十二妖兽蛊兵,离京赴西凤。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羽歌夜才最终赶到了西凤。他可以用法力携带着楚倾国飞行,却无法挪动全部的龙鹫军,而龙鹫的庞大体型,在这里却成了麻烦,向导能够通过的羊肠小路,山缝小道,龙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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