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王朝》分卷阅读31

    “我们把洪水东引,西凤便把灾民东进。”鱼玄机摇头叹息,满面忧色“这是摆明等着大隆先行出兵阻拦,挑起战争,此乃阳谋,大隆不可不接。三国乱战,终究苦了百姓。”

    “先苦后甜。”羽歌夜看到鱼玄机哀痛神情,知道他虽然智谋无双,但是为人却颇有经世济民之念。

    鱼玄机主张“玄黄局”,王气在中原,内圣外王,龙战于野,可安天下,乃是以兵戈成和平的王霸之道。他亦深明战争于和平的重要性,收敛表情:“不知私渠私用之计,行的如何?”

    候光玉拿捏羽歌夜,想的乃是让朝廷拨款修建水渠,这样一来,无论治水成与不成,都可推脱朝廷责任,与他无关,二来朝廷拨款,不动江南税收,他便能向世家邀功,三来还可以趁机盘剥,中饱私囊,笼络江南官场形成铁板一块,让朝廷无计可施。

    然而羽歌夜一纸奏章,世家开渠之后,私渠私用,按照朝廷河渠水道管理方法,可自行管理,彻底打乱了对方算盘。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但大多依天然河道而行,不得私自开通水道,终究有到不了的地方。江南世家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就是因为分别把持盐、茶、丝、瓷等重要产业,这些物产,都需要依赖水道运送到全国各地。除了楚宋朱候四大世家,还有众多中小世家,占据了江南地区近九成土地,而这些土地里并非都有天然河流通过。所有河道运输,都归朝廷管辖,必须上缴税款,这算是朝廷压制世家发展的一个手段。

    虽然为治水患,河渠开通必须按照工部计划图纸,但是对于世家大族而言,也是一个降低运费,加快运输的大福利。在江南七大水脉之间开凿河渠,工部提出多种方案,候家不同意,朱家也可以。本来是羽歌夜求人,现在变成了人求羽歌夜,反客为主。羽歌夜只要躲在杭州别墅里,便安然等着江南世家们纷至杳来,自投罗网就够了。

    于世家大族而言,开放河道挖掘权限,无异于解开了颈上绳套,可以自行择路而行,不用再走朝廷盘剥税赋的河道。

    如果真的如此,景帝断不会为了解决一时水患,反而埋下更深隐患。

    江南九州,铁板一块,人员调动,明面上遵循朝廷指派,实则无论多么清廉官员,进入江南,要么同流合污,要么遭到排挤甚至被谮害。朝廷限制江南的目的,已经名存实亡。开挖河渠,工程浩大,江南官场被景帝安□了大量新任官员。江南世家知道此乃毒饵,却抱着暂且吞下,日后去毒的心思。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交给他们的工部图纸,都有工程缺陷,扛过水患之后,需要花费巨大力气修缮,而且必须由工部出技术进行改良,到时便是新河道收归国有之时。一场大洪水,冲掉了江南谨慎心,也冲进了景帝的新棋子。

    “私渠私用,如此诱惑,他们怎能扛得住。”羽歌夜住在大明湖畔望夏别墅,望着大明湖浩淼烟波道,“虽然此计由你提出,我呈递景帝,笼络江南世族。但是真正的赢家却还是父皇。工部和科学院掌握在父皇手中,科学技术握在国家手里,江南世家虽有盐茶丝瓷这些暴利产业,却终究跳不出朝廷的手心。”

    “位置不同,索取不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笼络江南世家,至于日后变化,暂且不需担心。”鱼玄机坐在羽歌夜身边,调试幽篁琴,“水道开通,洪水势头减缓,上游压力也会降低,与其让灾民在国内哀嚎,不如让他们变成士兵,攻打大隆。”

    羽歌夜人在江南,心却还系着蜀州。西凤水患,瑶苗云彝四州虽然森林环绕,也大受灾害,如今夷狄之民已经频繁冲出洛蒙森林,从大隆治下,变成了暴动流民。“如今夏天雨季将至,江南赶工,应该能够避免洪雨相逢的大灾。西凤雨季漫长,想必更难承受,年底之前,怕就会出兵大隆。”

    “等了这么久,也该和西凤见见真章了。”鱼玄机屈指弹弦,琴音如剑出鞘,有杀伐意。

    羽歌夜缓缓转动念珠的手指磋摩着一粒圆珠,闭目微笑:“不相干的演员,也该退场了。”

    蜀州边境,夷狄之民频繁犯境,被提为蜀州总兵的长殿下桓郡公羽惊夜,亲自率兵围剿夷狄灾民。羽惊夜封号为桓,乃用武之号,又被提拔为蜀州总兵,心中斗志正隆。进入洛蒙森林剿匪,大隆军队总是束手束脚,但是这些胆大的夷狄之民竟敢离开森林,这样送人头添功劳的美事,可就多多益善,他当然不能放过如此立功机会。

    洛蒙森林最深处的夷狄山匪,也都被迫抱团而出,他们更加凶悍,也更加狡猾。洛蒙森林如同苍茫大海,没有人知道这些凶残的鱼会从哪条路上岸。明明是零散的山匪,却像是有人在背后指挥一样,神出鬼没,此起彼伏。军队一来,销声匿迹,军队一走,突然出现,声东击西,反复不定。

    这些最凶悍的山匪也是羽惊夜最为头痛的,在蜀州竹族旁支子弟竹曼曼的建议下,他发布招安令,纳降的山匪可以得到田地和房产,从内部分化夷狄山匪。果然有不愿意过刀口舔血生活的夷狄之民纳降来投,还透露了他刚刚背叛的那波夷狄山匪的最新动向。

    “真是一群不堪一击的流民啊。”羽惊夜在成功剿灭第一波山匪之后,这位极富勇气胆识的叛徒,表示自己不愿做个田舍翁,愿意再立功勋,成为羽惊夜手下马前卒。这个探子果然不负羽惊夜期望,接连帮助羽惊夜探明三波山匪的袭击。

    “深蓝,这次若能真的找到山匪大本营,你就立下大功一件,日后定有你跟着本王升官发财的时候。”羽惊夜志得意满,连不该他用来自称的“本王”都顺嘴说了出来,显然早就认为自己能够凭此功勋晋升郡王。

    “多谢大人指点!”深蓝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可惜他只是山野之民,不懂礼仪,一句大人,就触怒了羽惊夜,让他大感不快。

    “王爷文韬武略,我们跟着王爷,日后肯定前途无量。”提出招降策略的竹家旁支子弟,竹曼曼纵马走上前来,一句及时的恭维让羽惊夜全身舒坦,悄然化解了危机。

    这一次自称深蓝的探子,发现了五个山头的联合匪巢,也是整个洛蒙森林夷狄山匪中最后的大匪团,即使深入洛蒙森林的距离,比之前要深得多,羽惊夜也势在必得。只是天公不作美,山林中竟然无故起了大雾,视野不足十米。

    自恃武力的羽惊夜也并非庸人,决定采取分兵合围的策略。军队围成一圈,从外包围山头,从下而上,推平匪山。然而洛蒙森林复杂的山林环境,让羽惊夜和其他几支队伍的联系时断时续,所谓“大圆”,已经裂开。他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孤军冒进的境地。

    更可怕的是,武器拙劣的夷狄山匪,竟然建立了不少防御的鹿角沟壕,还有射程犀利的弓箭和似乎源源不绝的箭矢。羽惊夜带兵冒进,被山匪退下来的滚石冲散了队伍,气得他不停怒吼:“全军集结,再冲击一次。”

    他操纵着到处乱转的军马,怒声对着跟在身边的那个夷狄大吼:“深蓝!把军队集结起来!”

    “是,长殿下。”深蓝拱手行礼,那是一个标准的大隆礼节,说的也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的敬称,他起身轻盈从羽惊夜身边掠过,转瞬就进入乱成一团的士兵之中,在丛林中消失不见。

    羽惊夜缓缓低头,胸口扩散的鲜血迅速晕开,割开的衣服里露出一线细细的伤口,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四处环视,混乱的军队中,他突然成为了唯一的清醒。谁给了山匪如此可怕的武器,谁在背后指挥他们攻击蜀州,谁把自己身边的士兵都调走了,谁牺牲了小波的山匪诱惑自己贪功冒进,谁让那个该死的夷狄贱民来投诚,谁,指使竹曼曼献上了招降的计策。他抬头看着天空,仿佛看到无数血红的丝线交织成一张紧缚的网,“真狠啊”他心里感叹,胸口发出赫赫的声音,从嘴角溢出血沫,缓缓从马上栽下。

    “长殿下死了。”走散的大隆军队之中,有人轻声碰头。

    “怎么会,我们还没动手。”另一个人惊愕,旋即冷笑,“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急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边。”他伸手比了四个手指。

    “我看不像,这山匪如此凶悍,定然背后有人,若是那位,这手段未免太惊人了些。”他满是惊惧地看着对方。

    “若不是那位,哪来的这么大雾?被这么多人同时算计,长殿下也够可怜的,不需要我们更好,有罪大家扛。”他挥动马鞭,高声喝道,“都给我顶上去,这些山匪都不行了!”

    而此时在山匪营中,却已经乱成一团,那个带来大批武器的神秘人物突然消失,没人指挥,他们又变成了一盘散沙的山匪,面对从下涌上的包围,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竟然不管不顾冲出战壕,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而在离战场极远的树上,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双手间放飞一只鬣蜥鸟,看着鸟儿扇着翅膀飞向锦官城方向,他轻轻按下斗笠,压住了眼角红色的凤纹,消失在茫茫洛蒙森林里。

    看到黑衣人消失,树林间闪出一个人影,穿的却是一身融入森林的绿衣,深蓝来到他面前,将一把殷红如血,薄如蝉翼的匕首交到了他手里,两个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林中。

    竹曼曼抱着羽惊夜尸体,出现在山匪逃跑的路线上,满面悲痛:“长殿下被山匪杀了!大家为长殿下报仇啊!”闪躲之间,竹曼曼被山匪也割开不少伤口,羽惊夜的身上也添了更多的血痕。

    蜀州剿匪大捷,长皇子羽惊夜却被逃逸的山匪所伤。山匪竟然集结在一起,共同构建了一座颇有规模的山寨,出兵之时又赶上林中大雾,队伍散开,长皇子又刚好处在山匪逃窜的地方,种种巧合造成了这桩悲剧,线索千头万绪,最终没有人知道所谓真相,到底如何。

    ☆、65图穷匕见

    长皇子羽惊夜剿匪身亡,景帝震怒,群臣惶恐,下令彻查之后却只觉疑点重重,人人有鬼。

    羽惊夜的生母是龙雀院银焕溪,上三族银族的贵帐,论家世血统只逊于唐修意,以羽惊夜母家背景,又身为帐子,未尝没有一搏皇位的可能。然而银族血脉之祖,乃是上古始皇白翎帝,和圣师一个时代的人物。自从圣朝没落,唐族和银族分道扬镳,在数次朝代变迁中,两个家族都再也没有建立起圣朝时那么和谐的关系。羽族为皇室,以银族和唐族相互制衡,但是比起掌握神庙的唐族,历史上第一个皇帝家族出身的银族无疑更让羽族担忧,所以银焕溪连三宫都不是,只获封六院之首,羽惊夜登上皇位的可能反而更小。

    银族在羽族唐族的压迫下,如履薄冰,艰难地担当着不够分量的平衡砝码。大隆历代都有银族兽人进入后宫,位分不低,也都诞育了皇子,只不过有的死于夺嫡争斗,有的死于登基之后的算总账,也有的侥幸颐养天年。但是这种在景帝这样正当盛年的时候,就惨烈到直接杀死皇子,还是母族排位都不低的长皇子,仍然十分少见。

    以年纪身份,现在实力而言,有如此作为的只有皇太子羽良夜,皇四子羽歌夜。皇太子身在蜀州,皇四子身在江南。皇太子嫌疑最大,却没有动机,皇四子动机更多,却没有嫌疑。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两位皇子有谋害兄长的可能,这场可怕的血亲杀戮,让朝臣们感到毛骨悚然,在大隆两百多年历史里,这两位皇子无论谁出的手,手段也实属骇人。

    银族当前最高权力话事人,伊斯梅祭司银海心,这位老奸巨猾的祭司巨头,千里迢迢赶到皇宫,敲击御状鼓,声泪俱下,痛不欲生,请求景帝彻杀山匪,明正国威,为长皇子殇亡报仇。

    “这一招何其狠辣。”羽歌夜在望夏别墅悠然临风而立,衣袂飘摇,手中念珠却不动如山。

    “历朝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结党营私,图谋篡位,太早成长的皇子,往往都笑不到最后。”鱼玄机就在羽歌夜身后,他放下手中云京传来的密报,看着羽歌夜的背影,“无论是名正言顺,大势所趋的太子,还是底蕴深厚,潜心经营的你,都不能触及景帝心中的那根底线。然而这次的凶残行径,不顾手足情分的残忍猎杀,可是给存着自己的儿子可以和睦共处,不至于兵戎相见这种侥幸念头的景帝,兜头浇上一桶冷水。银海心名为报仇,实为挑拨。带兵出征,为皇长子报仇,从而得到蜀州兵力,坐拥边陲,那等于是在养虎为患,以景帝帝王心术,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招安纳降,诱敌深入的计谋,确实是我定的。”羽歌夜慢慢转身,他没有系冠,头发散乱垂在脸庞,显得有几分风魔,“必杀一击是深蓝,掩盖伤痕是曼曼,都是我的人。但是皇兄身边的暗卫不是我除掉的,那些走散的士兵,也不是我授意,想必是太子哥哥的手笔。”

    “夷狄山匪有防御器械,更采取游击战略,背后定然是有西凤的人在操纵。长皇子身死,朝廷必然派兵剿匪,到时候误杀西凤平民,就是两国交战的由头,有时候一句正义与否,可是有很深的影响。”鱼玄机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上,双目微垂。

    羽歌夜慢慢踱步:“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那场平白而生的大雾,显然是法师施法,能如此大范围改变天气,艾露尼神庙嫌疑最大,这是要把唐星眸也拖下水。”

    “你不认为是唐星眸做的?”鱼玄机睁眼,精光湛湛凝视着羽歌夜。

    羽歌夜讥讽嗤笑:“唐星眸还没那么下作,这场大雾,怕是银海心亲自派的人手。”

    鱼玄机笑容如波光微漾,甚是满意羽歌夜的答案:“看来景帝终于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好,只是苦了母君。”羽歌夜猛然顿住脚步,指尖捏着念珠,掐的手指肚都变白,“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鱼玄机机智无双,只是略略思忖,就从羽歌夜话中语气,猜到了可能,不免开口:“还不到这种地步吧。”

    “那就要看看父皇绝情到什么地步了。”羽歌夜背着手,念珠垂在身后,像是一条索命的绳套。

    五日之后,羽歌夜奉诏统御蜀州驻军,往洛蒙森林剿匪,与此同时,被洪水和瘟疫驱赶的西凤灾民也终于从洛蒙森林重重险阻里逃出,来到了心目中的曙光,大隆边境。这些灾民饱受洪水和瘟疫伤害,又被洛蒙森林各种凶兽袭击,实在是饱受摧残,形状堪怜。但是数量广泛的灾民,能够从洛蒙森林穿越而来,肯定有人在背后驱策。

    等待他们的是大隆驻军锋利的刀枪。

    西凤皇室宣布正式对大隆开战,派遣和大隆对峙多年的鹰扬大军拔营东进。景帝紧急调派界碑关镇守,大柱国唐清刀亲往蜀州,授命统领玉门关大军,协同四皇子羽歌夜一起,迎击鹰扬,力求一劳永逸。

    “岳丈,我们丈婿二人同抗西凤,估计也会是历史上一段佳话吧。”羽歌夜亲自出巴山城迎接唐清刀,将他引到军营。这里已经是大隆最边界的城镇,距离玉门关不足二百里,长久以来都是西南军防御中枢。羽歌夜一到巴山,就察觉不对。驻守西南的玉门关将军调动频繁,颇有剿匪练将的意味。当年锦官城冬夜火锅,唐星眸就曾说过西南又要换将,当时即将卸任的是少数在位超过五年的玉门关将军,斯青轩,在那之后,玉门关将军一直由西南驻军副将暂代,直到这一次唐清刀的到来,简直是留了位置等待唐清刀一样。

    “把地图拿来。”唐清刀并没答话,面色严峻,羽歌夜身后一名兽人青年捧着一张地图,铺陈到桌上。西北界碑关驻军,防御地域十分广大,但是千里茫茫荒原,烽火台瞭望塔连绵成线,无论北莽从哪里进攻,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西南四十万大军,分布在瑶苗云彝四州,防线同样广阔,但是面对的却是陆上海洋,洛蒙森林。玉门关是由大隆去往西凤的官方道路,如今已经封锁,但是洛蒙森林,伐林成道,西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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