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绿豆大眼冷不防凑到了我眼前，我才一时间觉得头皮发紧……哎？我这是惹上不良少年了么？
等我被他一路拽着拽到了篮球场的角落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可能确实是惹上不良少年了……不然戴大维和他那帮跟班干嘛齐唰唰的不怀好意地在那貌似等着我呢？
不过，如果他们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了，那么应该就不是我惹上了不良少年而是不知为何不良少年找上了我吧？
…我猜，我今天的行程表可能要多加上挨打这一项了吧……
戴大维大冬天不要命的光溜溜地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件校服外套，鲁87、蚊子、付俊雄三个站在他后面，再加上拽着我的崔予钧，五个人简直就是那些里的小流氓从书页里走出来了。
我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拍电影吗？拍电视剧吗？我是青春校园电视剧里被小流氓痛扁以起到引起男主角出现，出手相救显示其英雄气概作用的无辜少年甲吗？
不对吧……我是男生哎，男主角干嘛救我啊？我不具备以身相许的功能啊……而且……既然这个故事是我在讲，那么……男主角貌似就应该是我吧？…
被推到戴大维这帮人面前之前这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里，我脑子里净冒出这些对度过我眼前险境毫无帮助的杂七杂八的想法……可是即使我绞尽脑汁意图想辙来逃掉这顿打，我也实在想不到有任何方法能和这些完全不讲道理的暴力分子沟通。
想起后来被彭小北指着鼻子骂“孬”，我才意识到，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一点有关“是男生应该同样挥拳头来反击”的意识都没有……真是丢脸。
“知道为什么给你丫叫这儿来么？”戴大维嘴里咬着烟，拇指玩弄着另一只手上带着的菩提子，眼睛不看我，好像我在他眼中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他张嘴问话的小人物。
他没我高，然而我在他眼中无疑十分渺小。妈的，我在他的视野里像个矮子……想到这里我的肺就仿佛比平时都胀大了一倍。
我才不是小人物，我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老师的乖宝宝……我只是，和你们实现价值的途径不同而已啊！我只是和你们有不一样的梦想而已啊……可是，用怎样的语言才能让你们明白呢？你们这些天天混吃等死过日子的废材，又真的有必要明白我的想法么？
“因为我踩了崔予钧的脚？”
我听到我自己的回答，我的声音没有颤抖，出乎戴大维的意料外，却在我自己的意料中。我的声音虽然没有颤抖，我却知道妥协的人是我，因为其实我，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和废材浪费。
“这只是其中之一……”戴大维从鼻子里喷出两束烟雾，不怀好意地撇撇嘴，脚上用力捻灭烟蒂，“你心里清楚吧？”
“……”我不清楚，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却不知道原因。
“你跟小北关系不错啊？”戴大维又开口，却扯出来一个我始料未及的人。
彭小北？这跟我和彭小北关系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有人为了这个要来修理我吗？简直莫名其妙啊！这些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以为自己真是混江湖的兄弟的可怜的小混混，要是我真的做了什么也就算了，唉……爷真他妈的冤屈！
戴大维突然抬起头和我对视，宽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我的双手刚才已经被蚊子和崔予钧一人一边牢牢抓住，我不能挣扎而且当时也没想过要挣扎，我只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戴大维扬起拳，我明天一定会顶着歪掉的鼻梁去上课了……又或者明天我根本已经没可能去上学了。
“你别以为你硬抗就能抗过去，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接近小北不就是为了舒婕么！是男人就堂堂正正公平决斗，别跟哥们儿玩阴的！”大概是看戴大维半天没说话，崔予钧忍不住终于开口。听说他从军训就喜欢人家舒婕的，我知道他一定是这次戴大维挑头的由头之一，我只是不明白大家一帮爷们儿怎么想象力比那些丫头片子还丰富？我接近彭小北是为了舒婕？拜托，这么洒狗血的剧情只有在八十年代的琼瑶剧里才存在吧！？
“要怎么说随便你们。我们快点解决好么？我还要回家。”
“哼。”付俊雄听了我的话只是用鼻子哼了哼，再一句也不肯说了。他也是为了舒婕么？舒婕的魅力还真是大啊，大到为了她吃醋打架耍流氓的事连名列年级前茅的付俊雄也不能免俗。
“好！”戴大维终于又开口，“你倒痛快！那我也给你一个痛快的。你选吧，是自觉点再也别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我们兄弟打你一顿算了，还是，单挑，打成什么德行自己担着，两不埋怨！”
…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吗？也对，真是符合他们没大脑的形象啊……
“单挑。”
单挑和群殴都是挨打，不过，被一个废材打总好过被一群废材圈儿踢吧……早挨早完，然后，我还来得及熬夜把那两页化学卷子写完。
我努力想伸手护住要害，肩膀却疼得有些不听使唤……妈的，戴大维确实不愧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混混，下手又狠又快不说，他还很聪明，知道把伤都留在衣服挡得住的位置。再想想，也是我打架实在太逊了，戴大维想打我哪里就打我哪里，我比他高了多半头，却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在他背上轻描淡写地留了一拳就被他掀翻在地了。
妈的，腿受了这孙子两下几乎已经不能支撑着我保持直立，我看着他一脸轻蔑，脑仁嗡嗡地疼。
我也讨厌被人看扁啊。
“戴哥，交给我吧。”崔予钧的口气刚听着就谄媚得让我恶心，他渐渐走进我的视线，我才看清他手里拎着球场边放着的垃圾筒，然后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苏澄旭，如果真的被个废材这样羞辱了，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可是水泥地好硬，袖子里手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我真的已经没有再挣扎的力气。
崔予钧一步步地靠近……我看着那个其实不太脏但是也脏的不得了的垃圾筒的阴影渐渐遮住了不太亮的街灯，我只能聚集起我最后的一点点力气……
“砰！”
崔予钧连人带筒被人用力推了出去，灰色帽衫，头发还有些潮湿的彭小北站在原本崔予钧站着的地方，给我一个背影和一片阴影。
加速跑用惯性把是男生的对方给撞得险些跌倒在地，这家伙……唉……除了五官哪里是个女孩子啊？
舒婕（2）
晚餐吃泡面的时候小北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熄灯前五分钟。
敲门声，有气无力的，不用想我也知道是那个没良心的一晚上没音信的彭小北……只有她，兜里从来不带钥匙进而直接把我和钥匙划等号的。
“哼点儿掐得还挺准啊！又跟哪个小十几出去鬼……”我“混”字还没问出口，拉开门，眼前的彭小北却让我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低着个头，宽大的灰帽衫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她抬头对我敷衍似的勾了下嘴角，就径直走向自己那张乱到不行的床，挺尸一样连衣服都不脱就钻到了她床上的那对垃圾里。
很冷吧，十一月里洗完澡只多套了件帽衫就冲到风里好几个小时，不然，她的颤抖是为什么？
阿米给我递个眼神，阿may已经从她那上铺朝她下铺的彭小北探出头来，我冲阿may摆摆手，自己坐到了那团包裹着彭小北的垃圾旁边。
“小北……”
“嗯？”她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呜呜的不清楚，我却已经放下一半心来……哼这丫头没哭就好！不然我可哄不来……
“跟我睡吧，今天好冷的……”
“困了，懒得动了。”
“老公啊……”james亲爱的原谅我，这丫头打蔫儿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唉……，”我就知道她吃这套，“不然你进来。”
“你这里被子枕头都卷到一起了，怎么睡啊！？”真是猪……
“那算了，”她把掀起的很难被称为是被子的一角放下，“晚安啊”
这个笨蛋坏蛋臭鸡蛋的彭小北！居然还敢威胁我！你以为你不开心我会屈服么？哼！
“好啦好啦，让我进去啦……”可怜我洁白的蚕丝睡裙啊，彭小北这猪窝真是埋汰你啊……
彭小北那东西掀起被角让我进去，自己把衣服脱了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短tee，然后照旧把被子从头至脚盖个满，丝毫不管我是不是也想这样在黑暗里被团状的大厚被子裹得喘不过气……
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黑暗里，在她的团状被子里很难找到被称作枕头的这一物品，于是我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拿她的肩膀当枕头，…就和我们俩每次睡在一起时一样……与以往不同的是，她那只咸猪手虽然还是搭着我的腰，却只是安静的搭着，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静静呼吸，给我感觉她眼睛都已经闭上了也说不定。
笨蛋，带着不开心的心情去睡觉是会做噩梦的啦……我心疼我此时此刻枕着的这孩子，我最好的朋友彭小北，让她做噩梦，我可舍不得。
“小北，你睡着了？”
“嗯。”
“睡着了还说话？”想敷衍我？门儿都没有！
“梦话。”
“那……，”我轻轻拉她的手，好凉！于是第一次换我，摩擦着她的指尖，给她取暖，“梦话都是真话，对不对？小北啊，出什么事了？”
“……”
这孩子，平日里笑呵呵的，老是一副好说话老好人样子，骨子里却犟得要命。正在我以为要和这具装睡的冰凉尸体在黑暗和稀薄空气里度过一宿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
“婕，”婕？她还从来没这么叫过我，虽然陌生，却也熟悉，听得我心里一荡……这孩子，是真的遇到头痛事情了啊，“你被人利用过么？”
“利用？好像……没有哎。”
“我今天突然就觉得被人利用了，明明很熟悉的人却一下子觉得很陌生，觉得自己特他妈傻。”彭小北冷不丁爆出一句粗口，抽回了轻轻搭在我腰上的手，我猜，她抽回去的手，此时一定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到底怎么了，”黑暗里，被子的层层包裹里，我强行扳过她转过去的身子，逼她面对着我，“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全都告诉我。”
“戴大维他们把苏给打了，我和余韶过去才刚把人送回家。”
“苏？戴大维他们把苏给打了？”我急忙从被子里探出头去，看见灯已经熄了，阿米mp3的灯亮着，其他人像往日一样照常聊天，我才又钻回被子里，“怎么可能？苏跟他们根本是没交集的人吧！为什么？”
“……”她停顿，然后回答得很坚决“因为我。”
因为她？她彭小北么？能因为她什么？基于交换作业的利益关系，小北和苏的关系是还可以，可是关系好又如何？总不能说是戴大维、崔予钧他们吃小北的醋吧？
等等。吃醋？崔予钧？
“除了戴大维和崔予钧还有谁？”
“还有87、蚊子和付俊雄。”她的声音在87和蚊子的名字上低沉得很明显，毕竟，这些让今夜的小北如此不开心的人，让小北觉得被利用了的人，都是她认为的她的哥们儿啊。而付俊雄和崔予钧的名字摆在一起，也让我明白了，苏被打的源头一定不是小北。
是我。
崔予钧喜欢我，我知道，恨不得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他太表面，用眼皮夹他我都觉得多余。付俊雄也喜欢我，他虽然不像崔予钧那么表面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来，但是我还是知道。我周围几乎没有男生，苏是唯一一个，虽然我和苏平日里虽然很少说话，可是他和小北最近却越来越热络起来。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今晚挨打的原因。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