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远同人)[尘远]峥嵘岁月》分卷阅读12

    他肚子很煞风景的鸣了两声,他怔忡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自嘲的笑了笑,又向屋里走去。

    宁致远不是讨厌孩子,而是讨厌有生命力的东西,因为他看到过太多曾经极具生命力的美好变成死气沉沉的残缺。他自己,本身就是。

    安逸尘从阵地回来了,裹挟着一身的尘土飞扬就直奔儿子那去了,一双大手举起了那个对这个世界无限好奇的孩子,他抱着孩子颠了两颠,欣喜的说:“哟,长胖啦,好小子。”

    可是安陶已经咧起了嘴,眼看就要嚎啕起来。

    “哎,你放下他!”宁致远打门外跟了进来,忙接过了安陶哄着,“你一身枪药味,他可不喜欢。”

    安逸尘凝视着专心致志哄孩子的宁致远,不自觉带了笑,他俨然一副历经沧桑的老父亲的模样,背起了双手,静静瞧着那美的让人不忍打破的画面。

    安陶的到来似乎重新唤醒了他们早已麻木的心灵的温软一面,恢复了他们最简单的人性,舒展了他们僵硬的眉头,他们重新过起了鸡毛蒜皮的日子,甚至早早的享受到了人类生来就不可剥夺的天伦之乐,所有无比奢侈的人之常情都柔和了他们的棱角。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当人有了值得留恋和贪图的东西,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又是一灯如豆,屋外潮气清寒,安逸尘坐在床沿上补着自己的袜子,宁致远褪了自己的外衫躺在了床铺上。

    “西边在会战,八路军和我们都在反攻。”安逸尘打破了夜的沉寂。

    “嗯。”宁致远睁着眼睛茫然的瞧着屋顶,只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所以鬼子都疯了,有的沦陷区已经成了无人区。”安逸尘缝袜子的针脚开始乱了起来。

    “……嗯。”宁致远沉默了良久,又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安逸尘回头看了宁致远一眼,他的眼睛里含着的东西叫做无望,气氛陡然逼仄的让人窒息,安逸尘和衣倒在了宁致远身边,“仗很快就打完了,两年前我就说很快,现在我还是说很快。”

    宁致远偏头看着安逸尘,那张仅是面孔上就千疮百孔的脸让自己陷入矛盾。

    安逸尘看得出来,宁致远并不信他,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相信自己。

    “盖好吧,入冬了。”宁致远掀起杯子的一角,让安逸尘躺进来。

    安逸尘默默地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

    窗外下起了无声的密雨,似是有一星半点的雪花夹杂其中,而实际上在这里从来没有下过雪。

    没人确定那是不是雪,能感受到的只是切肤的寒凉。

    铺上的二人均未入眠,却都缄口不言,一向耍着如簧巧舌的宁致远此刻却也拙于口舌了,他翻了个身,而安逸尘配合的默契贴心,他把宁致远揽进了怀里。

    天彻底黑了,宁致远藏在了安逸尘的心口。

    寒伧中涌动着莫名焦灼的冲动,在兵荒马乱中这段无暇顾及的感情已经不知道荒芜了多久,一时间二人竟无措到了狼狈,宁致远抬起头与安逸尘对视,他像窒息的鱼一样翕动着嘴,安逸尘抚在他背后的手已经越来越迟疑。

    “睡吧。”一切尴尬的像一场嘲弄,宁致远突然脸一红,庆幸暗夜之下不会被察觉。

    安逸尘却紧了手臂,温和的说:“看来是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久的就像一辈子。”

    “就像几辈子,”宁致远声色有些黯然,他合了眼睛,把话语的气息喷洒在安逸尘的脖颈上,“经历的一切,单用一辈子,我消受不起。”

    “你怎么了?”安逸尘低头看看那个怀里满是不安的人,“是不是有了孩子以后就容易心软啊?”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怕死。”宁致远笑笑,轻轻吻了一下安逸尘。

    “我也怕死,”安逸尘倒释然,微笑着回吻了一下宁致远的额头,“尤其是怕死在你前头。”

    “别说了,”宁致远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他从安逸尘怀里脱出身来,“明早你还要回阵地,快睡吧。”

    “嗯。”安逸尘没再多说什么,原本浓厚的倦意铺将上来,他很快就陷入沉睡。

    第二天一早,雾霭深重,白茫茫的天边上太阳刚刚冒头。

    宁致远还在睡着,安逸尘悄声起身,穿好衣服推门出去,空气还算清冽,他准备踏着清霜偷偷上阵地去。

    回到屋里,宁致远却已经起身了。

    “那什么,我走了。”安逸尘挠挠头,拎起一旁的钢盔。

    “不能说走了,不吉利。”宁致远倒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起来。

    安逸尘一笑,说:“那……我去去就回。”

    “好。”宁致远也不从床上起来,只目送着安逸尘出了房门。

    可宁致远又立刻扒着窗户望起来,那个每每上阵地都像是赴死一样的背影,几乎让担惊受怕的宁致远心力交瘁。

    作者有话要说:

    ☆、战斗1944

    一个下着大雪的中夜,战壕里的安逸尘抬头望了眼阴郁黑暗的天际。

    “营长,我们都准备好了。”张竟胜在安逸尘身后立正,他抽抽鼻子,鼻头红的像是哭过。

    “你瞧你冻的,鼻子都红了。”安逸尘回过身来,带了几分过于老成的慈眉善目。

    张竟胜搓了搓鼻子,咧嘴一笑,呼吸间的白雾搅动在空气里:“也不知怎么的,这地方往年从来没下过雪。”

    “瑞雪兆丰年嘛,”安逸尘拍了拍张竟胜的肩,随他向战士们的集结地走去,“张竟胜,你跟了我几年了?”

    “回营长,四年了。”张竟胜紧了紧背上的枪,实际上他早已全副武装。

    “我记得你比我小三岁是吧?今年你……二十三岁了。”安逸尘侧头看着那个在枪林弹雨的磨砺中越来越成熟的士兵。

    “营长,过了这个年我就二十四了。”张竟胜点点头,咬了咬下唇对安逸尘笑笑。

    “……二十四岁,大有作为。”安逸尘莫名的沉吟了一会儿,才笑说。

    张竟胜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天边,他明亮的眼睛里映着雪与月的光,那是一双在无数绝望中依然保持绚烂纯粹的眼睛。

    “仗就要打完了,回家我就托人给你说门亲事。”安逸尘突然不忍继续瞧他,摸了摸他带着钢盔的后脑。

    “听营长的。”张竟胜有些羞赧的点点头,跟着安逸尘走到了战士面前。

    “团座集结全团!在此背水一战!我独立营作为先锋!目标就是拿下鬼子的第一二道防线!本次决战我军蓄力三月有余!只有胜利!没有失败!”安逸尘目光平静的扫视着每一个士兵,听似沉着的声音中却隐隐透着悲壮。

    安逸尘的语气陡然温和下来,带了些决死和不忍的矛盾:“……你们有三个小时吃饭和整理行装和……遗物。”

    安逸尘说完便转过身去,他出了掩体,站在高高的土丘上,远处的日军例行的在夜色中放着空枪。

    张竟胜拿了罐头和白面馒头来,安逸尘低头看看他,招手示意他也站上来。

    张竟胜一手捧着粮食一手撑着土地,上了土丘,与安逸尘并肩。

    “你挺快的嘛。”安逸尘接过了馒头大口的咬着。

    “营长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可托付的。”铁皮包装的罐头让张竟胜的手更加僵冷,他把罐头塞进了安逸尘的口袋,然后静静的站着。

    安逸尘的咀嚼顿了下,随之摇摇头蹲下身来开着罐头顾自吃了起来,他大声炫耀着:“瞧瞧我军吃的,比那边的小鬼子强多少倍,这仗我们赢定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多少天的坚守后吃上的第一顿饱饭,在丘八嘴里,这叫做断头饭。

    日军的机枪盲射仍在空空嗵嗵的打着,张竟胜像是没话找话,转过身来问:“他们不睡觉吗?”

    “他们不睡,所以能把睡着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中国人都杀光。”安逸尘接了句话,然后继续吃他的饭。

    一声绝对没有目标性的枪声传了过来,可能中枪的人将是死的最倒霉的人。

    张竟胜应声倒地,脸埋在土壤里,安逸尘在怔了一秒钟后疯了似的扒着那具尸体,将他翻转过来。

    “竟胜,竟胜!”安逸尘颤抖着双手寻找着那颗子弹究竟在他身上打了怎样一个血淋淋的洞。

    “哈哈……”张竟胜灰头土脸的咧开了嘴,给了安逸尘一张得了逞的笑脸。

    安逸尘看着那张笑脸,却像心绞痛一样蹲在一边捂着心口,半天没缓过来的直喘粗气。

    “营长……营长,对不起,我错了……营长……”张竟胜吓到了,忙起身拍打着安逸尘的背。

    安逸尘回应他的是一双满满含着泪的眼睛,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大颗的泪水打在了那片洒过无数鲜血的土地上。

    “营长,你没事吧。”张竟胜紧张的扶起安逸尘,问道。

    “去死!”安逸尘恼火的瞪了张竟胜一眼,跳下了交通壕,又抬头骂道,“还不下来!真想吃铁花生米啊!?”

    张竟胜忙跟着跳下壕坑,怯怯的跟在安逸尘身后。

    宁致远推开了窗子,寒风夹雪立刻令安陶哭了起来,宁致远却没有心思去哄他,他看向根本看不到的阵地,院里的枯树上飞来了一只喜鹊,宁致远红着眼眶笑了出来。

    “安陶,这叫做灵鹊兆喜,是祥兆。”宁致远回头对着大哭的安陶说了一句,仍是没有管他,兀自盯着那只在雪中曼舞的喜鹊。

    喜鹊凭风飞去,一声远远地炮轰将夜的静谧炸了个粉碎,反攻之战已经开始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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