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两个人,把军医尸体埋了。”林谦冷静的回身指挥着,又对崔正说,“要新军医的事也要抓紧,这伤兵还多着呢。”
叫崔正去,无非是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好在团部耍无赖,毕竟人力资源正处紧张时期,若是团部不给人也只好让他去胡闹了,他抢了林谦的尉官服换在身上,连夜就到团里去了。
新军医是个惊喜,当他跟着崔正回来的时候,丘八们不禁都停了手里的活看向他。
美国人,叫krum,于是大家喊他老克。
老克见到安逸尘的时候,一边“god,god”的叫,一边抱怨着器材的落后,身后的一帮丘八瞧着那个大鼻子干瞪眼。
老克动作幅度大的让人不安,却十分快速的为安逸尘清理了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林谦那边也极有效率的有了消息,他颠颠的跑回来,安逸尘正在和老克用英语交谈。
“营长……宁致远他……”林谦止了话口,看了眼新来的老克。他也是多少听得懂些英语的,偶然的几句话已让他明了了安逸尘与宁致远间的特殊关系。
“is that your …ha?”老克还如深谙保密的道理一般朝安逸尘挤眉弄眼了一阵,最终起身对林谦说着完全不地道的汉语,“他现在不能受刺激,最好消息是他能接受的。”
老克拍拍林谦的肩,离开了。
“镇里一户人秘密的全部死光,现在住在那的人是几个鬼子,宁致远可能在那,但……”林谦踌躇了,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说吧。”安逸尘出奇的平静,现在至少知道了宁致远尚还活着。
“……据说是为了吊共hexie党。”林谦小声的说了下去,甚至不敢抬头看安逸尘的表情变化。
“给我找身衣裳,大不了我伪装成共hexie党。”安逸尘却没有任何激动地动作,他淡淡的安排着。
林谦难以置信的抬眼看他,确信此时的营长的确十分冷静,冷静到近于可怕。
安逸尘闭上眼睛,静默,但是躁乱。
作者有话要说:
☆、营救1943
安逸尘身着一件长衫,长衫的主人征用自某个镇民。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那件衣服看上去太过洁净。
“营长,哥几个商量好了,我们在外面埋伏,要是你遇到啥不测,我们就破门而入!”崔正边说边把刚擦好的枪□□腰间。
安逸尘摸了摸藏在长衫之下的手hexie枪,顾自走到屋门口,没有应他。
“哎!营长!”崔正焦急的跟上去,“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安逸尘眉头紧蹙,拍了拍崔正的肩:“林谦去可以,你去不行。”
林谦忙走上前去,斜瞧了崔正一眼,用膀子把崔正顶开,嘴角憋着笑。
“好了,再不讨论,林谦,跟我走。”安逸尘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站了一院子的士兵,原想抬手敬个礼,却只是握紧了拳头离开。
安逸尘与林谦一同止了脚步,林谦侧目与安逸尘做了个眼神交流,安逸尘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谦抬手刚要叩门,安逸尘又低声喝住了他:“我来,你一边猫着去。”
“营长!”林谦压了声音急道,“你可别变卦啊!这是要命的事啊!”
“我知道这是要命的事,才让你走!”安逸尘显得有些崩溃,他红着眼睛踹了林谦一脚,“这是命令!你回去!别耽误老子时间!”
林谦咬了牙把自己配的手hexie枪递给安逸尘。
安逸尘摆摆手没有接:“一把够了,快走!”
林谦冲他敬了一个极标准的礼,在他心里那大概会是最后一个礼。
及至安逸尘看到林谦行远,他叩响了紧掩着的木门。
大门没有打开,门上开了一个小窗,窗里的人谨慎的上下打量着安逸尘,安逸尘由他打量,那人却久久不发一言。
“我来换人,不管你们想要的是谁,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安逸尘张开了双臂,自觉地转了个圈。
那人离开了小窗,许久没有动静。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与安逸尘想象的戒备森严不同,院里散散的坐着几个男人,他们早已换下了军服。每个人都紧紧的盯着安逸尘,均是闭口不言。
走到屋内,一个男人正坐在桌旁,他没有起身,只面无表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逸尘同样不动声色,默默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
“你是黑炭头?”那人终于开口了,那口很烂的中国话叫安逸尘心里咯噔一下。
安逸尘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他端详着那日本人的神色,迟疑的点点头。
“你跟你的名号并不像。”日本人皮笑肉不笑的端了茶杯煞有介事的嘬了一口,方才安逸尘注意到里面根本没有茶叶。
“我们的名号跟人不像才是正常的事。”安逸尘平静的答道。
“有趣。”他冒了句日语,然后朝一旁站着的人挥了挥手。
显然他们已经放松了下来,或者说是确定了安逸尘的来意,那人很自然的行了一个日本礼便走向里屋。
那人驾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身上的伤口多数是旧伤,大约近日里没再受折磨。
他被蒙着眼睛,剧烈的打着哆嗦,脚下阵阵瘫软。
“你是找他吗?”那日本人站起身来,安逸尘警惕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拉起那个浑身是伤的人的一只胳膊,他破烂的衣袖松垮的滑下,袒露出他手臂上的斑斑伤痕。
那是宁致远,在他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瞬间里安逸尘就认出他来。
似乎终于心安了些,又似乎更加局促,安逸尘一时没了反应。
房里悄然寂静下来,日本人似乎有足够的耐心,他握着宁致远的手腕仍然没有松开。
屋外凄怆的几声鸟鸣让安逸尘醒过神来,他缓缓点点头,问道:“只要你放了他,你想怎么样都随便你。”
宁致远原本虚弱的几近昏迷,恍惚间一时出乎意料的听到了那无比熟悉的属于安逸尘的话语,他不安的挣动了几下身子,于是他的胃上得到了一记新拳,他吃痛的张了张嘴,强抑了喊声。
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情况完全不明朗,他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对安逸尘不利,宁致远老实下来。
安逸尘同样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情况下无疑让敌军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越稀松平常越是有利。
“你觉得你知道的会比他多吗?”那日本人狠狠地揪住宁致远的头发向后仰去。
“我是他的上级,自然知道的比他多。”安逸尘站起身来,一拳已经紧握到战栗。
日本人注意到了他青筋暴突的拳头,玩味而轻蔑的一笑,把蒙在宁致远眼上的布条扯了下来。
宁致远眯了眼睛适应着骤然亮起的环境,安逸尘的心被狠狠地揪起,他偏开视线,咬紧了牙关。
“我们做一个交易吧,”安逸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用我换他。”
宁致远愣住了,他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那个在自寻死路的人,他极细微的摇着头,然而安逸尘完全不睬他。
“你的意思是,让他活着离开这里?”日本人一抬手,几杆步hexie枪瞬时举起,枪口直冲安逸尘。
安逸尘笑笑,仍举着手转了一圈,“你们可以不放他,那你们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他动作极快的掏出了别在他腰间的手hexie枪,日军立刻紧张的把食指扣到了扳机上,安逸尘又是微微一笑,左手摆了摆,淡淡说,“你们别紧张,你们人多势众,我打不过你们。”
安逸尘把手hexie枪顶在了自己的下颚,他的食指在一点一点的移向扳机,他看到日本兵们迟疑的表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无比蔑视的说:“你们多杀我们两个人当然对你们不算什么,可是你们完不成任务,也是个死,说起来我们两个还赚了,我死了,你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日本人似是顾自琢磨了会,一抬手命下属把枪口放了下来。
“他,不过是个底层的小喽啰,什么也不知道,让他走。”安逸尘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绝对的主动权,他瞟了眼被五花大绑又被押解着的宁致远,他已经摇摇欲坠。
“可以,但你要言而有信。”日本人点点头,让人解了捆着宁致远的绳子。
“当然,只怕你会言而无信。”安逸尘垂下了拿着手hexie枪的手,深深地吐了口气,走到了宁致远身边。
“你安全了。”安逸尘只轻轻点了下头,把手里的枪交给了宁致远。
宁致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拼命的摇着头,那满满盈着泪水的眼中充斥着慌惧与担忧。
安逸尘抿嘴强笑了一下,回头对日本人说:“让他自己走出去,我站在这看着他走,随后便任你如何。”
“请。”日本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安逸尘,做了个“请”的手势,挡在门口的日本兵便侧身放宁致远出门。
及至宁致远踉踉跄跄的走到院门,一声痛殴已经传了过来,宁致远的脚步霎时顿住,他强忍着悲痛低下了头匆匆开了院门拖着无比沉重的身子拔步跑去。
刚才宁致远分明在安逸尘的目光中看到了那句话——“跑,不要回头。”
安逸尘已经被拖进了里屋,并被铁链捆了双手吊了起来,透着阴森的黑屋内摆了几样刑具,那在他看来并不可怕,他痛的是几天里宁致远究竟受到了怎样的遭遇。
在远处躲着的林谦已经看到了向这边一步一歪跑过来的宁致远,忙上前迎住他,宁致远一头栽倒在林谦怀里,林谦感觉怀里的人已经在饱受折磨后轻飘飘的如羽毛一般。
林谦甚至来不及询问为何营长不在宁致远身边,他就已经昏了过去。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