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凑近了云祲,歪头。
“这,我先前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云祲老老实实回答。
重华了然,拍拍云祲,“看在你送我东西的份上,你以后乔迁新居,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喏,”指指门,“这是我家后门,你可以从这里,额,进来,我会大发慈悲的留你住一晚的。”
云祲却没有丝毫惧意,还是温柔一笑,“小公爷这么说,莫非,这宅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重华有些呆,怎么会有人连笑,都笑得像是河面破冰一般,很温柔,很温暖。
“哦,没有,没什么。”
’吱呀‘
“哟,小公爷,这太阳下山,寒气就上来了,您快进屋!”方才指过的木门被打开,一位老人探出头来,左右一看,不得了,小公爷真的回来了,京城的小道消息有时还是挺准的。
重华本能地回头去看太阳,的确,他都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呢。那这么说,云祲这个人,在快要昏暗下来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
“还没有问云大人这个时间了,还在这儿呢?”
云祲还是那样的笑意,让重华看了舒心不已,就好像这个人知道怎么笑,如何笑,挑起多大弧度,眼睛如何掩阖,最得重华心意。
“忘了点东西,正要去取,就碰到了小公爷。”
“是吗。”重华看着云祲的细致末梢,想要找出什么破绽来,可是,他好像很喜悦,他在喜悦什么?难以理解。
“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重华皱皱眉,捏紧了手里的玉。
云祲掐住指尖,笑,“怎么会,我之前没有来过京城,就算在家里,也是不常出门的。小公爷说在哪里见过我,会不会是看错了?毕竟,我长得也算是普通。”
重华清醒过来,像是嘲笑一般,“是了,也是,我除了京城,最远的,就是护国寺了,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至今没有把皇宫逛完,连自家的宅子也有地方没去过,遑论京城和护国寺了。能记得的人也数的过来,看来,是我魔怔了。”
云祲看着重华,突然吐出一句,“说不定,是前生见过呢?”
重华先是呆,然后笑出来,很客气的那种,“云大人,竟然也信这些?莫不是碰上了同一个江湖骗子?”
云祲抿唇,笑,“说笑罢了,小公爷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是吗。”可我总觉得,你很认真地在说这些无稽之谈。不过,重华半阖眼睑,“那,失陪了。”不熟悉的人,何必放在心上呢……
“哎,小公爷,您慢点。”老奴把门完全打开,往里面喊叫,“来人,公爷回来了!”又扭头去扶重华,“您可慢着点,前两天下了大雨,这地上有些滑溜……”
’吱呀——哐’
门合上了。
重华和云祲的宅子虽说是在一起建着的,但是门的方向却不同,要说算得上邻居的原因,还是有那么一堵墙是挨着的,翻过去就是对方的地盘。
然后,第二天考察完地形的重华犹豫了一下,放下书本,“福伯,你把东厢房收一下,把我的卧室搬过去吧。”
“哎!”弯腰打理盆栽的老管家抬起头应答,“老奴这就去办。”
护国公府家规,主子的命令不容置喙,如在军中,军令如山。
“小公爷,老奴早就说那东厢房阳光好,就是偏了点,但是呀,冬天可要暖和得很呢!旁边就是梅园,香的很。”福伯笑得满脸褶皱,却让人觉得亲近。
“好好好,这不是听您的了吗?您呀,就帮我收一收,尽快搬过去吧。”重华不像老一辈那样严格,但是身边的都是父辈、甚至是爷爷辈留下来的仆人,人数不多,但是足够忠心。很多都是看着重华长大的。
“好。”福伯笑着离开,好像重华吩咐他做一件事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重华不轻不重地抚上书本上的字,明风角、鸟占、云祲、孤虚,测吉凶之方术也。
又拿出云祲送来的玉,有点脏脏的橘红色依旧盘踞在指头上,重华懒得管,与莹白透明的玉色对比,很是显眼。抬头看见天空的太阳,举起玉佩与日色重合,映出七彩的光圈来,好像一瞬间就放大了许多,圆环晕在重华脸上,一个两个,一环套一环。
丝毫没有注意到刺眼的问题,重华只是看着那玉,还有自己的手。
就像是沾满鲜血和污秽的罪徒生出不敬之心,伸出不洁的手握住了世间最为美丽璀璨、又最为洁净强大的东西,想要占为己有,一点一点磨平它的魅力和璀璨,藏在黑暗中,泡在血液中,供自己观赏。
明明是巨大的太阳,重华却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关键,脊背发寒,浑身无力,单单是那色彩与画面,就让重华心中一窒,凹得难受。
‘啪’
仿佛脱力一般感到一阵眩晕,重华按着额头,斜眼看向手里的玉,“云祲,白虹之日。你到底是谁?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
‘哐当’!
“小公爷!”一个青年男子冲进来,“来人啊!小公爷晕过去了!快叫太医!小公爷,小公爷!”
“快快快,先把小公爷扶到床上!把紫叶点上!”
手忙脚乱中,书桌上的另一本书被碰掉,正好打开到方才翻过的地方,书页里还有一片干花。
祲,日旁云气,阴阳相祲,渐成祥者。
祲,妖氛,不祥之气也。
第101章 皇皇者华7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眉头蹙成一个褶皱,睫毛似乎在微微发颤。脸色发白,头上的汗珠凝成一颗一颗的,微微一动,就滚落下来,流入鬓发。
是做了噩梦了。
重华在一片混沌中行走,触手可及,都是黑暗。
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黑暗中奔跑了许久,记不得年岁,记不得开头。
眼前突然明朗起来,是到处奔跑的人们,手里提着刀剑,脚下是尸山血海,眼前是残肢断臂。
天上的云就像是奔腾的河水,汹涌变换,看不透形状,连色彩都是诡异的土红,嘶吼着向天边奔涌。
满脸杀气的白衣士兵手执长刀,沿着浓云流淌的方向喊杀过去,穿过重华的身体,不知到底谁才是幻影。
重华看着这些人,心中没有害怕,剩下的是茫然,不知来处,不知去处,不知道该干什么。
果然,茫然,才是最可怕的,没有方向,不知如何。
“月儿!“
重华心头一悸,颤了一下,不自觉睁大了眼。
机械般扭头看去。
浑身黑袍,看身形是个男子。
他蹲在地上,握住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小孩的手,长长的袍子铺在地上,划出一个圆,边缘隐隐的金银色彩的花纹繁杂奥秘,晦涩难懂。
从重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他隐在黑袍帽檐里的侧脸。想来,必是棱角分明。
“月儿!你记住,”男人好像把话在肚子里翻滚了好久,最后只吐出,“要听话。”
“你是月,你要比父君强大,纵然千面,也是不变的强者。要骄傲,要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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