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分卷阅读10

    第16章 a级

    理完发的这天夜里，乔阳躺在地铺上，盯着灰暗的天花板发呆。耳边有韩墨轻微平稳的呼吸声，有孙长明打雷一般的呼噜声，还有老秦含着痰一样的咳嗽声……“二十万事件”的其他几个见证者都已经睡了，只有他还醒着。

    乔阳侧头去看韩墨的睡颜，来到这个传销组织之后，他几乎每晚都会这样这样做。韩墨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却前所未有地令乔阳感觉陌生：被骗来第一天也好、发现韩墨极具诈骗天赋也好……没有哪个时刻，他比现在更加畏惧韩墨。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立刻穿上衣服冲出去，权当没有来过贯城，就让韩墨永远是记忆里那个神秘温柔的阿墨！

    时间倒转回三个小时以前。在人迹罕至的漆黑小路上，韩墨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他的计划：“你知道传销窝点被发现后，传销组织的成员都会被遣返吗？如果是警察端掉了我们的家，那我们自然能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然后再到老秦的家乡碰头。”

    “可是……”乔阳不懂，“警察怎么可能说来就来，难道我们要报警？报警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这些已经骗过人的是不是得负法律责任？还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离开组织的a级已经在本地有了自己的势力……我们报警会不会激怒他们？”

    “也许会吧，如果我们招来的是真警察的话。”韩墨笑嘻嘻地说。

    乔阳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难道你想……”

    “放心吧，我会找群靠谱的人来演的。”韩墨说，唤醒手机看了眼时间，“今天肯定来不及了，以后我和孙长明出来办这件事。为了不久之后的自由，你的银行卡先由我来保管，放心，我会亲手把它送到你的家乡。”他从老秦手里抢到那张银行卡，轻巧地一打响指，“走吧，我们去理发！”

    乔阳呆立原地，怔愣地看着把老秦拽起来往前走的韩墨。韩墨脸上的笑容是乔阳熟悉的……在大学同窗的那四年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韩墨这样的笑容：嘴角有点轻狂地上扬，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眸里带着细碎的光，像是看到玩具的小孩子，毫无阴霾，意气风发。

    乔阳知道韩墨不是真的属于传销组织，因为他在组织里的笑容总是压抑、略带疲惫的；可现在，韩墨一如从前地笑了，乔阳知道，他是由衷地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愉悦，他从对老秦威逼利诱、从找人扮演假警察的违法犯罪行为中……感受到了快乐。

    一直以来支撑乔阳呆在这个组织里的信念，从这一晚起频临崩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独善其身吗？明天就找个理由说毕业手续还没办完，拿上行李离开这个鬼地方，让韩墨自己跟他们纠缠下去？

    静观其变吗？继续呆在这个鬼地方，看看韩墨的计划究竟能不能成功，跟着韩墨骗过传销组织的人，然后靠投资高利贷发家致富？

    又或者大义灭亲？想方设法搞清楚这个组织的全貌，特别是那几个“在本地很有势力的a级”，然后想办法逃出去报警？

    千头万绪中，乔阳睡去，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坐在窗口的韩墨转过脸来，那张精致的脸蛋冒出一层兽类的黑毛，变成一只凶狠狡诈的墨狐狸……

    浑浑噩噩地起床，运作，交流。一直到晚上的打电话时间，跟韩墨和孙长明呆在小卧室里，乔阳才感觉脑子清楚了一些。

    韩墨正在跟孙长明说话：“收到转账了？你把提示短信删除一下，小心不要暴露。”

    “嗯。”孙长明笑嘻嘻地摆弄自己的手机。

    韩墨又对乔阳说：“你告诉我一个账号，我把钱转……”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身边的孙长明按倒在床上。

    乔阳跳起来要给韩墨解围，不想孙长明早有防备，一脚将他蹬开，让他狠狠撞在一边的小茶几上。

    “蔡主管，进来吧！”孙长明吆喝一声，小卧室的门立刻被一脚踹开，蔡子杰率先走进来，他身后，顾德抓着教授，秦茂抓着兔兔，把他们一起推进了小卧室。

    “唔……”乔阳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被顾德用准备好的塑料绳跟教授、兔兔捆在一起，栓在床头。

    孙长明把韩墨从床上拎起来，把他踹跪在蔡子杰面前，揪着他的头发让他仰望蔡子杰的脸。

    蔡子杰志得意满地笑：“韩墨，你说我现在抽你一巴掌，会不会太娘了一点？”说完，扬起手来就抽了韩墨一嘴巴：“不过娘就娘吧，老子早就想给你一巴掌了。”

    韩墨左半边脸肿起来，床边被捆着的乔阳发出一声怒吼，恨不得一脚把蔡子杰踹死。

    蔡子杰嘿嘿地笑，从床上拿起韩墨的手机，在他眼前晃晃：“人赃并获，韩墨，你这次还有什么话想说？”

    “哪里，”韩墨思索了一下开口，“你从哪里察觉到不对？我的计划明明才刚开始。”

    “哈哈哈哈！从哪里开始察觉？我从你们昨晚在银行门口谈话就全发现了！韩墨，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也把别人看得太傻了！”蔡子杰抬脚在韩墨肚子上踹了一脚，越说越痛快，“昨晚你一说起那个假警察遣返计划，孙长明就偷偷给我打了电话……更不要提秦茂在你洗澡的时候把一切都对我和盘托出！”

    “老秦……”韩墨看看站在蔡子杰身后的老秦，“我没想到。”

    “你应该想到的……”老秦的声音还是令人作呕的软弱，“跟着你提心吊胆地演戏逃走……何必呢……请蔡总跟我一起做不就行了？反正是凑本金……跟谁一起凑不是凑……”

    韩墨轻叹了口气，垂下头。

    蔡子杰又爆发了一阵痛快的笑声，显然他早对韩墨满腹怨恨：“现在知道天高地厚了？韩墨，你现在的样子可比平时那副笑面虎的贱样讨人喜欢多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明白的你也都明白了，就算做鬼也能做个明白鬼，咱们相处一场，我也对你仁至义尽了。”

    这些话的内涵过于骇人，吓得兔兔哭出声来。教授的双手被绑着，只好拼命靠近兔兔想给她一点支撑。而乔阳拼命扯手上的绳子，可惜塑料绳扯不断撕不烂，只将他的手腕累出血痕，他红着眼，凶狠地盯着狞笑的蔡子杰和他身后的一众跟班，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蔡子杰的目光投到这边的三人身上，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恐绝望，微笑起来：“怎么，很害怕？如果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要不要？”

    “什么机会？”教授颤声问。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完全是韩墨教唆的……我可以原谅你们，只要你们，杀了他。”最后三个字，蔡子杰说得很轻，却像是房间里的一道惊雷。

    “老子就不信你敢！”乔阳心思大震，立刻大声反驳，“蔡子杰，少在那放屁，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算老几，不过是狗屁传销组织里的一个什么主管，杀人？你敢吗！你们这个传销组织，什么什么网络营销，归根到底是求财！扯上人命，我看你是脑子有病！不用等警察找上你，如果你敢给你们组织找事，你们组织里面的人就先弄死你！还有你们！”他恶狠狠地对教授和兔兔吼，“谁也别想有好结果！”

    “哈哈哈！对，你说得很对。”出乎乔阳意料的是，蔡子杰听了他的话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嚣张的笑起来，“如果我是一个c级主管,那我肯定不敢给组织搞事，肯定不敢杀人。不但不敢杀人，我恐怕跟你们动手都不敢。你们在我背后算计我，我却只能窝囊地把你们送走……很可惜，这些只是如果。”

    “什么？什么叫只是如果？”乔阳的眼睛瞪得溜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

    顾德和孙长明也笑了起来，他们一左一右站在蔡子杰身边，蔡子杰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作出组织运作时主持的样子，拿腔拿调地介绍道：“顾德，b级经理；孙长明，b级经理，这两位都是贯城网络销售的元老级人物，我手下的两员大将。而我，蔡子杰，a级总监——贯城网络营销网的，第一创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乔阳：男神心机太深了我好怕tat

    韩墨（微笑）

    第17章 交易

    蔡子杰的自我介绍令小卧室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除了顾德和孙长明，其他人都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震惊之后，困惑浮上乔阳的心头：这么说，蔡子杰就是这个传销组织的幕后**oss？这不符合常理啊，在影视剧里，boss肯定是高高挂起、操纵全局的，哪有伪装成中层潜伏在人群中，还时不时被别人羞辱一番的道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蔡子杰欣赏了一会众人的表情，再次问乔阳三人：“怎么样，想好没有？杀了韩墨，我就原谅你们。”

    “你做梦！”乔阳断然拒绝。他身边，兔兔也拼命摇头：“不、不要……不可以……”只有教授沉默不语。

    “看来你们中间有个聪明人。”蔡子杰的笑容像是地底爬上来的恶鬼，用蛊惑般的语气对教授说，“朱先，看来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教授的脸上都是汗珠，嘴唇发白，他不理睬乔阳和兔兔不可思议的视线，舔舔嘴唇，用干涩的声音问：“如果……我愿意做，你们能不能把兔兔也放了？”

    “哈哈哈哈！这算什么，垃圾爱情剧吗？”蔡子杰三人捧腹大笑，孙长明语带讥讽：“朱先，组织可是有明确纪律，不准乱搞男女关系。”

    “你疯了吗！”这边，兔兔的情绪也有点失控，“你竟然想杀了韩墨？朱先，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不要你救，我宁愿跟韩墨一起死！你听清楚没有，如果你敢碰韩墨一根汗毛，我就永远都不原谅你！”

    “教授，你冷静一点。”乔阳也连声劝解，“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些骗子的话吧？如果按照他们的要求杀了人，就相当于把把柄交到他们手上，从此以后只能听凭他们差遣，把自己的一生都赔上！”

    “我没有办法了！”教授低吼，“要么是韩墨死，要么是大家一起死，我们只能这样做了！本来就是韩墨的错，本来就是他不好，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我就不会借钱给老秦、更不会牵扯进这件破事里！”

    “不会的，你不要被他们吓到，他们在骗你！”随着时间流逝，乔阳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分析和思考的能力，“冷静想一想，他们为什么想让我们动手伤害韩墨？因为他们不想自己动手，他们也怕杀人偿命！只要坚持住，一定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唔！”乔阳的后背被恼羞成怒的孙长明狠踹一脚，他痛呼一声，扑倒在地。

    “就你话多！”孙长明恨恨地收回脚，对乔阳狠淬一口。他身后，顾德慢条斯理地说：“哥几个被人当成怂蛋了，这个不成……本来是蔡老大心善，想给你们一条活路，但既然天堂有路你们不走，我们就痛快送你们一程。”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

    “我干，我干！”见到刀光，教授彻底被吓破胆。他尖着声音，跪在地上连声求饶：“我干！不用几位大哥脏了自己的手，我愿意解决了韩墨！还有兔兔，屠香！她也干的，她也干的！”

    “我不，我宁愿跟韩墨一起死！”兔兔倔强地说，谁料教授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兔兔被这一巴掌打倒在地，脑袋撞在地板上，“咚”得一声，女生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兔兔！”乔阳大惊，弯身检查女生的情况，怒斥教授：“你竟然对她动手？”

    “我是在救她！”教授双目猩红，表情扭曲，“乔阳，识时务者为俊杰，跟我一起干吧！”

    乔阳气得浑身发抖，望着他失望地摇头。

    “啪啪。”蔡子杰看得津津有味，拍了两下巴掌，用脚尖挑起韩墨的下巴：“瞧瞧，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好同事。韩墨，你不是一直炫耀你的团队有多团结、你的声望有多高吗？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韩墨跪在地上，顺着他的动作抬头看他，双目漆黑，面无表情。

    蔡子杰有点被激怒，打定主意要彻底击垮韩墨。他扭头对乔阳说：“乔阳，咱们做笔交易。只要你肯捅韩墨一刀，我就给你五十万放你走；假如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乔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宁愿跟他一起死，也不会伤害他。我是韩墨的人，是他团队的一员，我会一直跟着他、信任他，从生到死，不离不弃——韩墨比你强得多，他输给你，只是因为他心太好，信错了人！”他的眼神从老秦和教授身上划过，那两人都不自在地低下头。

    “死到临头还放屁！”蔡子杰彻底愤怒了，他走上来，狠狠把乔阳那张英俊的脸踩在地上，用力碾了碾，“既然如此，那你就——”

    “呵，真是个傻子。”韩墨镇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不知道究竟在讥讽谁。这人音量不如蔡子杰的大，却让后者立刻定住动作，回过头去。

    韩墨跪直身子，偏头跟蔡子杰对视。他脸上带伤，看起来却依然强势。嘴角轻轻上扬，韩墨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你恼羞成怒了，蔡子杰，可乔阳并没有说错，我比你强得多。”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把我捆起来、甚至打算杀人灭口。蔡子杰，你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识人不清。你想杀了我是吗？很好，杀了我吧，抱着老秦能给你的250%收益沾沾自喜去吧！”

    “什么意思？”蔡子杰皱眉。

    “呵，”韩墨笑得有些神秘，“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吧，蔡子杰。你放了乔阳，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收益300%的方法。”

    蔡子杰把脚从乔阳脸上收回来：“说来听听。”

    韩墨很配合地说：“老秦的收益是250%，这是投资者的收益。想也知道，他哥哥本人的收益肯定更高，那是合伙人的价码。私人信贷公司要运作，总不可能把赚到的钱都分给投资人。想要赚到比现在更多的钱，就要转换自己的身份，不能单纯做一个投资者，而是成为那家信贷公司的合伙人，换把椅子坐，分到更多肉。”

    他说的十分清楚明白，蔡子杰一听就知道他不是信口雌黄，略一思索便摇头：“就这些？不用你说我也能想到。就凭这几句话可换不到乔阳的命。”

    “道理谁都懂，但钱未必谁都能赚到。”韩墨十分淡定，“劝你现在对我和乔阳客气点，免得过会儿求到我面前彼此尴尬。老秦的哥哥可不是简单人物，不是谁鬼扯几句就能把他忽悠住、插一脚分杯羹的。”

    蔡子杰气恼地皱眉，却没有反驳韩墨的话，他心里很明白，在玩弄人心耍嘴皮子这方面，自己的确输韩墨几个段位。略一犹豫，他哼了一声，让两个手下留在小卧室看着韩墨几人，自己则拽着老秦走出去。

    顾德拿出另一段塑料绳，把韩墨的手脚扭到身后捆住，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大衣柜的柜脚。韩墨倚着衣柜坐在地上，身体微微蜷缩，看上去有些虚弱。房间另一头，乔阳用被捆住的手把昏在地上的兔兔扶起来，让她靠在床上。兔兔慢慢醒过来，有点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教授一脸关切地凑近，被乔阳毫不客气地用力推开。顾德和孙长明，一个站在韩墨身边，一个守在乔阳三人身边，像两条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小卧室暂时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