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欲》分卷阅读13

    皮肉上生生戳洞的疼痛感,在疼痛的发生地十分卑微,但当他们齐心协力地集会但我的神经,针便好像是扎在我手臂上而是扎在我的脑门上。叫我对于手臂置于亚尔林朗曼,这个从恶魔职位上卸任的人手中这一危险境地都暂时地忽略了。

    当你的脑袋上插满了幻觉的钢针,你就必须额外找些东西分散注意力以求眼睛能够欺骗痛觉进行抵抗——亚尔林离得我那样子近,单调的白大褂占满了我整个视野,于是目标便只好落在了亚尔林朗曼的脸上。

    十年过去。他似乎瘦了一些,也高了。

    我仔细打量起他的脸,他总是在皱眉,这个习惯大概一直也没有改,或许是为了工作,银色的头发修葺地稍有些短,不像我记忆里面总会长长地晃在眼睛旁。裸露出来的光洁额头叫眉头之间已很深的悬针纹更为明显。

    我记忆里,他从来不善于寻找快乐,即使是微笑着,两条眉毛也少有能够完全放开的,总要若有若无地牵引一番。两片嘴唇上仅有的敷衍血色也随着少年时期的消逝而无影无踪,简直苍白得触目惊心,大概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死人也不过如此。

    但无论如何,那蓝色的眼睛叫眼镜框装裱起来真是非常漂亮。

    “你现在是警察?不错。”亚尔林·朗曼用金属剪子处理好最后一点线头,将他们丢进托盘里去。

    “是的,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看见亚尔林在桌子上写起了什么东西,大概是我的病历和处方单,作为医生他的字意外写得很工整。

    “伤口不要碰到水也不要饮酒,按时服药,最好能在家中静养休息。”

    亚尔林的声音总是冷冷的,即使是医嘱也听不出丝毫关心的成分在其中,倒像是站在法庭读审判书,表明对我的处理建议。

    “一日三次和一日两次。”

    我不欲多谈,点点头听着亚尔林拿着笔末端点着字母给我解释。

    那张单子上他给我开了消炎药和止痛药,我得赶在药房下班之前买到。当然,事实上我想快点离开他,回家冲个热水澡,若是能当做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真是太好了。

    “今天有空吗,出去喝杯咖啡?”

    “没有,谢谢”

    “明天。”

    “没有。”

    “你什么时候会有空?警官”

    “……”

    我觉得有些烦躁。用左手抓起桌子上的处方单就准备离开,被亚尔林摁住了。

    我回头,发现亚尔林朗曼目光笔直地瞧着我,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亚尔林朗曼突然松开手朝我微笑起来。

    “莱蒙托夫警官,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我母亲朱莉·朗曼的连环绑架失踪案”

    他的笑也是冰凉的。笑声很低,钻入却沉重地敲击在我的鼓膜上。

    “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案报告,或许我能给贵署提供一些新线索。”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发不发的出去,长佩一直崩溃otz看到的小宝贝儿们,记得给可怜巴巴的作者喂海星鸭

    第二十四章 蓝色眼睛

    “医生,你需要的只是拿起桌面座机拨打摁下1、0、2三个数字,”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朱莉·朗曼这个名字时,我的脑袋和我手臂上的伤口就一起胀痛了起来,争先恐后地。

    “而不是拦下一个就要因负伤而请假、预备着休息在家的倒霉警察。”

    “可我只想告诉你”

    亚尔林朗曼摘下带着我血肉的橡胶手套,扔进垃圾桶,咚地一声。他将十根苍白的指头交握起来平放在桌子上,也许是因为头太痛了,我控制不住地瞟了一眼他的手,那手掌刚好我要小上一个码,很薄,指甲剪得很短,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隐约可见,瘦长十指大概很适合拿手术刀。

    “亚历山大,周六上午八点我会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等你”

    亚尔林抬头望着我,就像一个真正的医生对病人那样子说“还有、四天后找我换药。”

    我避开他的目光,也没有理他,他的嘴唇又抿了起来。我用左手抽走桌子上的处方单简直是争分夺秒地快步走了出去。

    简直像是逃出生天,迅速走出朗曼医生诊室这件事耗掉了我所有的气力。在医院走廊,我再没法子多挪上两步,于是膝盖以下的部分越拖越慢,即使我的理智告诉我,亚历山大·莱蒙托夫还得靠那没用的两条腿才好走出医院,可我已是控制不住他们即将反客为主了——我高高在上的脑子正是巴不得片我立刻离开这里,而腿却不听他指挥地彻底罢工了。

    像是玩具屁股是被拧紧的发条就要转到底了,即使几分钟前还能快活的摆头踏步,如今却已是腾空了全身的力气,怎样发号施令也是无用功,只能换取更为坚决的停顿。

    现在我的双腿离我而去了,我只来得及在他们偃旗息鼓之前找到走廊上的一张靠背椅坐下。

    我闭起眼,仰起头把那张处方单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当意识到这么做,亚尔林字迹的那一面便会贴着我的眼皮时,又将他翻了一个面,最终还是从我脸上摘下来,攢在手心里。

    我的手臂上编织好的伤口、后背多年的鞭痕和指挥不动无力腿脚的脑袋一齐疼痛起来,这些全部都是诊室中的那位医生赠送给我的。我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疼痛真是种伟大的发明。

    他会让心志坚定的人俯首称臣,让脆弱者惶惶不安。是达成目的的好帮手。当你的记忆中某件事同疼痛勾连,二者狼狈为奸后,再绝无摘去可能。

    痛是每个人身体上最尽职尽责的雕刻家与史官,孕育他们的伤口则是一张张大敞着嘴的血口袋,如是没有东西前往填埋,绝无愈合可能,于是疼痛便被作为缝合针而发明了,而将疼痛制造出来之记忆则是附加品。

    记忆被用于充实这只埋葬在血肉之下的口袋,扎好口袋后,缝纫在你的皮肤的伤疤和瘢痕上则是藏宝地的标志,告诉主人财宝之来龙去脉。

    无论多久,即使这个人以为忘记了,也绝是高估自身。当疼痛愿意沉睡地里时,便无影无踪,叫人自大地以为能够逃离,但只要外界的锄头触及它休息的寓所,它便立刻地睁眼,用记忆刺穿你混沌的脑袋,津津有味地提供叫醒服务,让你回忆曾经是如何叫人把血肉给搜刮走,历久弥新。

    他昭示伤害的重新到来,同时也提醒你避免伤害。

    如今方才缝纫好我手臂皮肉的朗曼医生不仅是将有关他的新鲜记忆又一次栽植在我体内,同时也用自己和“朱莉·朗曼”这个名字、这把守卫秘密的钥匙,将背后那一条条已经被扎好的口袋复又被挖了起来。

    我的身体像是一个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墓园,所有地下的东西都被从墓坑中刨出来,他们本该安享晚年,如今却是被迫不得不重见天日。

    所有好的和坏的都是。甚至因为回忆海洋对于维护快乐的本能,所有美丽的贝壳珊瑚都被堆叠在最前端,熠熠生辉,而那些丑陋的都为海水的浪头所半遮半掩,或者叫海藻缠绕着于海底沉浮,即使偶有打捞上来也是也叫锈迹粉饰得模模糊糊看不出本来面貌。

    我想起午间落他头发上的光芒还有他倚靠在我身上哭泣的样子,还有最常见地抿着嘴唇皱眉的样子。一个关于神明死亡又复活的低俗故事在我脑子里翻开,我听到哗哗哗的纸页声,每一张都匆忙写着恐惧痛苦幸福快乐,我觉得我就要在这把金属椅子上昏厥过去。

    所有这些中最为清楚的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冰川环抱下的海面,它与天空同源而生,却比这位胞弟更是寒冷凌冽,自发地生灵勿近,便也愈发深邃洁净,唯有游览至此的碎冰才能够适应,停留下来。朗曼先生的眼睛正这样一种蓝色。

    那双眼睛静静看着我,我如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我并不是有兴趣在街上跟踪那些蓝色眼睛的家伙,我只是在无意识地寻找。

    我或许是在找亚尔林朗曼的蓝眼睛。

    作者有话说

    看完这一章你们应该都能感觉到亚尔林是我亲儿子了xd还有我鹿老葵发誓他妈的我以后再也不要写日更了呜呜呜呜!!头要写掉!!!

    第二十五章 救赎

    礼拜六早上五点半钟我就醒了。

    我戴上眼罩在床上躺上一整个钟头也没能让自己再次睡着。我将这简单地归咎于昨天的宿醉,绝不情愿承认同今日是礼拜六有关。

    对于约定好的事情缺席是不守信诺的行为,何况我即使去了也不一定要让他发现我,在盥洗室我最终用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我自己。尽管我很清楚在医院时,我从未答应亚尔林朗曼我会前往。

    我在对面街道那家咖啡馆的一家麦当劳坐下,他们店铺临街的橱窗上贴着的巨大单向透视招贴画,店内里对于街景可看得一清二楚,但窗户外面的行人什么除了看到广告上巨大汉堡和小丑以及那些促销图案外,其他只是模糊撺掇的暗影,我点了一份早餐套餐就躲避在这招贴画身下,叫他为我遮蔽所有来自于室外的视线。

    亚尔林说的那家咖啡馆几乎是全玻璃的构造,有许多木质窗框在中间将巨大的整块玻璃切割成一个个垒堆起的小正方形,像是一整块被组装好的大型拼图,因为空间不大店家只在橱窗旁边安排了几张桌子和沙发椅,无论朗曼先生选择哪张桌子,都能叫我尽收眼底,同时不出意外他绝也察觉不到我。

    我简直是又一次恢复了学生时代尾随他的日子。

    亚尔林果然很准时,七点五十就出现在了不远处,我隔着窗玻璃看他。

    他穿着黑色的七分袖衬衣,将他皮肤对比得更加惨白,手中提一个纸袋,那大概即是朗曼先生所声称“提供给贵署的新线索”,他在人行道上快步走着,直至经过第三根路灯,终于抬起手看了眼手表才稍为放缓。

    我直看着他推门走进咖啡馆点单后靠着窗户坐下,才收回视线。亚尔林将纸袋子靠立在玻璃窗那面 ,他用手撑住下巴,望着街道人流,我的感觉很奇妙,我们像是同一场次的观众,分享同一幕生活戏剧,同时又在不知情时作为演员存在于对方的戏剧之中。

    八点钟了。

    我在靠窗的桌子上结束了自己早餐,于此同时亚尔林则开始用手指敲击胡桃色的桌面。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缺席,我们之间隔着双车道还有两条人行道。亚尔林扭头看向我这里的玻璃广告,大概有是三四分钟,尽管我知道他是在读面前广告上的字,又或许他只是瞟到什么也没有看,只是将此作为自己放空出神的背景布,我也依旧产生了他仿佛在看我的错觉,亚尔林的眼睛从来都有这样的魔力,能够通过对接上的视线攫取我的心脏。

    感谢店员小姐及时地端着盘子将两杯咖啡递送过来,才打断了他的目光,我终是不用同他隔着两层窗玻璃继续进行对视。

    现在亚尔林朗曼浑然不觉地被装饰在一只橱窗中,而那扇橱窗则被嵌在我眼中。

    虽然他也帮我点了单,但亚尔林朗曼或是早意料到我不会如约前往了。既没有从座位离开也没有继续向外面张望,他从纸袋里掏出皮封面记事本子和钢笔开始写些什么东西。沉静认真的样子半点也不像是在等人的,倒像是一个出门专为寻觅素材而出门采风的专栏作家。

    从早晨八点到傍晚八点,我在这里坐着,不知道这算是赴约还是逃避,我隔着两片窗玻璃陪他度过了整一天。

    这一天里我从最初的不希望叫他发现,变成不再指望他能够将我发现。

    我没有想过我自己能盯着亚尔林看上这么长时间。更叫我想象不到的是亚尔林会在这里等上这么久。

    尽管我知道他最为擅长的便是做出一副淡漠平静的神情,但朗曼先生他真是看起来半点也不显急躁,,甚至于我怀疑起来,是否他每个周六本就是要来这里,融入成为这个玻璃橱窗填补成为它那些玻璃方块的一部分,见我只是顺便的事情。

    他那个本子自一开始写了些什么上去便再也没有掏出来,伴着他消磨时间的新伙伴是咖啡馆书架上的大部头书,那厚度同《战争与和平》无二,很适合消磨无聊而周六的一天里他没有掏出几次手机,即使掏出来我猜也是为了确定时间。这一天里他点了好几杯咖啡,却只吃过两份基辅蛋糕——或许是咖啡馆里只能点到这些——我可算知道他是怎么会做到面无血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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