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房大夫问少年,“你是他哥哥?”
少年迟疑一下,模棱两可道,“嗯呐。”
巡房大夫在他与男孩之间徘徊一下,匪夷所思的捏起下巴,继续问:“你叫什么?”
少年觉得巡房医生有些奇怪,不会是来医院偷小孩的人贩子吧!为此狭长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警惕,“蒙亿,怎么了?”
巡房大夫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叫蒙亿,你弟的名字却那么草率。”
蒙亿同样费解的挑了挑眉,这个得去问他母亲,小胖的名字是她起的。临走前,巡房大夫嘱咐道,“你弟弟是尾椎骨骨裂,要绝对的卧床休息,平躺,轻易不要变换。以保证骨折部位不损伤脊椎神经,这个得需要一个月的修养时间。后期注意多锻炼身体,适当的户外运动,接受紫外线照射,从食物中补充钙质和维生素d,防止骨质疏松。”
蒙亿认同的点点头,“之前骨科大夫嘱咐过。”
巡房大夫有些头大的挑明道,“那你就不要再跟你弟弟挤在一张床上。”
蒙亿这才明白,巡房大夫为什么话这么多。他从床上下来,给男孩整理好被角,巡房大夫耷拉着眼皮,一副这才对嘛的样子。
巡房大夫走之前提醒道,“你弟弟脱水厉害,醒来可能会渴,提前准备好水。把开水冷凉了,千万别给他直接灌凉水。”
蒙亿扫了一眼桌子,上面光秃秃的,没暖壶没茶杯的。他见男孩沉沉的睡着,想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他先去找个暖壶和水杯。
果然是小医院,暖壶都是病人自备的。蒙亿转了一圈,跟护士要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在水房接了一杯开水回来。
蒙亿回来的时候,见男孩的嘴微微张合,估计是要水喝吧。蒙亿低头抿了一口,这一路走来,水反而没那么烫了。蒙亿贤妻良母的坐在床边,一手穿过男孩脖子下边,打算把他扶坐起来。
然而,男孩忽然一皱眉头,蒙亿猛然想起医生的嘱托。“平躺,平躺。”
当他再给他喂水时,杯子还未凑到他嘴边,水就洒在了被子上。如果有个勺子就好了,蒙亿悄悄拉开隔帘,另一边的病床柜上倒是有个铁勺。但见对方是个五旬老人,瘦骨嶙峋,蒙亿皱了皱眉,别再有什么传染病。
“水”
听到虚弱的声音,蒙亿宛若热锅上的蚂蚁。他向外看了看,除了沉睡的病人,一时也没人经过这里。纠结了好一会,蒙亿苦着脸一咬牙,再三拉好隔帘,随后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俯下身。
喂完水,蒙亿靠着床坐在地上,那湿软的感觉还残存在唇边。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他的初吻啊!竟然给了一个男人!
在蒙亿委屈的时候,女人的声音从外传来,“乖儿子,你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地上阴潮,对身体不好。”
蒙亿忽然抱住女人,痛苦道,“妈,你们怎么不早点来!”
女人心里一沉,不详的预感问,“咋了?那孩子不行了?”
蒙亿闻言登时愣了,顽皮的痛哭声顿时止住,急忙一本正经道,“没有啊,很正常,不过得静养一个月。”
女人一嗔,“那你好好的哭什么。”
蒙亿霎时委屈的抿紧嘴。
女人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满心喜爱道,“这孩子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
蒙亿脸一黑,“妈,我才是你儿子。”
女人想起他小时候,忽然笑了出来,“你小时候真的不好看,瓜子脸又瘦又小,我跟你爸还担心养不活你呢。”
蒙亿忽然找到自恋的机会,讨好的凑到女人面前,“事实证明,小时候不好看,长大了一定好看。小时候好看,长大了不一定好看,比如我”
女人嫌弃的笑着把他推到一边,“你饿吗?”
蒙亿立刻感动的露出星星眼,“饿死了。”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他,“正好我也没吃饭,去超市买点泡面。”
事实证明,照顾人还得女人来。女人像看护蒙亿小时那样,爱怜的陪伴着男孩。女人心里一阵感慨,曾经以为养不活的孩子,如今长成一米七多的大男孩了。
等蒙亿手托着两桶泡好的泡面回来,男孩已经醒了,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心事重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蒙亿放下泡面走过了,低头笑呵呵的看着他,“小胖,你醒了。”
女人在旁纠正,“他叫洛辰。”
女人又笑眯眯介绍道,“这是我傻儿子,蒙亿。”
洛辰眸色一滞,猛然盯向蒙亿,蒙亿被他吓了一跳。他就是蒙亿,果然在容貌上,可与金玉池平分秋色。
洛辰瞬间又找到阵营的温暖,微微一笑道,“你好。”
蒙亿神秘的笑了笑,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见面礼。”
洛辰心里暖暖的,果然比那个死面瘫友善多了。
蒙亿拆掉包装,很大哥哥的将棒棒糖塞进洛辰嘴里,他似乎很爱说话,从他醒来蒙亿就问个不停,“你家在哪?”
洛辰微微垂眸,“很远。”
两人同时一呆,蒙亿接着问,“你爸妈呢?”
洛辰低下头,眼神哀伤道,“死了。”
蒙亿挑面的手登时顿住,与母亲面面相觑。女人也震惊了好一会,半天才开口问,“你在这还有什么亲人?”
洛辰皱了皱鼻子,“没有。”
蒙亿看了看他,凑到母亲耳边,“妈,你捡了一个麻烦。”
女人有些不服气,“人是你背来的。”
蒙亿嘿嘿一笑,“我未成年,没有领养条件。”
女人白了他一眼,抱怨道,“养你一个,我操三个人的心。”
蒙亿放下泡面,拉着母亲走出去,很郑重其事的说,“我们还有一个选择,报警。”
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蒙亿顿时委屈的一咧嘴,女人淡淡道,“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没说实话。”
蒙亿附和的点头,“他的衣服看着不起眼,不过都是我们买不起的牌子。”
女人忽然很费解,“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我告诉你啊,哪天你要是赌气出走,我肯定不找你。”
蒙亿顿时不乐意,“妈,你又上纲上线。像这种问题,你应该问我爸。我敢肯定,他是出家离走最牛的,从香港,千里迢迢跑到内陆。”
女人不买账,送他一个字,“滚”
蒙亿嬉皮笑脸,厚颜无耻的问,“滚多远?”
洛辰有些木然的望着房顶,最近他去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医院。洛辰一夜无眠,他眼睁睁的看着第一缕朝阳穿过玻璃,接着天光逐渐放亮。对面墙上挂的时钟,短针指向九点,此刻金家人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
酸木长桌上摆好早餐,凤姨挨个喊他们下来吃饭。
林幼肚子渐渐大起来,也越来越贪睡,早餐基本不下来吃。因为昨天的风波,金玉池也一直没露面。
金士良扫了一眼空空的几把椅子,转头问凤姨,“小辰怎么还不下来?”
凤姨也有些纳闷,“他以前都很准时的,我上去看看。”
凤姨说着撩起围裙擦了一把湿漉漉的手,登上楼梯来到洛辰门前,凤姨敲了敲门,“小辰,吃饭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凤姨又使劲敲了一下。门却微微开了,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凤姨推开门相离探头,这才发现早就人去屋空。
“去洗手间了?”
凤姨又去了洗手间,依然没有看到洛辰的影子。
找人的动静惊醒了林幼,林幼睡眼惺忪的来到楼梯口,冲着楼下转悠的凤姨问,“凤姨,怎么了?”
凤姨犹豫一下,道,“小辰不见了。”
林幼神色一滞,睡意荡然无存,“门口不是有监控吗?”
等查了监控,大家都慌了。深更半夜,洛辰在这举目无亲,昨晚下那么大雨,他一个人能去哪?
林幼想起来道,“小辰昨天摔到了屁股,脸色也差。才一晚上,他应该走不远。你手下不是有很多兄弟吗?让他们在附近问问,等到了24小时,再找不到我们就报警。”
金士良示意巴公去办。
金士良扫了一下身边的人,沉声问,“小池呢?”
凤姨回道,“估计在楼上吧。”
金士良支起身子,拄着拐杖缓步上楼。金玉池的卧室门一推就开,他并不在屋里,金士良回过身注视着对面的房门。
金士良愣愣的站了很久,一时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那扇门忽然被拉开,金玉池从里面走出来,抬起头目光平淡的看着他,平静道,“昨晚我在他床上放了针。”
金士良没有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金士良缓慢的转向楼梯口,声音清淡道,“到我书房来。”
金士良的书房家具用的都是红木,显得古朴而典雅。金玉池推门进来时,他平静的像一座无言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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