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兄妹和金玉郎早晨上了火车,火车是辆缓缓而行的老火车,直到入夜时分,才姗姗驶入了天津火车站。
金玉郎经过了这一天的休息,左脚踝的伤势好转了许多,已经可以慢慢的走路。然而舅舅家距离火车站还有着相当的距离,于是段人凤拿出最后几毛钱,雇了一辆三轮车,她和金玉郎在车上挤着坐了,段人龙跟车小跑,如此穿大街走小巷,在天黑透了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座小四合院,院门是紧闭着的,可是院门口平整洁净,足以证明院内住着一户体面人家,起码也是个认真过日子的,因为知道天天出门扫扫地。路上段人凤和金玉郎窃窃私语,她已经问清楚了这舅舅的来历,顺带着也探得了金玉郎本人的。原来金玉郎是个姨太太养的庶子,而他口中的这位舅舅,因是姨太太的兄弟,所以还没有资格去做金家的舅爷,充其量只能算是金玉郎一个人的舅舅。这还是现在文明解放了,要是倒退些年,他根本摸不上金家的门,连给金玉郎一个人当舅舅都没资格。这舅舅姓陈,因在家大排行是第七,所以外界都称他一声陈七爷。陈家穷得叮当乱响,但是满门俊俏,要不然他家的姑娘也不会被金老爷子当个宝贝娶回家去。而陈七爷文不成武不就,见姐姐凭着姿色一步登天了,他便受了启发,也想嫁个有钱的小姐,没有小姐,来个有钱的寡妇也行。然而造化弄人,他四处寻觅佳偶,却是阴差阳错、总不成功,结果不但虚掷了年华,还闹得人人皆知他想吃软饭。幸而他姐姐常年暗地里帮衬着他,让他能穿绸裹缎的做陈七爷,否则单凭他的本领,现在可能已经饿得归西了。
金玉郎是问一答十,傻子似的,一点也不给他舅舅留脸。段人凤听到最后,感觉这舅舅都不是一般的不靠谱,便问道:“那我们这次去投奔他,能行吗”
金玉郎有了点理直气壮的意思——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理直气壮,可见他终究还是个顽强的青年,虽是灵魂受了重大的刺激,但还是能够一点一点的回春还阳。
“能。”他告诉段人凤:“前几年是妈给他钱,后来妈去世了,他又跟我要了不少钱。我后来搬回了北京家里,离他远了,才不贴补他了。我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去投奔他,我原来对他很好的。”
段人凤听了这一番幼稚言语,简直懒得反驳,直接敷衍着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正好三轮车也停了,段人凤扶着金玉郎下车付账,然后和气喘吁吁的段人龙并肩站了,让金玉郎独自上前拍门。金玉郎还是有点瘸,东倒西歪的在大门前站住了,他扬手开始啪啪的拍门。院子里头立刻亮了灯光,有个半大孩子问了声“谁”,金玉郎朗声答道:“是我,舅舅在家吗”
半大孩子又问:“谁”
“我,金玉郎,来找舅舅。”
院子里头无人再出声,只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破鞋片子响,想必是那孩子正趿拉着鞋往屋里跑。不出片刻的工夫,门后响起了个男子声音:“你说你是谁”
金玉郎左脚踝还是疼,一手向前支着门板,他累得一弯腰一垂头,气急败坏的不耐烦:“舅舅,我是玉郎啊!”
“啊你不死了吗”
金玉郎一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段人凤听到这里,怕门内的舅舅被金玉郎吓昏过去,于是清清喉咙,沉着声音说道:“先生,你不要误会,金玉郎并没有死,他确实曾经遇险,但我们兄弟当时路过,救了他一命。你若不信,可以开门看看。我们送佛送到西,等他安全了,我也好和我哥回家去。我们可不是天津人,还急着赶火车走呢。”
门内结结巴巴的又问:“玉郎……那你既然是还活着,怎么不回金家找你大哥呢”
金玉郎气得原地转了一圈:“我又不是傻子,能回去我会不回去吗家里出事了,你明白了没有”
这回,院门开了一线,一只眼睛贴上来向外看了看,紧接着向后一退,大门也随之开了一扇:“玉郎真的是你”
金玉郎索性不理他,迈步就往里闯,且闯且道:“舅舅你好好招待人家,人家担惊受怕的护送了我一路,没有人家救命,我这回非死了不可。”
段氏兄妹看清了舅舅,发现这舅舅看起来是三四十岁的年纪,长身玉立,油头粉面,果然拥有吃软饭的资格。而陈七爷向外一望,夜色之中,就见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学生,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便不细看,侧身请了他们进门:“哦那二位真是好心肠的小先生,快请进快请进,我先替玉郎谢谢你们。”
段人凤和段人龙将双手交握于下腹部,直直的站着,做拘谨状:“您别客气,我想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找家旅馆落脚,明天就想回家去了。”
舅舅见他们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越发认定了他们是没见过世面的青年学生:“那怎么能行今天太晚了,二位先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和玉郎再重谢二位。快快快,进来进来。”
段氏兄妹这才进了门,发现陈七爷虽然没有如愿吃上软饭,但是仅从这方方正正的房院上看,七爷的小日子应该算是很舒服——院子还是两进的。只是房屋虽多,人口却少,院子里唯一的听差,是个十四五岁趿拉着鞋的小子,除了正房卧室之外,其余各屋子黑洞洞,也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十四五岁的小子引了段氏兄妹往内宅走,内宅有家具齐全的空屋子,床还是黄铜大床,铺了被褥就能睡。而在段氏兄妹喝热茶吃点心之际,金玉郎也跟着他舅舅进了房。
金玉郎真是累了。
他一进门就直奔了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他叹了口气,累得表情都没有了。陈七爷关了门,随后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听说你被土匪撕了票,我在家还哭了一场。这也由不得我不信,金家那边这些天大办丧事,后天就要给你出殡了。”
金玉郎无精打采,冷着一张面孔:“大哥要杀我。”
陈七爷倒抽了一口凉气:“杀”
金玉郎扫了他一眼:“对,杀。”
“怎么——怎么——你招惹着他了还是他知道什么了”
金玉郎一皱眉头:“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还用我专门去招惹他再说我招惹过他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说到这里,他中气不足,声音低了些许:“我看他就是惦记着我的钱。”
陈七爷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倒是放松下来,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怕他惦记,不怕我惦记平时对我千躲万躲的,生怕我沾了你的光去,恨不得和我划道界线;现在发现金效坤根本没拿你当亲人,才又认得我这个穷舅舅了玉郎,舅舅并不是要跟你翻旧账,只是我想着,做人也得讲讲良心,自打世上有了你这个人,舅舅就拿你当个宝贝,天天带着你玩,后来出了那事,要不是舅舅帮着你护着你,你还能有今天吗不用金效坤动手,国法就先把你给毙了。”
金玉郎急得一跺脚:“你讲不讲道理我为什么躲你,你还不知道吗家里顶数大哥最大,上上下下全听他的,我的一举一动,他全知道。你说我怎么敢大笔的取钱给你你要是个做正经事业的,我还可以说我是拿钱给你投资,还能找些正当的借口;可你的名声早烂透了,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别看那些钱是存在我的户头里,可我若真把钱给了你,大哥绝不会坐视。都知道他是好大哥,也都知道我不成器,他真是把我打一顿关起来,外人也不会同情我,恐怕还要夸他管教弟弟管教得好。”
陈七爷被他堵得没了话,沉默片刻之后,才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是我的亲外甥,你在我这儿住一辈子,舅舅都没意见,可时间紧迫,大后天就出殡,咱们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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