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几十丈远,终于听不到老汉声音。楚凡把缰绳勒了勒,回头张望。只见朦胧亮光里,佝偻身影正蹲在地上摸索,找先前丢下的碎银子。
楚凡嘿嘿一乐,心道,老头挺良善,就是话太多。说来说去说不到重点,车轱辘一般打转转,聒噪得人简直受不了。
信马由缰徐行,两炷香后来到了山脚。
四野茫茫,彻底黑透。
天空一弯灿烂新月升上来,点缀着微茫几颗疏星。
路旁有个小庙,修缮得颇为整齐。
楚凡嗅到香烛气味,思忖中午有人闯山,在这里乞求保佑了。
土偶木梗,有个屁用
不过也由此看出,趁中午日头猛烈闯山的人,多半没事。否则小庙早该破落了,香火不旺。
这说明,山中的鬼并没有厉害到逆天地步。
鬼物是魂体,对精神波动特别敏感。自己天目修为尚浅,开启时往往伴随强烈的精神辐射。千万要注意了,别打草惊蛇。
它们可不是兔子,无孔不入。一旦被吓跑了,再也难抓。
进了山,道路挺宽敞,车辙印子不少。
月光下,寒意袭来,树影如墨。
“公子,公子……”
身后突然传来苍老声音。
楚凡勒马扭头,只见三丈外站着一位老妪。红袄绿裤,太阳穴贴两片黑膏药,嘴角一颗大黑痣,手里扬着一块花手帕。
啊呀……
楚凡假意一声惊叫,把马儿勒得团团乱转,颤声道:
“你,你是什么,什么……刚才根本没看见路边有个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莫不是鬼”
老妪张嘴露出一口黄牙,好一阵媚笑,脸上的褶子像老树年轮收缩一般,挤得粉底簌簌而落。
呃,太恶心了!楚凡差点呕出,赶紧偏转脸。
“公子呀,宾客都来了,新娘子也梳妆好了,就等你拜堂成亲呢……”
老妪见书生惊恐莫名,扭动着水桶腰,扬起花手帕,才往前走三步又立住了,皱起鼻子嗅了嗅,狐疑问道:
“公子,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见老妪驻足不前,书生神情大定。从怀里掏出一粒樟树籽,得意地往空中抛了抛,道:
“哈哈哈,果然山中有鬼。幸好仙师赐给了一颗仙豆,邪魅辟易……哎呀,不好……”
他得意忘形,居然没接住,那颗树籽掉落下地。
书生一个激灵滚鞍下马,一边颤声嚷:“你,你别过来……”一边弯腰匆忙找寻。嫌缰绳碍事,随手往路边小树上一拴。
月光朦胧,地下又多半是碎石沙砾,模糊成一片。那粒樟树籽儿如盐进水,哪里还找得到。
就在惶急摸索之际,一双绣花鞋出现在眼前。书生的身躯剧烈颤抖,缓缓仰面上觑。
“哼,任你奸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
老妪手帕一抖,一股黑气直扑书生面门。
书生顿时僵住了,随即慢慢挺直腰身,目光呆滞,表情糊涂。苦恼地用右手中指梆梆梆敲自己太阳穴,左右顾盼,像是努力回想什么偏偏又记不起。
老妪嘴角一撇,道:
“公子看什么看美娇娘还在洞房里。**一刻值千金,还不赶快去拜堂成亲”
书生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对对对,成亲,成亲……新娘子,洞房,在哪儿呢”
老妪吃吃笑道:
“瞧公子猴急的……不远,不远,只得三里路。公子请上轿……”
一抬四人大轿凭空浮现,待书生上轿后,轿夫将杠子抗上肩,一声吆喝启程了。
老妪则跟随于轿侧疾走。
黑色走马被遗留道旁,见这些人离开了,好像大大松一口气,低头去啃树下枯草。
四名轿夫龇牙咧嘴,隔一会儿就停下来歇气,把杠子换肩膀。
其中一个问:
“阎婆,你莫不是拘来了一块大石头,怎么这般沉重”
老妪啐道:
“呸……别看这是个凡人,气血旺盛至极。比上次那条茅山大汉要强得多,当然沉重了。你们抬轿辛苦,待会儿多分几口。”
一名轿夫讪笑道:
“好些日子没吃过血食了……那些人都精得跟鬼一样,专门挑正午成群结队跑过去,不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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