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魏忠贤抬起头望了望窗外,外面的光已经很低了,身边的小太监连忙凑过来将两盏玻璃灯罩的灯放在了他桌台上,然后小心的取下灯罩,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匣子,打开来里面是摆得半满的小木棍,每根木棍的前面都有一个红色的大头。小太监小心地取出一根来,在纸匣子的侧面黑色粗糙纸皮上一擦,随着清脆的嗤响,小木棍的红头便被点燃了,他小心的用这根燃烧的小木棍在灯芯上凑了凑,只见黄色的火苗立刻就在灯芯上冒了出来,旁边便有人同样小心地把放在一旁的玻璃灯罩重新装回灯台之上。房间里很快就被这两盏油灯所照亮了,虽然说屋外依旧是刮着寒风飘着雪花,但是屋内油灯照耀映衬在火光的黄色之下,让人感觉心里都温暖了不少。
魏忠贤看了看这两盏油灯,微微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髡人的东西的确是好啊!”
这两盏油灯是安南巡抚黄秋生进献上来的,它们出发的日子和安南巡抚建议向髡人借兵助剿的上书出发日子其实是同一天,但是由于这些东西是玻璃制品,数量又多,不可能通过驿站快速运抵,所以只能专门派遣了一支队伍护送,路上花了十多天紧赶慢赶这才送到的京师,名义是髡人的进贡。
这批进贡的东西可谓是新奇有意思得很,除了现在在用的煤油灯和火柴,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让朱由校乐不可支的是其中的两套木工用的量具,虽然说他并不清楚上面的那些刻度具体代表多少,但是能够将十等分对于他这种木匠中的帝王与帝王中的木匠而言是非常有用的,当时他就想要把这种刻度计量方法直接推广到全国方便木匠施工,但是这种“想当然并且对农业没有半点帮助”的想法自然而然就遭到了群臣的集体抵制,又一次让朱由校早早散朝。其实对于朱由校而言,现在的皇帝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随着东林党被魏忠贤逐渐铲除,东林党的“精神”并没有逐渐消失,反而成为了一种对抗阉党的风范,成为了群臣效仿的奇特风气。任何胆敢跟皇帝对着干的官员都会无端地受到民间的追捧,而官员们想要能留名青史,基本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就是孝——这条可以走通的代价未免太大,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个百病缠身的老爹或者老娘才行,还得任劳任怨地照顾个几十年,成本太高成名率也不怎么高,因此剩下的一条路就成了大家都想试试的——骂皇帝。
朱由校不是个坏皇帝,这个多次否决增税增捐的皇帝只是因为不想在朝堂上听到这群没事就对骂互相攻击的官员们争吵懒得上朝,在宫里找个地方做自己喜欢的木匠活罢了,但是这在百姓们眼中就成了不管天下只喜欢做没用的事情的坏皇帝,所以任何敢于当庭顶撞皇帝的官员就会成为他们眼里的好官。这么一来,任何皇帝提出的设想和决议都有很大程度上会遭到群臣的否决,很多时候甚至是集体否决,而朱由校又不能杀他们,因为如果他下令杀了那些官员,百姓就会更加骂他是个狗皇帝,这样一个奇怪的恶性循环循环了这么多年,竟然就变成了今天这种奇怪的场面。被否决了推广木工量具的朱由校自然是拂袖而去,留下一大群官员们在朝堂之中沾沾自喜,欢庆又一次击败了皇帝“荒诞而不可思议”的决议。
不过朱由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意见被否决而失落,因为髡人送来的东西里面有他最感兴趣的——模型!这些模型不仅仅只是家具一类的常见之物,而是一些他甚至叫不上名的东西,例如说可以放在水里随风行驶的船只模型,有灵活地转动脚踏板可以前行的车辆模型,最让他觉得有兴趣的是一个如同蜻蜓一样的怪玩意。
这个木蜻蜓有三组翅膀,其中两组位于蜻蜓的前身,其中一组翅膀在躯干的中部,另一组位于这组翅膀的上部,还有一组小翅膀位于蜻蜓的尾部。虽然说朱由校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但是从样子看来应该是之前见过髡人图像上的那种会飞的“木飞鸟”。把这些模型送到朱由校的面前等同于就是在饥民面前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或是将一个不穿衣服的美女送到老色鬼的面前一样,霎那间就勾起了朱由校的兴致。他当时就下达了命令让人前往安南无论如何也要请几个东方港的髡人木匠来京城给他展示这些东西,跟他详解这些东西的原理。但是没等命令出宫,又被他自己拦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名声——委实不怎么样,现在要是把髡人木匠从东方港召来京城的事情被群臣知道了,自然会遭到群臣在朝堂之上的攻击,别有用心的人甚至还会编成童谣在天下传播讥讽他,所以即便是他号称这天下的主人,在这些事情上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真是可怜……”一边回想着这些事情,魏忠贤喃喃自语道,旁边的小太监一愣,他们没听清楚,有人怯生生地问道,“老祖宗,您刚才说什么”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魏忠贤摇了摇头,他当然不可能把皇帝的事情说出来,更不能当着面前这些小太监来说的。“今天皇上兴致还好吧”他一整天都在司礼监里呆着,只有天黑了才敢偷偷批阅奏章,所以对于皇帝今天干了些什么他并不知道。
“皇上今天在木工坊里待了一天,好像说要做一个能自己走的车出来。”那个小太监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木牛流马吧”魏忠贤苦笑了一下,朱由校对于古书中所提到过的木工产品都是特别上心的,从木牛流马到鲁班飞鸟,他都一直想要在自己手里恢复出来,就连指南车都被皇上亲自制造出来了,“咱们皇上可是天下数一的木工活,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是那是。”旁边的小太监们虽然嘴里说着,但是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木牛流马这东西在历史中也有好几百年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流传下来,若要是真的存在,又怎么会失传呢
“皇上到!”随着外面传来的一声尖利的叫声,将屋内的几个人吓得都是一跳,“皇上来了”魏忠贤也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朱由校这个时候会跑到他这里来,不过现在来都来了,还是赶紧出去接待了。他连忙手里提着一件皮裘朝着门口就走去,门边的小太监连忙把门推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将屋子两边墙上的油灯都给吹灭了,只留下了桌台上的两盏“煤油灯”依然在亮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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