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之主》第六十五章 黑浪

    “请等一等，阿卡里大人。”

    阿卡里看向依旧五体投地的塔咒，这才注意到这个巨魔眼球布满血丝，不知道昨晚为了等待今天的宴会有多么忐忑不安。

    阿卡里疑惑道:“我们要迟到了，塔咒。”

    塔咒扶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足足高出阿卡里一个头，他后退一步，弓着腰，眼中的讨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狂热光彩，如同直面死亡的阿曼尼猎头者。

    “无妨，阿卡里大人，枯木氏族的大门会一直为您敞开。”

    塔咒看了一眼青面巨魔立在一旁的焦灼尸体，说道:“多谢您帮我打扫出一个安静的地方，助祭大人，本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您说上这番话。”

    塔咒语气中的慎重其事感染了阿卡里，他摆了摆手道:“我们回屋说吧，乌瑟尔，别让其他人进来。”

    大门缓缓合上，阿卡里坐在屋子里唯一的躺椅上，塔咒站在一旁，不安的搓了搓手，阿卡里率先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来意，塔咒。”

    巨魔惊异的抬起双眼，正好对上了阿卡里漆黑的瞳仁，那幽泉一般的眸子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过去的一幕幕呼之欲出。

    “别看了。”

    阿卡里闭上双眼，将塔咒解脱出来，巨魔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如果不是阿卡里及时闭上双眼，那么他的下场也会和那个青面巨魔如出一辙。

    阿卡里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任由自己躺在椅子上，说道:“好了，既然窗子都这么大开着，我们也就敞亮一些吧，塔咒，你想要更进一步的地位。”

    “是的。”

    “我是塔咒枯木，乐意为您效劳。”

    “你让我有些紧张。”

    “我这一生都在找您。”

    阿卡里耸了耸肩膀，没有接话。

    “第一次听说您是在角斗场，您的角斗士室友图卡杨让我输了一大笔钱，我把他给杀了，这是我们最初的渊源。”

    “你的思维有些发散，请说慢一点。”

    “好的，助祭大人。”

    “我是枯木氏族的嫡子，长母的第五个孩子，但是我的哥哥们都很出色，我没有任何出人头地的机会。”

    “你只有兄弟吗”

    “我的父亲没有女孩，额，或者说，女孩都不是他的孩子。”

    “明白了，请继续。”

    “我浑浑噩噩度过了十五个岁月，在我成年那一天，我的父亲赏给我一个差事，那就是去向枯木氏族的佣农们收租，我便一直依靠这个差事活到了今天。”

    “你应该庆幸你是个男孩。”

    “是的，助祭大人，我是父亲孩子中，最了解那些无业阿曼尼的巨魔。”

    “请想象一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每天只需要下地劳动，就能解决温饱，并且这份保障会一直持续到他们死去，就像蜂巢里的工蜂，只需要劳作，不需要思考其他问题，是不是听上去还不错”

    “是不错，至少比起奴隶好多了

    。”

    “但是助祭大人，他们的幸运或者不幸之处，就是他们比起工蜂，多了一个能够思考的脑袋。”

    “这个精密的大脑会逼着他们去思考为什么要进行这千篇一律的生活，为什么每天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什么就不能有一点改变”

    “生者总是这样。”

    “是的，助祭大人，但是阿曼尼这森严的等级制度早已将他们这些念头焊死在他们的脑袋里，就连出来透透气的可能都没有，那么，助祭大人，冒昧问您一句，这份无处安放的非分之想最终会变作什么”

    “无穷无尽的迷茫。”

    “太对了！助祭大人，您要知道，这世上，能够看清自己前路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庸碌的，只配被蒙上眼睛牵着鼻子往前走，但是迷茫仍在他们的心中滋长。”

    “就像一个十五六岁的阿曼尼孩子，没有父母的爱与关注，在城市与农村的夹缝间独自成长，被边缘化，被孤立，甚至是被欺辱，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劳作能够把他们从这些致命的折磨中解救出来。”

    “继续。”

    “但是，在今天，一切都将不一样了，助祭大人，我们会纠正这一切。”

    “我们会把这些孩子聚集在一起，改正他们的坐姿，规范他们的行为，交给他们知识，让他们畅谈对未来的设想，告诉他们，行动铸造团结，团结铸造力量，而力量，能够改变他们的一生。”

    “然后”

    “然后我会告诉这些孩子，他们不再是无所事事的野狗，他们是阿曼尼的未来，他们加入了一股浪潮，虽然现在很弱小，但这浪潮早晚会席卷世上的一切！”

    塔咒将右手横在胸前，随后重重挥下:“这是这股浪潮的标志，只要在同志面前做出这个动作，这些孩子就会感觉激情澎湃，似乎找到了能够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

    “那就是将他们胸中的热血熊熊燃烧起来，最终….”

    “最终化作一股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潮，从您的死亡神庙之中蔓延而出，将整个东部王国都染成您身上这袭黑袍的颜色。”

    阿卡里笑了笑，从躺椅上坐起身，一阵萧瑟的秋风突然吹过，把精灵的红发打散，他看着气喘吁吁的巨魔，问道:“这么说，你是愿意为我而死了吗”

    “当然，我的助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