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第三十九章 遍地桃红无人收

    铁马长戟,我骨为衣。www但尽人事,莫论生死。



    二十年前,赵无安曾听那一支在草原上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军队这么呐喊过,至今不忘。



    造叶铁衣军的一将一卒,俱是铮铮铁骨、忘死而生的决然铁汉。即便是那名被造叶抛弃、远赴南疆的将军燕弃冰,在临死之前,也曾愤而呼喊出那句“我骨为衣”的誓言。



    “你说说看,连卒子都能有如此觉悟,我身为他们的主上,岂有不以身作则的道理啊。”



    千军万马阵前,赵无安与代楼桑榆并肩而立,血衣鼓荡。



    春风袭过苍苍山崖,吹落万瓣桃花。



    漫天桃花密雨之中,洛神六剑齐出,悍然迎向梁崇恩所部军队。带起一片清亮剑鸣。



    虽然人数占优,但这些兵士此前怎见过如此凶悍的飞剑之术,一时之间面上俱露惊恐之色,驭马连连后退。梁崇恩虽有御下阻敌之心,却难以按捺住身下坐骑惊恐,一时也跟着大部后退。



    赵无安悠悠然立于原地,却似以心感应,使得洛神六剑各自为战,自敌阵中来回穿梭,留下一道道凌厉剑光。。



    剑光所到之处,俱是一片人仰马翻,虽然少有血光迸现,宋人的损伤也远远不如之前伽蓝安煦烈大开杀孽所造之多,但自身阵脚却被彻底打乱,纵使传令兵反复呼喝安抚,也难以阻挡众人战意涣散,数千战马更是撒开蹄子四处狂奔,对那紧追不舍的飞剑避之不及。



    他竟真的以一人之力,拦住了近万宋军。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清醒。他死死盯着一身白衣尽染鲜血、发丝散乱的赵无安,眼中浮现出难掩的果决杀意。



    身披这身御赐的金甲,替圣上守了这多年苗疆,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出兵的机会,却被一名二品游侠给拦在了山道之上。若是传到朝中,叫他梁崇恩有何颜面披这身甲胄



    为国为家,他也不可在此处回头。



    伸手紧握住缰绳,安抚了胯下坐骑,梁崇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天喊道:“逆贼休狂!我梁崇恩便要以手中百炼神枪来试一试你这邪魔外道!”



    言罢,他拍马而出,手中长枪惊起如虹,探出如龙。



    虞美人、苏幕遮、鹊踏枝飞回救驾。梁崇恩一晃枪尖便捣开虞美人剑影,又顶着鹊踏枝风袖剑意纵马而前,睚眦欲裂,全身甲胄在日头之下闪闪发光。



    扑面狂风夹杂落花,点缀着梁崇恩一身百战金甲,仿若一人一骑便是三千繁华,又带着英雄迟暮的无尽落寞。



    赵无安伸手向前,一道薄弱气机探出,遥遥缠住了苏幕遮。



    一杆金枪向着苏幕遮狠狠砸了下来。在它上方,是梁崇恩如狼似虎的凶恶眼神。



    四周土地微震,掀起些微细小尘埃。



    赵无安摇了摇头。



    他身边的代楼桑榆愣了愣,露出不甘的神情,退后了一步。而那些震动的尘土,也在那时复又安静下来。



    梁崇恩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仍旧带着拼死一搏的神情,不断挥动手中的长枪,向那兀自岿然不动的苏幕遮砸过去。



    自始至终,苏幕遮都被赵无安以气机遥遥牵引,牢牢控制于手中。梁崇恩在战场上虽然也算一员猛将,但若论及内力,比起二品高手则自然是远远不及。



    纵然赵无安先前轮战数人,内力已然几乎消耗殆尽,但此时仅仅驾驭一柄苏幕遮,对上梁崇恩一身蛮力,却仍是游刃有余。



    纵然无数次劈砍突刺,苏幕遮仍在原地纹丝不动,梁崇恩似乎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正如方才的赵无安一样,一次又一次,拿着手里的枪向前冲杀过去。



    电光石火,仿佛迷了这战场硝烟。



    赵无安眼神淡漠。



    “你这又是何必。”



    挥枪的间隙,梁崇恩喘气似的呵呵一笑:“你身为汉人,却拼死守护苗疆,又是何必!”



    赵无安淡淡道:“我答应了别人,要守住这里。”



    “那我也是一样!”梁崇恩声嘶力竭地呼喊道,“我亦是答应了圣上!大男儿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有何足惜!!”



    赵无安神色微微动容,却不知为何,眼底有怒意生出。



    他伸手向前一推,苏幕遮骤然爆发出蓬勃剑气,一下子便又惊起梁崇恩胯下白马,将之轰然推下地面。



    “你倒是回头看看,随你而来的这近万军人,是否每一个都有你这般意气”极为罕见地,赵无安的声音中有愠怒之色,“若是这样,我根本都挡不住你们,又何须抛头颅洒热血。”



    一夫当关,不过六把飞剑,便吓得近万宋军手足无措,确是事实。面对赵无安白衣化血衣而不敢再前,也确实是这些大宋军人做出来的事情。



    梁崇恩从地上艰难地撑起身子,吐出一嘴泥沙,哼哼着笑道:“老子带出来的兵是什么样子,老子自己还不清楚,用你说”



    赵无安面色波澜不惊:“你既然早知大宋军人已无心死战,何必再领兵而入”



    “别他娘问军人这种问题。”



    梁崇恩艰难地站起身,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枪,沉默不语。之前的突刺太过拼命,已然让他虎口开裂,而今血流满掌,稍一用力便撕心裂肺地痛,甚至连枪都难以握紧。闪舞www



    “我怎么知道现在的大宋这是怎么了。文不像文,武不如不武。”



    梁崇恩长叹一声,苦笑道:“罢了罢了,驻守南疆二十余载,本以为能借着这次将功赎罪,重回京师。是我梁崇恩命不在此,只是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先帝!”



    他扬起左手,噔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反手架在颈口。



    “只是这杆金枪,这辈子,还真舍不得放下啊。”



    空谷之中山风凛凛,洛神六剑在军阵之中盘旋,数千将士人仰马翻,却几乎无人注视这厢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前还严肃整齐的军阵,飞剑一出,便立时群龙无首,威势全无。



    代楼桑榆有些犹豫地贴紧了赵无安,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赵无安淡淡摇了摇头:“时移世易,他会如此做为,也不算奇怪。”



    宋军外强中干、恃强凌弱之举,在赵无安心中早有预料。也正因如此,他才有决心做出这般,以一人之力抵挡近万军马的壮举来。



    不过赵无安也不是傻子。他又非旷古奇才,以一敌万还能赢简直就是白日梦。他之所以毅然挡在此处,是在赌一个可能性。



    他不喜欢打赌,但事情已到了不赌不行的地步,他也绝不会犹豫。是非成败,其实说到底还是取决于一个人而已。



    眼见梁崇恩死意已决,而赵无安全无出手干涉之意,代楼桑榆眼底流露出一丝焦急。她不停地向赵无安抛去询问的视线,就差出口相询了。



    然而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且慢!”



    赵无安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般,一瞬间就失去了全身力气,几乎立刻就要瘫倒下来。军阵之中的几把飞剑也在同时戛然而止,而后徐徐退回赵无安的身边。



    代楼桑榆一慌,连忙跑过来,扶他到自己怀中,这才愣愣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走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队伍。



    一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似乎已在这苗疆折腾了许久的队伍。但仍然整齐安静,几千人向此处走来,竟然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为首的银甲统领看向梁崇恩,敬重地行了一礼,朗声道:“梁将军。”



    梁崇恩怔了一怔,睁开眼睛,看见来人,悲怆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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