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第十四章 人头

    嘈杂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漆黑夜色之中,篝火噼啪。

    安晴屈膝坐在火旁,一声不吭跳跃的焰色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周围的狼嚎却越来越近了,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啮咬声、草木断裂声,以及近在眼前的火焰噼啪声。安晴并非不困倦,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睡。

    在荒野睡着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最害怕火焰的野兽,在确定猎物陷入昏迷之后也会愈来愈胆大,最终扑上前去发疯地啃咬。尽管心知肚明,安晴却亦觉得自己撑不到天亮了。

    东方的天色暗如泼了浓墨,安晴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在冰冷的荒野里发起抖来。

    而答应她去去便回的赵无安,却直到此时也不曾出现,只有愈来愈近的狼群,不曾远去。

    安晴不由得回想起了仍在清笛乡的日子。

    她那自小生长的镇子,虽然不如京杭繁华,亦不似这苗疆与福州的趣味横生,却别有一番滋味。那总爱乱发脾气的娘,说话永远慢半拍的爹,看着鱼肉百姓其实却颇有大贤官气象的县令爷,都是那些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日子里,不可忘怀的风景。

    而她却一心想要跑得更远,跑到福州仍不满足,硬是跑来了苗疆。半是因为对赵无安的承诺,半也是因为自己心里,一直不安于那样平淡无奇的生活。

    她也渴望像赵无安那样,拥有一身胆识武学,能剥丝抽茧,气驭飞剑,斩去这江湖上无数罪孽。但说到底,她只是个小姑娘,无能也无力面对这江湖的纷繁,人心的复杂。

    若非是赵无安,她也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

    贪狼啸月,夜色里忽然亮起了几点萤火般的绿光,极速地移动着向这边接近。

    安晴深深吸了口气,用力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从面前的篝火之中拿出了一根燃烧着的火把,双手握紧,对向了未知的夜幕。

    夜色中有狼群吠啸,安晴打足了精神,警觉地注意着身边的一切。

    忽有马蹄哒哒,如风般击碎了这夜色的沉寂。

    在安晴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身披白袍、肩负红匣之人已然闯入了她的眼帘。

    正如那一天土地庙外,他伸手拂去厚重木门上灰尘时,一般地突如其来。

    赵无安驭马在安晴面前停下,骏马高扬前蹄,惊起一地尘嚣。

    方才还冷静得无以复加的安晴,在看见他出现的瞬间,一下子泫然欲泣。

    她几乎想立刻冲上去抱住他。

    赵无安翻身下马,安晴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扑了出去。她受够了这里的孤寂和寒冷,只想在他怀中寻得一丝暖意。

    但她的脚步却忽然间停住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赵无安怀中,已然抱着一个女子。安晴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安晴安然无恙,赵无安松了口气:“还好,你还没事。”

    安晴欲语眼先红,眼看眼泪就要不争气地留下来,她立刻耍小性子般把脸扭向一旁,只是以余光投来疑问的眼神。

    赵无安无奈道:“我总不能看着桑榆赴死。”

    他形容枯槁,显然此前也是恶战一场。安晴虽然也知道代楼桑榆对赵无安而言意义非小,但她刚刚独自一人在荒野中呆了半晚,赵无安却呵护有加地抱着代楼桑榆来见她,安晴实在是不想与他多说话,索性就继续把头扭向了一边。

    偏偏那边儿另一匹马上还有个更闲不住的小将军在火上浇油。

    “看不出来赵居士还是个左拥右抱的主,都已经有了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却是毫不贪恋,一心想着英雄救美,徐荣佩服!”

    被取笑了的赵无安连半点羞赧都无,反而是一脸冷淡地注视着徐荣,语气中敌意显然:“你身为飞鹊营统领,为何会躲在虎来商会的那车货物之中苗家与蜀中武林为争这一车独山玉可谓倾尽全力,一品高手与苗疆蛊王尽出无遗,东西却落入你怀中,倒是坐山观虎斗得不亦乐乎。”

    徐荣被说得一怔,胯下马儿倒退了两步,一脸痛心疾首:“赵居士,我徐荣与你以兄弟相称,便是对你掏心掏肺,何以还怀疑起我来了”

    赵无安缄口不言,徐荣与他对视了半晌,只得叹口气,解释道:“蜀中武林盟主东方连漠早有反心,朝廷对之忌惮已久,不过当今天下半数一品高手皆在东方连漠麾下,正面宣战对蜀中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若要将东方连漠赶下台去,唯有斩其爪牙一途。”

    赵无安默默地听着,并不发表看法,眼中疑虑之色不但未有消减,反而更甚。

    “你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清风晓雾’谷如来,真名叫做杜伤泉,便是东方连漠的左膀右臂。十年来此人一直在苗疆活动,经营着不少据点,这家坪山客栈就是其中一个。我那天带着青娘赶回飞鹊主营之后便收到拦截此人的命令,说他前些日子乔装打扮,跟着虎来商会的一批货物北上,看样子是想暗度陈仓,借机离开苗疆。不过就刚才客栈之中的情形来看,是将帅想错了。”

    “坪山客栈既然是杜伤泉一手所创,这里想必是他设立的收网之处。也正是在此处,他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赵无安波澜不惊道。

    “正是如此!”眼见赵无安能举一反三,徐荣十分高兴,“虽说主帅的命令是让我混入商队,伺机识破杜伤泉的阴谋,但既然杜伤泉已然打算在坪山客栈杀人越货,那我也就没有再跟下去的必要了。正因如此,此前才未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与你们相识。”

    “那你又是如何混入货物之中的”

    “虎来商会自一旬之前从云州出发时,一路便遭遇无数拦截,杜伤泉乔装作成一名走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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