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第二十五章 鸾鸟

    久达寺罪莲塔,鹊踏枝横空一扫,断去塔顶舍利葫芦。

    代楼暮云轻点檐角,一掠身便撤去二十丈远,苏幕遮和虞美人却一近一远,呼啸而来。

    赵无安手中提匣,动作却丝毫不缓。晋入二品境之后,可以体内气机隔空唤剑,驭剑的难度比以往低了不少,他以双脚踩在菩萨蛮之上,竟能就此凌空而飞。比之古人所云御剑飞行的境界,只怕也**不离十。

    从后山一路杀至罪莲塔,倒是代楼暮云且战且退,赵无安穷追不舍。

    勉强避过苏幕遮与虞美人的子母剑式,代楼暮云一式羚羊挂角,赤手空拳弹飞了从身侧袭来的白头翁,而后落在罪莲塔二层,扬头道:“也该适可而止了吧,赵无安!”

    脚踩菩萨蛮的赵无安眸中神色一厉,冲着代楼暮云飞驰而来。

    代楼暮云冷哼道:“彼此之间已经拆了一百六十招,你难道还不清楚,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赵无安冷冷道:“拼死也要胜。”

    说话间,菩萨蛮已然冲至代楼暮云跟前。赵无安凌空跃下菩萨蛮,五柄飞剑悬于身侧,已然逼近代楼暮云,将距离缩短至两尺。

    两尺的距离对飞剑而言已是太近。代楼暮云振袖鼓气,向四方胡乱扫去,瞬息之间又挡开赵无安数招,压下胸中怒气,愤然道:“若是想杀我,大可不急于一时!我自在苗疆坐镇,可你若是执意如此,反而是害了久达寺中众人!”

    这句话果然见效,赵无安猛然止步,收回五把飞剑悬于身侧,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你聪明至此,难道还不知道皇帝会派人来慈效一旦败露,自会有人接手,到时候整个久达寺都难逃一劫。”代楼暮云冷冷道。

    赵无安不以为然道:“我当然知道。”

    代楼暮云抢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今日白天,山下小镇中刚来了个大宦官”

    “……宦官”赵无安皱起眉头。

    “是江湖上名号‘青蛇胆’的独孤清平。”代楼暮云厉声道,“他杀起人来,可从不心慈手软!”

    赵无安怔了怔,代楼暮云眼见有效,又续道:“我所以会来此地,实是与瓦兰公主段桃鲤有一段借兵之约,只可惜尚未谈妥,便被你给打断。”

    赵无安抖了抖手腕,无奈道:“你来谈国事便谈罢了,倒是非得要自我眼前走一遭。”

    代楼暮云冷哼一声:“我怎知道你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反正那瓦兰公主也是不如我期待的那么厉害,被青蛇胆杀了,也正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赵无安以凌厉目光扫了代楼暮云一眼,随即扭头眺望半山腰的久达寺。

    代楼暮云笑道:“那本皇便先告辞了。赵无安,你若是真想与我决一死战,来苗疆找我便是。”

    还没等赵无安回过头来,代楼暮云便猛然一跃,任凭身子自罪莲塔顶坠落。

    赵无安的面色沉了下来。天色太暗,看不清久达寺中情况,但他隐约觉得代楼暮云所言非虚。

    独孤清平不过二品高手,真要与之过招赵无安也不会怕。况且,安晴与段桃鲤还都在寺中……

    赵无安拧身跃下罪莲塔,半空中提起踏空,向着久达寺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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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清平一身赤红蟒袍已然沾染杨虎牢鲜血,而今金刚怒目站在大院之中,周身气息凌厉可怖,貌似恶鬼,状若修罗。

    那位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美艳女子走上前,在独孤清平身后跪下:“主人息怒。”

    她的声音清脆悠远,有如空谷清风,过处芳草桃花。

    独孤清平扭过头,狞笑一声,抬起手来,一巴掌拍在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丝毫不留情面。

    跪下的女子猝不及防,遑论独孤清平这一掌可是用上了内力,当下便被击飞出去,在地上无数尸体中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挣扎着起身时,半边娇嫩脸颊已经红肿起来。

    受了凌辱,女子面上没有半分不甘的表情,只是慌忙低下头,整理好衣裳,跪在独孤清平脚边,一言不发。

    独孤清平冷哼了一声,狰狞道:“若还有下次,你那弟弟就别想活命了。”

    女子立刻低下头去,整个上半身都趴在青石砖上,胆战心惊地回应道:“是。”

    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凌辱着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独孤清平已然与厉鬼别无两样。

    之前在山道之上被独孤清平断去朴刀,安广茂手无寸铁,身边的捕快们也只有一个佩着把刀,其他人资历尚且,都还只能拿根水火棍。那个佩刀捕快想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把刀交到了安广茂手里,自己则挡在了他面前。

    “捕快这条道上,安提辖算是前辈了。现在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好说,就剩这一把刀,怎么说也该给老大拿着。”那位年轻的捕快微笑着,举起角落里燃着烛灯的青铜铁树,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安广茂尚自怔愣着,他身旁一个小个子捕快已经喊了出来:“大哥!”

    少年捕快持着铁树冲向夜幕之中的修罗恶鬼,口中发出视死如归的怒吼。

    他的黑衣飘摇,步伐凌乱,眼底却有决意迸溅。

    明明只是个少年,何以竟有如此一去不返的滔天侠骨

    独孤清平伸出枯瘦的五指,只是遥遥地一抽,那个少年冲锋的姿势就此凝固在夜色里。

    他狞笑道:“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安广茂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刀。这是把崭新的朴刀,刀身尚有不整齐的花纹,显然是淬炼时火候不够,刃口倒是磨得锋利,挥舞起来,估计也是虎虎生风。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刚拿到捕快令牌不久的少年,把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从枕头底下偷偷拿出来,去找平日里有些私交的在铁匠铺当学徒的朋友,趁着大师傅午后吃饱了打盹,悄悄开炉,打了把刀,回去的路上,又买了块价格不菲的磨刀石,偷偷躲在房间里把刃口磨得光亮,这才意气风发地佩在身上,走马上任。

    那个朋友指不定还因为偷开冶炉被大师傅好生责骂了一顿。

    安广茂怔怔出神。

    独孤清平桀桀笑道:“罢了,横竖都得死,我就给你们个痛快。”

    他一抬手,万道气丝犹如游蛇般自掌心喷薄而出,呼啸着涌向了大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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