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第九十三章 何处月明

    韩鸿照并未在大殿之中批阅章奏,而是在一侧的偏殿中休息,见到东方瑶进来后行了礼,她微笑着打量了她一番:“来了,衣服可还合身”

    一身绯色团花窄袖半臂裙,臂间系着结樱带,挽着高高的朝天髻,眉目秀致,只是她此时却沉静着一张脸,倘若笑起来,想必就连花园的大半夏花都要失色了罢。

    看着东方瑶点头应是,韩鸿照却又摇头:“这衣服做的不好。”

    一天之内被指点了两次,抹云这次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跪下来:“皇后殿下恕罪,奴婢回去就命人改!”

    韩鸿照轻笑了一声,呷下一杯清茶,又仔细看了东方瑶一番:“倘若这衣服换成紫色,穿上才是极美的。”

    闻此言,不禁抹云愣住了,就连东方瑶都愣住了。

    紫

    东方瑶忍不住抬头来,眼前人的眼中确实有她一贯看不懂的心思。

    “奴婢不敢当。”

    她只能如是回复。

    “什么奴婢,现在你也有自己的寝殿了,倒也算半个主子,日后便没有自称奴婢的说法了,自今日起你的官衔便等同于五品的中书舍人,”韩鸿照淡淡道,“诏书、制书、敕书的起拟以后凡要你过目才行。”

    “臣谢殿下厚爱。”东方瑶低声道。

    “殿下!”王德匆匆进来。

    “急什么,有什么好好说,你也不看看吉祥和阿寿是什么样的,这样慌慌张张,不晓得还以为排云殿走了水!”

    韩鸿照半调侃半责怪的口气倒是令王德很不好意思,他忸怩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殿下……梁王殿下、梁王殿下和卫将军回来了!”

    如此急匆匆的不回长安反而来九成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梁王是来求情的呢。

    东方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不定人家梁王就是来求情的呢。

    “母后,母后!”未见其人,倒是只听着李况的声音了,一进来,李况还是身着铠甲,看样子是一进城连衣服都没来得急换就匆匆赶来了,随后而来的卫季卿,他亦是身着铠甲,眼神扫过,却发现东方瑶静静地站在一隅,低着头,虽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必她心中也是十分难受的,于是卫季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李况摘下盔帽,“母后当真要废了睿儿!”

    那表情定是带着不忍,东方瑶连看不不必看,她在心中冷笑,梁王殿下,李况,你打得好算盘,现在终于可以来实现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了,此时再装出这样一副悲苦的神情也还真是难为你了!

    却见韩鸿照挑眉,摇了摇头。

    李况倒是一愣,支支吾吾道:“母后……母后这是何意”

    莫非是没废,不是诏书都过了门下么,不可能啊……正纠结着,又听韩鸿照淡淡道:“不是要废,是已经废了,你若是还担心你这个侄儿,不妨赶紧去看看他,今日他便启程,也不必再费心思,”顿了一下,韩鸿照起身来,看着下面跪着的李况和卫季卿,眼风扫过李况额角那一滴滑落的汗水,她继续道:“费心思来求情。”

    “对了,”走出殿门,她又道:“战况我大概也知道,记得换好衣服再来排云殿,况儿呢,现在就去换了衣服,随我到大宝殿看你父皇。”

    李况和卫季卿应是,他对着卫季卿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

    “瑶儿,你……”卫季卿上前来打量她的神色:“你没事吧”

    “没事,”东方瑶劝他:“将军切勿陷入此事中。”

    卫季卿心中感动,然而看东方瑶一副冷淡的样子,才叹道:“你可是受了逼迫”

    逼迫向来不是韩鸿照的一贯作风,她只会让人心甘情愿的做棋子。

    “我自愿的。”她轻声说,“将军,出去走走吧,里面太闷了。”

    ……

    一个黑衣的奴婢正在收拾包袱,他边系着那带子竟不自觉流下泪来。

    李怀睿见了,只是摇头:“阿泰,你何必如此,若是嫌路远,留下来也并无不可。”

    阿泰只是抽泣着抹了抹泪水:“奴婢并非是贪图荣华富贵,只是气愤那东方瑶小人之心,她分明受了殿下如此礼遇,却背主求荣写下诏书,委实凉薄!”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现在不过是一个落魄郡王而已,”李怀睿眉毛皱起:“况且,不许你们再说东方瑶半个不是。”

    “殿……郎君为何不生气,她曾经不也是对郎君笑脸相迎,如今一转眼就写下诏书,还受了皇后娘娘的特许,说什么凡是诏书敕书皆要由她来草拟!”

    “住口!”李怀睿面色一沉,有些生气:“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不想以后再听第二遍!”

    阿泰忿忿道:“郎君你是被她蒙了眼么”

    倘若她不写下这诏书,还会有别人来写,既然如此,我倒宁愿是你写的……李怀睿失神的看着窗外大好的日光,就算真的是你写的,我不在乎,你能安安好好,我便放心了。

    “梁王求见。”

    阿厅走进来,说道:“郎君若是不想见,奴现在便去回了。”

    他认为李怀睿定然是不想见梁王的,且不说平日里梁王就暗地中下绊子,便是如今自家主子被废说不定就是他参与其中,此时莫不是便来嘲笑郎君的!

    “让他进来罢。”

    却听李怀睿淡淡道。

    李况听了阿厅的话,挑了挑眉:“怎么听你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阿泰刚要回过去,却被阿厅拉住了,两人皆自知处境艰难,也只好压下这口气,闷声道:“殿下误会了。”

    李况冷笑一声,跟着两人进了暮云殿,却见殿中空无一人:“你家主子呢”

    阿泰和阿厅面面相觑,最后便引着李况到了偏殿。

    李怀睿正跪坐在一侧的蒲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况嘴角勾了一勾,径直上前坐了:“侄儿,叔父来看你了,这几日在这儿住的可还好”

    李怀睿睁开眼来看着李况,他眼中掩饰不住的野心,几乎都要摆在案几上了。

    笑了一笑,李怀睿用茶水斟满李况面前的杯子,淡淡道:“还好,叔父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见了我这落魄样子后也可以自行离去了。”

    李况哼了一声:“我瞧着你现在的确落魄,东宫那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从此以后你无福消受了。”

    “听叔父的口气,原来是志在必得。”李怀睿面无波澜,却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叔父可知,我为何在偏殿见你”

    “什么”李况皱眉,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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