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莽原》楔子(含第1章)

    楔子

    寒风萧萧,冰冷刺骨。

    随风游荡的云雾夹带着阵阵白雪掠过山顶。那云雾活像滔天的海啸,随时都想把大山按住,然后碾碎、吞进肚里;然而,这座雄峰顶天立地,巍然不动,傲视着想要摧毁它的寒风。积雪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冰川,白白的积雪和历史的长河凝固在了一起,慢慢地向低洼地带涌动。

    大清同治初年的一个冬天,外蒙古布尔罕山麓发生了一次惨烈的战斗。在这块不大的战场上,狼烟四起,尸体遍野;受伤倒地的战马不断发出哀鸣,几面烧的残缺不全的绿色大旗歪歪斜斜地插在坚硬的土地上……

    山脚下,排列着一个个临时搭建的蒙古包。那是外蒙古库伦大臣、将军,以及养尊处优的蒙古扎萨克王爷们指挥作战的地方。看样子,这些蒙古兵已经围了这里很长时间了。

    布尔罕山顶一块突兀的巨石上伫立着一位威武不屈的老者。面对着凛冽的寒风,老者毫不畏惧,一双有力的双眼凝视着山下的蒙古兵;那目光像一把利剑。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寒风像皮鞭般抽打自己,尽管那浑身上下的刀伤疼的直钻心。

    老者像一尊雕像、一个战神,似乎与布尔罕山融合在了一起。

    巨石下,半躺着几十个征战了上千里的回汉两族战士。他们都是在陕甘一带冲杀出来的。这些人浑身沾满了血迹,无法辨清战衣原来的颜色;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大概活不过今天了。

    几只苍鹰在头顶上盘旋着,等待着这些人倒下去。

    山下,那些外蒙古库伦大臣率领的土谢图部和车臣部二十七旗的蒙古旗兵,来势汹汹。蒙古兵们能清晰地望见笼罩在云雾当中的那尊好似蒙古战神的老者;因为畏惧,蒙古旗兵都在徘徊不前。

    刚刚不久,好不容易将他们打下去,老者身边的战士所剩无几了。自己四个武功绝伦的弟子还能拼上一阵;不过,也都是伤痕累累;四徒弟已经身负重伤,难以上战场了。几个战士捡来了一堆枯木想要取暖,费了好大力气才点着,但很快被肆虐的寒风无情地扑灭了。他们无法取暖,也无法进食。

    不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在这儿!

    老者对自己的大弟子说了话:“你负责在这里紧盯着蒙古兵。如果他们攻上山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打下去!”

    老者的大弟子知道师父要去干什么,他毅然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顶住!”

    老者的其他两个弟子也围了过来:“我们师兄弟几个一起协助大师兄,您老放心走吧!”

    老者点了点头,提着两个沉重的包裹走了。

    布尔罕山是蒙古人心中的圣山。

    这座圣山横亘于外蒙古中部,连绵数百里;它山体高耸,人迹罕至,山顶积雪终年不化。传说那个威震四海的成吉思汗死后就葬在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库伦大臣威逼的话,那些蒙古兵是绝对不敢、也不能踏上这座圣山的。

    老者凭借深厚的内力,拖着两个沉重的包裹在积雪和陡岩之间腾跃。但大雪狂飘,寒风肆虐,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找了好久,终于在一片崖壁上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小洞。他跳到了小洞前一块不太显眼的岩石上,观察了一通之后,将一个装满奇珍异宝的袋子扔了进去。但要扔另一个袋子时他又有些犹豫了。老者蹲了下来,从袋子里掏出一只精美的木盒,他想看最后一眼。

    他慢慢地打开木盒凝视着。

    盒子里面是一封玉玺,是那个失传了很久的和氏璧玉玺,真正的国之重器、皇家御物;它的一个角被摔掉了,那里镶了一点金子作为装饰。这封玉玺,自打元顺帝带着它逃到漠北以来,中原的皇帝就再也没能拥有过它。尽管明清两朝的皇帝们制作了一封又一封的玉玺,但都没有它正统。他们不得不怀着强烈的占有欲,一次又一次地派遣皇宫大内侍卫们奔赴漠北寻找;似乎没有它,就会让天下的百姓嘲笑为“白板皇帝”,甚至是皇位难以坐稳似的。

    他们费尽心机,找了几百年,都没有得到。

    现在,和氏璧玉玺却在自己的手里。它对自己究竟有什么用处呢没有,一点都没有;但山下的库伦大臣想得到它!满清的皇帝们想要得到它!!

    老者将木盒盖上,郑重地放进了洞中。接着,他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对闪着金光的金属物件;物件是长条形的,顶端刻着一尊惟妙惟肖的猛兽。这对金牌一雌一雄,上面刻了些蒙古文字,这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调兵符。当年,成吉思汗就是凭着它调集大军东征西讨,进而建立横跨欧亚洲的蒙古帝国的。

    这件器物,蒙古扎萨克王爷们更想得到。

    决不能让这两件神器落在坏人手里!更不能让山下的库伦大臣得到!!

    老者叹了一声,刚要将金牌放进那个小洞。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危险的问题:这两块调兵符凑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把他们放到一起,如果让山下的这些人拿到可就前功尽弃了。不能将它们放到一起!老者拿起其中的一块放在了怀里。然后,他用尽最后一点内力,搬起了一块一般人难以搬动的巨石堵住洞口……

    老者一步一回头地走着。当老者返回到阵地时,山下的库伦大臣和两个部的扎萨克王爷正威逼着蒙古兵向山上进攻。蒙古兵们艰难地爬着,山陡路滑,多半人爬到半坡又滚了下去。但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几支利箭已经射到了阵地前。

    “师父,您怎么又回来了”

    老者微微笑了笑,“我把你们带出来,不能让你们都撂在这儿!”

    “那我们的事……”

    老者把手一挥:“让后人去做吧!堂堂中华,难道会没有这样的人!”

    “蒙古兵攻上来了!”老者的一个弟子喊道。

    山上的人知道这一仗绝无胜算。大家扭头盯着老者。老者命令道:“先用大石把他们砸下去,趁着他们进攻稍缓的当儿,背起所有伤者,从后山突围!能逃掉多少算多少!!”

    “是!”

    块块巨石打着旋,愤怒地向蒙古兵们冲去。

    ……

    一行人马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南冲去,冲向了险象环生、几无希望走出去的戈壁大漠——瀚海!

    第1章:恩师遗嘱

    (一)

    清末,满洲的统治者们已经走向了穷途末路,社会急剧动荡。

    这一年是辛亥年。尽管全中国的天空都是乌云翻滚,但东三省的一块土地上却是万里无云,天空蔚蓝一片。辽河,发源于直隶省;它向东北曲折而行,穿过了茫茫的内蒙古大草原,从几尺宽的涓涓细流开始向东奔跑了几百公里之后来到了东北平原,继而演变成了几十丈宽的滔滔大河。

    风卷浪花、轻涛拍岸。

    在俊美山川的映衬下,辽河显得是那样的端庄秀丽、婀娜多姿,像一位慈祥的母亲一般用自己的乳汁滋养着两岸勤劳勇敢的人民。

    在奉天城以西的新民府一带,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平原。平原上,森林密布;这些原始森林或大或小,如同翡翠镶嵌在辽河大平原上。清晨,一层清馨的薄雾飘荡在辽河两岸,飘入了遮天蔽日的丛林,所有景物若隐若现;这薄雾,仿佛天空中的瑞丽祥云,又宛若人间的袅袅炊烟,让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随着太阳的升起,薄雾渐渐散去,道道霞光悄悄地钻进了丛林,一切是那样宁静、安详。丛林间,几只百灵鸟宛若铜铃般的叫声,清脆悦耳,让人觉得置身于美妙的仙境一般……

    从新民府往西,大多是这样的原始丛林。

    丛林的深处是十几座起伏不大的山丘,这在一望无际的辽东平原上可算是不多见的。这里就是老松山。老松山美丽的传说颇多。猎户们传闻,老松山有个土地公公,他养着八个人参娃娃。这些人参娃娃就藏在老松山的山涧里、树丛间。若能逮到其中一个的话,便用红绳将它拴上,然后领到家里供养起来,人参娃娃就像聚宝盆一样,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或者会变成最温柔美丽的仙女去心疼人、伺候人呢。有很多猎户是冲着这个美丽的传说来到这里寻找人参娃娃的,因为这是他们一生一世的梦想。但造化捉弄人。猎户们不是一无所获,便是永远走不出这茂密的丛林。

    老松山有两座小山丘夹着的地方是一道山间小溪,小溪清澈见底,随着山势蜿蜒向北,最后,把山里的甘泉注入到了宽阔的辽河。小溪边是一片砍伐出来的平整土地,大概有三五亩的样子,算是这丛林里唯一能够看得见蓝天的地方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出丛林,健步来到草地中央。只见这人高高的个子,他上身穿着对袢儿的汗衫,腰扎绛色绸腰带,下身穿着扎起裤管的青灰大裤,那双衬托着白色布袜的软靴便格外显眼;小伙子脸上一副冲天眉毛下的双眼炯炯有神,肌肉横生的胸膛仿佛会把对袢儿汗衫撑破了似的。他站在那里,把辫子向后一甩,双手慢慢上提。微微地提了口气之后,随着“嗨”地一声长吼,他用脚向下猛力一跺,一套正宗的梅花螳螂组合拳打将出来。只见他身出步随、长短互用,出手犹如惊风暴雷,手掌带起的冷风呼呼作响,把一套梅花螳螂拳舞得出神入化……最后,他几个腾跃,像苍鹰一般飞到了场边,“啪”地一掌拍在了大树上,算是收场动作。那经常拍打的树干早已经没了树皮,几十片绿色的树叶也像冬雪一般,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收势已毕,练功之人一身大汗,脸色微红;但他心不虚、气不短,英姿勃发。

    空地边缘一株歪脖树下,一个三十来岁,与他同样打扮的人靠在那里悠闲地磕着松籽。

    “二师兄,你看我现在打得怎样”小伙子刚收了势便问。

    “这段时间练得还差不多。”二师兄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小伙子道:“我知道比二师兄还差很远呢!”

    二师兄道:“不用恭维我。你一时半会儿还赢不了我的。”

    “我知道……”

    “我说啸天师弟,别那么费劲了。”二师兄打断了他的话,“师父躺在病榻上,大师兄又出去打猎了。除了我,还会有哪个紧盯着你练功嘛。”

    那个叫“啸天”的师弟姓秦。他从旁边的大石头上拿起一块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有些不高兴但又无可奈何地说:“师父常说,‘练功练功,一日不练三日空’,练好了功夫好去救民于水火。二师兄,你还是听他老人家的话,用心练功吧。”

    二师兄撇了撇嘴,说道:“练好了功夫有个屁用!你没听说山外的人都用步枪了么那步枪比咱的土猎枪好使多了。你就是练成了飞檐走壁的神功,在步枪面前也是白搭。它一枪就能把你打下来!”

    “白搭我就不信!”秦啸天把盘在脖子上那粗壮的辫子放了下来,仔细地擦拭着,没有理会二师兄接下来的话语。

    二师兄接着说:“你还擦那辫子干啥山外的军人可都剪了辫子呢。”

    “剪了辫子”秦啸天吃惊地问,“这发肤受之于父母,怎可乱动你别瞎说了。”

    “你呀!脑瓜子就是不开窍。我们在这老松山里待了这么多年,每天除了练武就是打猎,外面的世界早就忘了啥模样了。”二师兄神秘一笑,凑上前来说,“听说,外面的靖边镇子里有青楼一条街。那条街上的女人赛过西施,只要你给银子就能随便玩儿。啧啧——”说完话,二师兄好像看到了似的,眼里迸出了兴奋的光亮。

    秦啸天埋怨道:“二师兄,你总是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若是让师父知道了,不打你才怪呢。”

    “听见师父都一个多月没起炕了,看样子不行喽。”

    “你再咒师父,我就告诉大师兄去!”秦啸天瞪起了双眼。

    “啥话你都当真。”二师兄用手抹了抹沾满松籽皮的嘴,又说,“我知道你对师父情深意重。可咱俩都是师父捡来的蒙古人,怎么来说也是关系最近的。你可得向着我说话呀。”

    “既然你知道,就别说那些话了。”秦啸天穿上了狐狸皮马甲,“师父捡我的时候,说我只会讲蒙古话。至于我是不是蒙古人,他老人家也说不清。”

    “倒也是。看你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也不像蒙古人。”

    “二师兄,你功夫好,不想练武就不练吧。可你别老是说三道四。四师弟还小,听见了便不想学武了,会学坏的。”说完,秦啸天转身就走。

    “还学坏了你这么讲,分明说我就是一个坏人嘛。你是师弟,怎敢这样对二师兄不恭”二师兄话语间有些不满。

    秦啸天回首说了一句:“二师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正说着,一个十**岁的健壮小伙子从林子里跑了过来。他对秦啸天说:“三师兄,我伺候师父都多半天了,还没有人接替我。该轮谁去了”

    二师兄把手中的松籽一扔,顺手拍了小伙子前额一巴掌:“四师弟,就你会叫屈,让你多看了一会就不行了该我啦!真是的。”说完,他慢慢腾腾地向松林里走去。

    四师弟叫潘子凡。他望着二师兄的背影,用手抚着前额,话语里略带着不满:“有种欺负有能耐的去!”

    秦啸天说:“子凡,别生气了。师父病了,他心情也不好。”

    潘子凡说:“我看他靳遂良越来越不像话了,师兄没个师兄的样子。还心情不好呢,师父这才病倒了几天,他便整日里说风凉话!——三师兄,大师兄回来没有”

    “还没有。大师兄都走了一上午了。”

    潘子凡用手搭了一个凉棚,望了望日头,说道:“按说,大师兄早该回来了。”

    秦啸天说:“要不,我们去迎迎大师兄”

    “好!”

    话音刚落,一阵窸窣的树叶声响由远而近。秦啸天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高兴地说:“一定是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了!!”

    潘子凡也听了好一会儿,才说:“三师兄,这你也能听出来你的耳朵就是好使,我可是不行。”

    秦啸天说:“好使这叫顺风耳!师父可是教了咱们这么多年了,谁让你不好好学来着以后到了山外,看你怎么办!”

    “你学那会儿,我还小呢嘛。以后也不晚……”潘子凡嘴里嘟囔着。

    说话间,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便从密林里钻了出来。他叫何大可,是他们的大师兄。

    他来到了二人面前,将肩上扛着的猎物往地上一扔,沉重的猎物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他顺手把猎枪靠到了树上,伸了一个懒腰。

    “大师兄,您累了吧,快歇歇。”秦啸天顺手把毛巾递了过去。

    何大可在秦啸天和潘子凡面前的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兴奋地说:“这一次,我碰到了最大的家伙。我追出去好远,都追到辽河边上了,才追到了。我真不信他还能逃得了我的手掌心!”

    “呵!确实不小啊!”

    潘子凡说:“大师兄,你为了我们大家好辛苦哦。”

    “辛苦”何大可陶出了旱烟袋。

    “我来给您装。”潘子凡夺过了旱烟袋,动作麻利地装上一锅送了过去。

    何大可用火镰子打着,点燃烟袋,美美地吸上了一口,才说:“那有什么办法呀,谁让你们都是我师弟呢我只好养活你们啦。等我干不动了,你们接着打猎,好养活我呀。”说完,他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犹如洪钟的笑声在林木间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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