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二百四十

    一九五六年的六月，台大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里，刚刚生产完的唐曼宁，脸上毫无血色，美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不舍。

    她看着坐在床边的凌若飞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凌若飞拉住她的手俯下身子轻声说:“曼宁，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我们就出院回家！”

    唐曼宁闪烁着大眼睛苦笑一下，弱弱的说:“若飞，我怕是再不说，就没有机会和你说话了!”

    凌若飞心中一阵酸楚，伸手在她额头上抚摸着，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笑着说:“不要胡说，你没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唐曼宁看着凌若飞微微点点头说:“若飞，我想看看孩子!”

    “哦，孩子还在抢救中，你放心，她会没事的，医生说了，只要孩子已有好转就抱过来给你看，孩子长得很漂亮，跟你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小版的唐曼宁，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特别漂亮，还有那小嘴，高鼻梁，五官都很像你”

    唐曼宁艰难的喘了一口气说:“但愿她没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这个孩子从小就命苦，你可要好好待她！”

    凌若飞点着头:“曼宁，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孩子还要你带呢，孩子怎么能没娘呢，念雪还在家里等着见妈妈和小妹妹呢！”

    唐曼宁眼中一串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握紧了凌若飞的手说:“我想见见雪儿，你让人把她送过来吧！”

    凌若飞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扭过头去抹了一把眼睛道:“好，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回去把她带来！”

    站在门外的佟姝瑶听见他二人的谈话之后，擦干了眼泪快速离开，佟姝瑶直接来到医院值班室拿起电话拨通了凌若飞的家。

    二十分钟，佟姝瑶轻轻敲了一下病房的门，凌若飞打开房门，看见阿福和林妈两个人领着凌念雪站在门前。

    凌若飞冲着佟姝瑶点点头，伸手拉住凌念雪走进了病房。

    气息微弱的唐曼宁看见女儿凌念雪进来，眼中闪出光芒来，她吃力地伸开胳膊道:“雪儿，快来妈妈这里！”

    看见妈妈躺在病床上，五岁的凌念雪扭头看看爸爸，凌若飞点点头:“去妈妈那!”

    凌念雪跑到床边拉住唐曼宁的手说:“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躺在这里呀，我们回家吧！”

    “好孩子，雪儿乖，妈妈恐怕不能回家了，妈妈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好久好久才能回来了，所以啊，雪儿要乖乖的，听爸爸的话，帮妈妈照顾好爸爸，你说好不好啊”唐曼宁泪流不止的看着凌念雪说。

    雪儿看着妈妈嘟起小嘴说:“我不要妈妈去好远好远的地方，我要妈妈陪着雪儿和爸爸，要不我就陪着妈妈一起去好远好远的地方，要不，我会想妈妈的！”

    凌念雪的让站在病房外的佟姝瑶

    几乎哭出声来，阿福和林妈双双蹲在地上捂着脸不停的哭泣着。

    唐曼宁拉着女儿的手说:“雪儿听话，以后要好好照顾爸爸还有妹妹，妈妈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也就放心了！我的雪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最懂事的孩子，最乖的孩子!”

    雪儿扑在唐曼宁的身上双手抱着她哭着喊道:“我不让妈妈去好远好远的地方，我要妈妈回家，回家！”

    唐曼宁吃力地抬起雪儿的脸笑着说:“雪儿，让妈妈再亲你一下！”

    雪儿把头伸到唐曼宁面前在她脸上深深亲了一下说:“雪儿会想妈妈的，妈妈你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办完了事情就赶快回来，我和爸爸还有妹妹在家里等你呢！”

    唐曼宁用力点着头在雪儿的脸上，额头上亲吻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也模糊了凌若飞的双眼。

    凌若飞走过去拉过雪儿看着唐曼宁说:“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早点回家，孩子还等你回家呢!”

    “你怎么也像个孩子似的”唐曼宁说着指了指房门，凌若飞点点头拉着雪儿走到门前对她说:“雪儿跟妈妈说拜拜!”

    雪儿哭着看着床上的唐曼宁说:“妈妈，你好好睡觉，睡醒了就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办事，然后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唐曼宁抽泣着点着头，转过身子，伸手示意凌若飞带雪儿出去。

    凌若飞拉开房门，阿福和林妈一起拉过雪儿，佟姝瑶双眼通红看着凌若飞，凌若飞说:“去问问医生，孩子什么时候可以抱过来让曼宁看一眼”

    佟姝瑶点点头走开。

    凌若飞再次回到病房里，唐曼宁看着他微笑了一下说:“若飞，你坐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讲！”

    凌若飞坐在床前拉住唐曼宁的手，唐曼宁无限温柔的看着他说:“我从小父母双亡，在叔叔家长大，叔叔和婶婶待我如己出，我从没有过失去双亲那种可怜和悲苦，这是我的命好，呵呵！后来我遇到了你，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爱上你了，这辈子非你不嫁，虽然你我身处不同阵营，信仰不同，甚至是敌对双方，但是这些都阻止不了我对你的爱，我下定决心这辈子跟你不离不弃，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陪在你身边，可是，可是，现在看来我好像要食言了，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好在还有两个女儿可以代替我继续陪你走下去！”

    “曼宁，你不要再说了，你身体太虚弱了，你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凌若飞看着她说。

    唐曼宁摇摇头一笑说:“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若飞，你记住我的话，虽然毛人凤已死，情报局大权在小蒋手里，但是，最近一直风言说张炎元即将上任情报局长，你一定要万分小心，这个张炎元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是军统早起骨干之一，是蒋介石的嫡系

    ，这个人心思缜密，笑里藏刀，所以你一定要多多注意，切不可……”

    “曼宁，你别说了，好吗，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赶快好起来，回到家中，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那多好啊！”凌若飞握着唐曼宁的手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轻声说。

    唐曼宁幸福的闭上眼睛贪婪的闻吸着凌若飞身上的味道断断续续的说:“若飞，我走之后，你把姝瑶娶了吧，她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为了你始终未嫁！她是个好姑娘，又是你们……”

    凌若飞伸手堵住她的嘴说:“你不好胡说的，你给我好好养身体赶紧好起来，我谁都不娶，我只要你!”

    唐曼宁笑笑伸手推开他说:“你把姝瑶叫进来！”

    凌若飞看着她摇摇头，唐曼宁无力的看着他说:“叫她进来，叫她!”

    “曼宁，你要干什么呀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凌若飞说。

    “叫她，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叫她进来！”唐曼宁固执的看着凌若飞说。

    凌若飞万般无奈的转身拉开房门，唐曼宁冲着房门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姝瑶进来”

    佟姝瑶泪雨飘洒的跑进病房来到唐曼宁床边扑通一下跪倒在床边道:“曼宁姐，你快点好起来吧，你这样还在可怎么办呀她那么小还等着你来喂她呢！”

    唐曼宁看看跪在床边的佟姝瑶说:“好妹妹，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对若飞的这份感情，好妹妹，姐姐不能再陪他往前走了，剩下的路就要你来陪他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照顾好雪儿还有刚出生的小女儿!”

    佟姝瑶再也忍不住哭声了，她一边哭着一边抓住唐曼宁的手说:“曼宁，你别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凌处长已经找了这个医院最好的医生了，姐姐，你可别瞎琢磨呀！”

    唐曼宁看看站在一旁默默流泪的凌若飞道:“若飞，好好对她”

    说完她看着佟姝瑶用尽最后力气说:“好妹妹，我把两个女儿还有若飞就托付你了，希望你，你，你能好好待她们，替我照顾好若飞，他是….他是你……”唐曼宁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有了气息，话停在嘴中，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慢慢闭上，一串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三个月后，凌若飞带着雪儿，阿福抱着刚出百天的小女儿思曼，这是凌若飞为了纪念唐曼宁给小女儿起的名字叫凌思曼。

    林妈和佟姝瑶站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