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传说》第80章 捏泥

    李洛龙带着小女孩儿走出锦绣小庄裁缝铺子后，又随着人流进入了繁华热闹的街市。

    由于春韭城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处在南北方的交界处，所以，在南北方双重文化的冲击下，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文化体系。在这座小城中，虽然摊位林立，但是却很少有叫卖声，吆喝声，这与北方有着极为显著的差异，在李洛龙途径百里城时，就曾听到满大街的吆喝声，喝彩声。比如已经死在青衣少女手中的那位表演烟戏的老者，当时引得全场呼叫连连，掌声雷动。春韭城内却很少有吆喝声，在这里做买卖，似乎给人一种很恬淡的感觉，虽然有些慵懒，但却是一种富足自乐的体现。

    李洛龙牵着小女孩儿的衣袖穿街过市，很少买什么东西，只是买些简单的碎嘴儿零食，小女孩儿手中拎着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零食，有精致小巧的糕点，有热腾腾刚出锅的坚果之类，还有一块春韭城独有的特色食物，韭菜盒子……

    小女孩儿的嘴一路上就没闲过，李洛龙则是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看着春韭城别具一格的建筑，虽然不懂的欣赏建筑格局，但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如同空中竖阁的楼榭，还是让他耳目一新。

    虽然闹市中没有多少吆喝声，但是一些妇人女子的讨价还价声还是不绝于耳，此起彼伏。这种讨价还价不能说成是只识蝇头小利，有些人的生活之艰，别人很难体会，更别说感同身受了。所以一文两文，都有可能是别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都是过生活的人，都是会过生活的人，只是她们过生活的方式不同，有些人是挥手撒千金，但更多的人则是要矜矜业业。在古罗帝国，天上掉馅饼的事，不多，但也不在少数，可是无论如何却是都砸不到这些矜矜业业的人头上，所以为了生活，她们若是不愿意像徐大能那样放弃，就必须要跟生活讨价还价……，这种事，很难说是对是错，只能说是生活方式的不同。

    李洛龙听着周遭如同黄雀啼春的讨价声，没什么太多的感触，李家虽然破落，但还不至于破落到跟生活讨价还价的地步，从小李洛龙过得就很殷实，这次出门，李源澄就曾对那个老仆说过，多给李洛龙准备点钱，钱一定要带够，所以此时李洛龙身上的盘缠是真不少。都是李源澄准备的……

    李洛龙听着周遭不时传来的嘈杂声音，笑意盈挂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哀愁，李家是不用在过生活上跟人讨价还价，可是却要在很多方面跟人讨价还价，为了气运，李家要跟古罗讨价还价，为了已经凋零的天赋根骨，李家要跟气运讨价还价，为了说书先生，以后还要跟极北冰窟讨价还价……，一想到这里，少年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和这些为了几文几钱的妇人女子相比，自己似乎更可怜一点。这个年纪的李洛龙，怀中本该是美好的大情小爱，可是此时少年却是满心苦涩滋味……

    李洛龙蓦然叹息一声，旁边正在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女孩儿突然听到这一声叹息，宛如早春惊雷乍然响彻耳际，吓得她不敢再吃那些碎嘴零食了。

    是不是自己太不注意形象惹得李洛龙生气了还是抱怨自己花了太多的钱

    小女孩儿不想惹李洛龙不开心，更不想让他生气。

    李洛龙牵着小女孩的衣袖，脚步加快了一些，似乎并不想再听这些夹杂着笑意却各自怀着没有恶意心机的讨价还价声。在李洛龙身后，一直有两个男子跟随着，中年男子双眼一直注意着李洛龙的动向，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的向着四周瞟去，不过他的目光多半是停留在身旁的妇人女子的胸脯之上，看过了，还意犹未尽的啧啧嘴……

    几经转角，李洛龙来到了一处惨淡的街尾，这处街尾是真的惨淡，连草盛豆苗稀都算不上。街尾处，有一个老人做着无人问津的营生，或许是由于久经日晒雨淋，老人皮肤黝黑，斑驳粗糙。

    在老人前方，不过方寸之地的小摊上，摆放着许多五颜六色，形态惟妙惟肖的小泥人儿。小泥人儿如同一个列距有致的小军队，却没有丝毫的军队威严气势，反而是众生百态相，有的头缠红稍倚门望夫，有的满面生花磕鞋休憩，有的举殇轻饮笑看红尘，还有围桌煮酒笑谈风声……，不一而足。

    在小泥人阵型的最前方，是一袭大红长袍，做拱手迎客状的泥人，虽然泥人小巧，但是却十分玲珑精致，颦笑间，别开生面，甚至还能看出一丝谄媚好客的情态，当真是栩栩如生。

    那个皮肤斑驳黝黑的老人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李洛龙与小女孩儿已经走到了摊位前，依旧低头一手和弄着泥巴，一手揪出一小块仅有婴儿巴掌那么大的泥巴，手指连动间，一个手中捧书却是举头望月的读书人就已经从其手中呼之欲出了。

    而后老人将手中的小泥人儿放置在一边，又接着揪出一块泥巴，手指不停的捏着形态各异的泥人儿。

    李洛龙与小女孩儿见到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都很惊奇，这些不过拇指长短的小泥人，不比那些画师独具匠心的磅礴山水画和呕心沥血的文人礼记笔札差。

    小女孩儿一见到这些小巧可爱的小泥人儿，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然后蹲下身，拿起几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泥人儿，放在摊开的手掌前，仔细的打量着。

    “喜欢么”李洛龙轻声问道。

    天真小女孩儿开心的点头，目光却是没有抬起看向李洛龙，她对于这些小泥人儿，一见钟情并且爱不释手。

    李洛龙抬头问向那个正在和泥捏泥的老人，“老师傅，这些泥人怎么卖”

    皮肤粗糙的老人在声音想起时，终于是把头抬起，老人看着心花怒放的小女孩儿，饱经沧桑的黝黑老脸也是笑了笑，笑意就像一片斑驳的阴影在一块青石上晃动一般，“三文一个，十文三个。”

    李洛龙点了点头，就要掏钱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笑声。

    李洛龙回头看去，是刚刚在锦绣小庄见过的那两个男子。

    年轻男子还是一副玩世不恭，向前走来，然后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李洛龙的肩膀，“兄得，你会不会算账”

    李洛龙一头雾水。

    “三文一个，三个几文”年轻男子哈哈笑道。

    “十文呗！”

    小女孩嘟囔着嘴，说道。

    年轻男子笑声蓦然作大，“哈哈，你俩真是有趣，终于碰到了比我还不会算账的糊涂虫了。”

    李洛龙这才反应过来，转而满脸的尴尬，“是九文……”

    那个皮肤黝黑的老人也是笑出声来，老人跟泥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年轻时刚做的那会儿，生意还好，可是后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摆设这种小泥人儿，也就司空见惯了，最多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没啥稀奇。孩童们玩腻了，也就随手丢了，没人再把这些小泥人儿当回事。人嘛，喜新厌旧是天性，想要从一而终，难。

    老人捏了一辈的泥巴，有时候也很难喜新不厌旧，可是到了这个岁数，再转投他业已经晚了，所以就一直坚持了下来，现在整个春韭城中，捏泥人儿这份艰难营生已经没人做了，也就只有老人还在坚持着，老人捏了一辈子的泥巴，说不厌烦肯定是假的，可是同样对捏泥巴也有了感情，赤子之心还是有的，所以老人现在对于赚钱看的很开，就想着这手传统手艺不要失传就好。城内也有一些孩童，好奇的跟老人学两手，可是这种手艺，靠的是来日方长的经验积攒，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成的，再加上这份营生确实很难温饱自足，所以那些好奇的孩童们也就放弃了，到现在，整个春韭城内，就老人一人还保留着这种手艺。

    老人笑着说道:“刚刚逗你呢，一文钱，随便拿，反正泥巴又不值钱。”

    然后老人喟叹一声，“这门手艺，在别人眼中，也不值钱……”

    李洛龙默然，看着捏泥巴的老人，觉得老人有些心灰意冷，就像前不久在百里城遇到的那个落魄书生一样的心灰意冷。

    然后李洛龙拿出十文钱，放在那个“拱手迎客”的大红衣袍小泥人前，对小女孩轻声说道:“挑些喜欢的，多拿点……”

    小女孩似乎没有听出李洛龙这句话的深意，但还是尽可能的拿了许多，因为她确实很喜欢这些小泥人儿。

    老人看着蹲在摊前精挑细选的小女孩儿，笑意中，有些泪花涌动，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许多孩童这样精挑细选过，当他看着孩童们手里举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