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传说》第63章 老人们

    黄酒泉自从离开龙阳城后，就带着那个清淑温婉少女一路向北，只不过赶路速度要比几个相继离开龙阳城的少年郎要快很多，但是比说书先生和极北冰窟的那群人要慢上许多。

    在黄酒泉发现黄玲珑那日的异样后，就刻意放慢了赶路行程，不但为她削了一把崭新的木剑，还会在休憩之余，替她讲解一些剑术剑意剑道的粗浅知识。

    少女听的很认真，就像少女在老酒坊酿酒一样，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像清淑少女这种认真做事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可能会不显山不露水，但总有一天她会绽放自己都无法敛息的锋芒，然后就会让人蓦然发现，这个少女，惊艳至极。

    此时爷孙二人在一片高深林麓中停了下来，少女找一块青石坐下，手中捧着那把崭新的木剑，印象当中，从来没有人送过东西给她，这把木剑，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的东西，所以她对这把木剑异常珍惜。只是心头有点小小的遗憾，这把木剑，若是那个少年郎赠送的，就好了……

    黄酒泉从腰间掏出那杆与他相伴多年的老烟枪，然后背对着一手捧剑，一手抵额的玲珑少女，为他在剑术剑意剑道方面授业解惑。

    在为黄玲珑讲解时，老人在讲解的间隙，大口的抽着烟雾，心思有些游离。

    最初的最初，老人身后的那个玲珑少女只不过是老人“请灵”的一颗棋子，老人的本意是利用少女天生的“飞蛾扑火”来为那道残破不堪的丝缕灵魂抵抗天谴。天行有常，忤逆者诛。唯一能够让那缕残破不堪的灵魂躲避天谴的方法就是将天谴牵引到只为“自取灭亡”的那道像上。所以黄酒泉才会从龙阳城内找到她，十五年来，不断地以特殊的“酿酒”手法来催发这道像。

    但是后来，黄酒泉似乎有些动摇了，十几年来的朝夕相处，除了身上的那口老井和手中的那杆斑驳烟枪外，就是这个少女陪伴自己的时间最长了。所以黄酒泉在前不久发现少女的异样后，有些生气，也有些懊恼，但最终还是决定为她砥砺剑道。

    他不想自己身后的那个少女成为别人的剑使，她黄酒泉的孙女，成为了别人的剑使，以后任人驱使，每次黄酒泉想到这里，心头就压抑的厉害。但他同样不想自家孙女伤心，在山麓时，黄酒泉问玲珑少女有什么想要对李洛龙说的话时，不是无心之举，肯定是有意放矢。老人是在试探玲珑少女的心境，当他听到少女的那番话后，黄酒泉就知道玲珑少女以后的行走的路子了。

    一个清淑温婉，宛如象牙白骰子上最为醒目的一点红的少女，以后会成为李洛龙那个王八蛋手中所向披靡的剑……，还有些最坏的情况老人想都不敢想，世间多数剑使除了从征到至死方休外，大半都会被无尽的暴虐杀意吞没湮灭，从而成为了一柄只会杀戮的冰冷利剑……

    老人此时有种无以言表的愁绪，酿了几十年酒的老人从来没有喝过酒，这一次他想喝酒了，想尝一尝身后少女亲手酿的酒。

    老人思绪乱如麻，没有心情为身后少女讲述剑道了，然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玲珑，等去过一剑裂天，回到黄泉阁，我在阁内建一座酒坊，然后再去极北域寻一泓最甘冽清凉的水源，你就在那里酿酒，行么”

    老人声音轻轻响起，半晌后，依然无人应答。老人苍老的身形缓慢后转，看到了一个目光无神的痴痴少女，少女脸上挂着如同淡薄绯霞的笑意。一向很认真的少女，又失神了。

    有些沧桑的老人最终还是喟然长叹一声，没有去打扰他那个傻孙女。

    老人站在原地喃喃有声，“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要离去了，我黄酒泉也就不想再酿酒了。”

    然后老人转过身去，目光有些呆滞，声似梦呓般响起，“世间上的剑使，都是挡在剑主最前面，为剑主扫除一切纷乱。你小子要是有点良心，就让她站在你身后。”

    黄玲珑依旧一手捧木剑，一手抵秀额，在那发呆。

    古罗王公贵族中的大家闺秀有一句话，广为流传。

    女子之贞烈，青天白日，不可使人不知；女子之心事，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发呆的少女没有听过这句话，也许就算听过也不以为意。

    长年在老酒坊酿造酒水的少女只知道一个道理。

    只有心里有念想，才会有想念，才会惺惺念念。

    一个被气运垂顾的振振公子，一个被思念垂顾的翩翩少女。

    半晌后，黄酒泉才又抽了一口烟雾，这次去北，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是去一趟一剑裂天，彻底斩断与那个少年的尘缘，然后再问清楚他手中的那把“遗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一剑裂天的那个剑祖出面，他也要将此事问个透彻。

    第二件事，则是回到黄泉阁，将黄泉阁重新整顿起来。整顿黄泉阁一事，一半为自己，一半为远赴更北的说书先生陆川。说到底还是为自己。只不过这次是说书先生明面上的手段，黄酒泉看的很清楚，但明知是说书先生的手段，他还不得不往里扎。

    李家与极北冰窟眉来眼去了数千年，关系早已经如乱麻，想理清，又理不起来，想斩断，又下不去刀，错乱的很。

    不过这次说书先生北赴，可能就是想要彻底斩断这层关系，所以陆川极有可能就折戟于北。本来陆川折戟于北对黄酒泉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两人明争暗斗了十几年，黄酒泉心里早就不痛快了。说书先生这次能陨落在极北冰窟对黄酒泉来说是再好不过了，一来心里痛快了，二来他可以强行出手，彻底斩断自家孙女与那个王八蛋之间产生的“灵犀”。可是那个不要皮不要脸的老王八偏偏带走了黄酒泉最为视若珍宝的东西——冰冻长物。

    所以他就是捏着鼻子也不能让陆川死在极北冰窟，陆川真若要是死在了极北冰窟，那黄酒泉这些年的等待和心血可就是白费了。

    所以，陆川又不能死在极北冰窟。

    世间上最糟心的事，就是他妈的你不小心在路边踩到一坨臭狗屎，事后还得昧着良心跟这坨狗屎说声，这味道，香的很。

    在黄酒泉眼里，陆川那个老王八无疑就是这坨臭狗屎。

    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