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公公从新皇帝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杀意,吓得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之前他就已经连头也不敢抬了,这会儿更是恨不得能立刻消失才好。
“余友德你过来,给太傅伺候笔墨。”新皇帝站起身,吩咐余公公道。
“是、是、是,奴、奴婢遵旨。”余公公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爬了一步才意识到自个儿还跪着呢,得先站起来才行。
余公公急匆匆地爬起身,却没想到之前跪得太久,以至于手脚发软,还没等到站起身体就摔了个大马趴,差点把门牙都磕掉了。
见贴身太监胆小如鼠,新皇帝不悦地“哼”了一声。
“奴、奴婢该、该、该……”余公公好不容易爬起来,又吓得给跪下了。
余公公“该”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死”给说出来。此刻龙心不悦,他生怕新皇帝顺嘴就真的就赐了自己一个“该死”的下场。
“还不快去!”新皇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又冲沈鹤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奴、奴婢遵旨!”余公公双手撑地爬起来,迈着小碎步来到沈鹤翔身边。
哎呦,造孽啊!才只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沈太傅那血肉模糊的手就高高肿起了。余公公暗自摇头。就算他完全不懂医术,也看出来这只手算是废一半了。
“沈太傅,奴、奴婢伺候你起身。”余公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扶沈鹤翔。
余公公的手一碰触到沈鹤翔时,就感觉到他整个人不停地哆嗦,还不停地在冒虚汗。
沈鹤翔用完好的那只手撑了一下,却没能撑起身体,只能冲着余公公苦笑了。
“有、有劳公公了。”沈鹤翔声音喑哑地道。
“奴婢要用力了,沈太傅注意着伤手。”余公公把手撑在沈鹤翔的腋窝了,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撑扶起来,又扶着他走了几步,安置到椅子上。
“多、多谢公公了。”才这几步路功夫,沈鹤翔就已经汗如雨下。
“太傅,你这是何苦呢。”余公公又从袖子里摸出块帕子,替沈鹤翔擦汗,趁机在他耳边悄声提点。
沈鹤翔只是接过帕子自己拭汗,并没有应声。
余公公见状,又暗自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劝说。
这些读书人跟他们这些个阉奴不一样,都讲究“风骨”、“清高”,总说什么“大义”、什么“不能屈”的,劝了也白劝。
唉,这换作是他的说呀,什么“风骨”“大义”,都没有比性命和家人的平安更重要了。
呸呸呸,这话说的,什么“换作他”呀太不吉利了。
他新养的义子正好端端呆在家里,有俩奶娘伺候着呢。一想到那红彤彤的小脸蛋、白生生的小胳膊、肥嫩嫩的小脚丫,余公公就从眼里笑出来:他余友德,也算是有后了。
看见余友德傻站在那儿没动静,新皇帝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余公公一激灵,立刻醒悟过来了。他一直跟在新皇帝身边,新皇帝弑父篡位的事儿也没瞒他。他知道这潭水有多深,别说是一个余友德就算是一百个余友德绑一块儿丢下去,也没个响动。
他还要等他的新小子长大,给自己养老送终呢,可不能把自己也栽进去。
再说了,沈太傅哪有他儿子亲呀!对不住了,沈太傅。咱家这条小命还要留着养儿子呢。
余公公迅速做出了决定,站稳了他的立场。
“奴婢为太傅铺纸、磨墨。”
才刚铺好的纸已经被墨汁弄脏了,余公公手脚麻利地换上新纸,又捡起了被新皇帝丢在地上的砚台。
砚台虽然被摔裂了一个角,却不影响使用。余公公又从角落里找回了一截断墨,往砚台里加了点水,就开始闷头磨墨。
沈鹤翔也没有为难余公公,只是沉默瞅着他磨墨,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沈太傅自己虽然被关进了大牢,家里的二子一女却都躲过了牢狱之灾,这又是什么缘故
听说是他的女婿出了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余公公一边磨墨,一边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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