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京华》第六十七章：杜十娘

    京胡声响起，大幕缓缓拉开，第一个上场的还是老生王瑾瑜。

    瑜老板这次扮演的是翰林大儒柳遇春，一袭青色儒袍，一柄白玉象牙折扇，长髯飘飘，俊雅风流。

    柳遇春在戏台上唱了一段西皮散板:“翰林院中闲无事，终朝饮酒并赋诗。”

    他路过青楼时，被孙晓棠扮演的鸨儿拦下:“哟，这不是柳老爷吗来呀，柳老爷，您到里边去歇会吧。”

    柳遇春连忙摆手笑道:“柳某今日还有别事，改日再来。”

    鸨儿上前一把扯住柳遇春的袖子，口中发出一阵荡笑:“哟，柳老爷，哪有漫门而过的道理哪来吧，您少坐会，喝杯茶再走。”

    柳遇春不好挣脱，只得无奈苦笑道:“如此，少坐片刻。”

    鸨儿将柳遇春领进宜春院，柳遇春看向院中问道:“啊妈妈，十娘可在院中么”

    鸨儿调笑道:“我一猜您就得问她，她让杨老爷约到畅春园吃酒去了，这就回来，柳老爷请茶。”

    鸨儿献了茶，久等十娘不来，柳遇春起身对鸨儿说道:“天时不早，十娘还不回来，我要先行一步了。”

    “柳老爷这就要走啊”

    鸨儿话音未落，门外一辆香车停了下来。帘幕撤下，一名红衣美人在侍女梅香的搀扶下从香车中走了下来。

    杜十娘莲步轻移，掩袖微微蹙眉，脸上强展笑颜，口中唱起一段西皮散板:“愁丝万缕理还乱，每日强颜邀客欢。受尽调笑与轻贱，纵然有泪不敢弹。”

    “好，真好，唱的好，演的更好，单这开头一句，我就感觉杜十娘这个角色好有魅力。”

    “是啊，移步掩袖蹙眉强笑，这一系列的动作做的真是好流畅，好自然。”

    “沈老板的演绎让我感觉杜十娘本来就该这个样子。她身上既有烟花女子该有的媚气，又有自己的骄傲和矜持。”

    “我觉得沈老板浑身是戏，刚才从上场到现在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没有一个动作多余，每一个都带着杜十娘这个人物的情绪。”

    “上次听《桑园会》，我就觉得沈老板的唱功进步了一点，没想到这才过一个多月，沈老板已经脱胎换骨了！”

    台下的这些戏迷见沈月楼的表演由心而发，全无匠气，不由发出一阵由衷赞叹。赵宝儿和林小琳听到旁边的人都在叫好，她们也为沈老师感到骄傲。

    杜十娘和侍女梅香在宜春院外下车，正好遇到了即将出门的鸨儿和柳遇春。

    “哟，这不是十娘回来了吗！十娘啊，柳老爷都等你半天啦。”

    鸨儿将柳遇春带回到杜十娘的阁楼里，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

    柳遇春坐在杜十娘的对面，一脸柔情的笑问道:“十娘近日可劳倦否”

    杜十娘如水的眸子看他一眼，叹道:“自柳先生来后，过往的恩客，能拒者则拒，得推者便推，故尔倒还消闲。”

    听了十娘的话，柳遇春喜形于色:“闲来之时，做何消遣”

    杜十娘低下头，语气变得有些幽怨:“不过日习柳先生所教的诗词歌赋，近又重温丹青之笔，怎奈先生多日不来，无处求教，只好温故知新了。”

    柳遇春一脸尴尬的笑意:“十娘真勤奋之人也！”

    通过这段对手戏，台下的戏迷都看出来了。柳遇春和杜十娘的关系十分畸形，他们亦师亦友，如兄妹，如父女，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发乎情，止乎礼，言不由衷。

    见柳遇春总是避重就轻，杜十娘心中哀切，脸上也有了一丝自怜之意:“奴虽身在烟花，性情却孤傲，终日与那些官僚商贾屈意周旋实非所愿。

    惟愿寻一心意相合之人，托付终身，纵荆钗布衣，亲操井臼，也甘情愿。”

    柳遇春再次避开杜十娘的深情目光，他长叹了一声:“哎，沦落风尘实属身不由己，我知你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女子，以你的才情和品性，我必会为你找一个年貌相当的才郎！”

    “年貌相当吗”杜十娘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如此，十娘便多谢柳先生了！”

    看到戏台上演这一幕，林小琳有些揪心:“哎呀，这个柳先生太不爽利了，明明十娘那么喜欢他，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的关切也能看出他也喜欢十娘，为什么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偏偏不能在一起”

    赵宝儿叹道:“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里面应该有很多无奈吧！首先是身份问题，柳先生是德高望重的翰林大儒，十娘只是一个烟花女子，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去娶一个烟花女子为妻。而且，柳先生年纪比十娘大这么多，家中应该早有妻室了，而以十娘的孤傲性子，她是不可能去给别人做妾的。

    这一点想必柳先生也知道，所以，他才会想着帮十娘找一个年貌相当的少年郎。”

    林小琳更生气了:“呸，什么狗屁翰林大儒，嫌弃人家烟花女子的身份，有本事自己您别往青楼里去啊”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赵宝儿有点接不下去。

    戏台上的故事继续演着，柳府的家院通过侍女梅香来报:有临安李公子造府相访，请柳老爷速回。

    锣声一响，杜十娘和梅香一同下场。柳遇春在戏台上走了一个小圆场，陆少坤扮演的李甲带着萧润扮演的丑奴儿来旺从侧幕走到了戏台上。

    李甲从临安到京城求取功名，拜到了大儒柳遇春的府上。柳遇春与李甲的父亲有旧，见李甲品貌端正，他不由想起了十娘:“不知贤侄如今可曾婚配”

    李甲恭谨笑道:“干先尚不曾婚配，大好男儿，应先取功名，再思婚姻之事。”

    干先正是李甲的字。

    柳遇春心中暗暗点头，对李甲很是满意。随后，柳遇春带着李甲和丑奴来旺奔赴天然居酒馆，为他们接风洗尘。

    在天然居，他们一行人遇到了吴胜奎扮演的土财主孙富。

    孙富一上场就唱了一段有趣的数板:“说我富，不算富，开了几座典当铺，大元宝无计其数，金黄黄的象倭瓜，白花花的赛豆腐，我们家的厨子二百五，稀里糊涂往锅里入，烧火的丫头直叫苦，掀开锅盖杵一杵，乐得她把小嘴捂:自从目下到盘古，谁见过倭瓜、元宝一锅煮，一锅煮。”

    听了吴胜奎的数板，台下观众疯狂叫好，有人已经笑喷了。

    “哈哈哈，倭瓜煮元宝，这才是最佳炫富方式啊！”

    “炫富这个优良传统在华夏还真是源远流长！”

    “看来沈老板是打算捧这位吴先生了，每出戏都带着他。”

    土财主孙富认识这位临安来的李甲李公子，立刻上来与他攀谈。

    柳遇春见这情况，笑道:“既是相识，一同入座吧。”

    土财主孙富非要做东，入座之后，连声大呼酒保:“把天然居的好酒好菜全给孙三爷端上来！这顿三爷来请！”

    喝寡酒不过瘾，孙富还为李公子点了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