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君》三十六章 穿鞋

    君悦放下茶杯,右手搁在桌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道:“因为当年你嫁给我的时候,其实我是不愿意的。”

    房绮文叠放在膝上的双手抖了一下,只觉得这春天的室内,瞬间变得比寒冬腊月里还冷。

    她无奈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嘲讽道:“我知道,王爷您...”

    ...不喜欢女人。

    君悦也不急于否认,“当年接到嘉文帝赐婚的时候,我是不愿意的。虽然你回恒阳之前,暗示得很明显,我知道你对我有情,可我还是不愿意。

    但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姜离不敢说一个‘不’字。因为这个‘不’字一说,就是抗旨,后果是什么我们无法想象。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我一定会斩钉截铁的拒绝,绝不耽误你的大好年华。但我姓君,我的一言一行,都不能自已。我的背后,是我整个君氏族人,是整个姜离。

    所以,当初明知是错的,我也不得不,娶你。”

    这算是一个迟来的解释吧!可最起码,他还是解释了。

    房绮文重新抬起头来,释然道:“无论最初的原因是什么,也都过去了。而且,要不是你娶了我,恐怕我现在都已经是一副白骨了。您都不嫌弃我,让我继续留在这王宫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君悦摇头,“一码归一码,娶你这件事,我的确对不起你。”

    “所以,这杯道歉茶,就是为这事吗”

    君悦再次摇头,“不是。”

    房绮文皱眉,那还能是什么事

    君悦正襟危坐,沉声道:“这件事或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它的确是事实。如果说娶你,是不得已。那么这件事,就是骗你。”

    “骗...我”

    他还能有什么事情是骗她的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是让她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了口凉气,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以防自己惊叫出声来。

    君悦抬手,放到自己的下巴下喉咙处,用指腹轻轻揉捻了肌肤上的几处。没一会,就见她揉捻过的地方,渐渐翻起了一点皮屑,就像撕下的布块般,撕口处凹凸不平,褶皱不齐。

    君悦用自己的指尖,从那处褶皱不齐的地方,慢慢的撕开来。没一会,就将喉咙处那块凸起的皮,给撕了下来,扔在了茶桌上。

    房绮文紧紧盯着他揭了皮的地方,并没有少了块皮而鲜血淋淋,只是比其它的地方显得白了太多。而揭了皮后的原处,那里平平坦坦的,并没有男子的特征。

    “你...”

    房绮文惊讶了很久,才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她的下巴,语无伦次。“你...喉...男...你...女...”

    君悦眨了一下眼睛,道:“没错,我喜欢男人不假,但不是因为我好男风,而是我是个女人。”

    “怎么可能”

    “所以我说我骗了你,让你嫁给了......一个女人。”

    这恐怕比嫁给一个好男风的男人还要让人接受不了吧!

    毕竟,好男风,他起码还是个男人。而嫁给一个女人,简直是不伦不类又滑稽。

    君悦没有理会她的惊讶,自顾解释道:“我母妃费了三天三夜的劲,才把我生下来。生下来之后,我又小又弱,所有人都说我活不了多久。

    母妃只得了我这个一个孩子,自然视若珍宝。所以当她听别人说,把女孩子当男孩子养,能让孩子好养活之后,就不顾父王反对的将我当成了男孩子养。

    父王拗不过母妃,而且他也的确在乎我这个孩子,也就任由母妃这么做了。所以,我就以男子的性别,入了族谱,上报了朝廷。从此穿男子的衣裳,梳男子的发式。”

    房绮文不知不觉中已经放下了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静静听着她的故事。

    “后来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我是能养活了,却是个傻子。

    父王也不太在意我是男子这件事,毕竟我是个傻子,将来估计也嫁不了人,更不可能继承王位。只要将这个秘密瞒到我进棺材为止就好。

    只是,这世上之事,世事难料。

    我在十五岁的那年冬天,不慎落水,醒来之后人就莫名其妙的不傻了,紧接着就是被送去了恒阳做人质。

    当时我是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要在恒阳度过的,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我哥去世了,我有了机会回来。

    之后的事你就更清楚了。姜离除我之外,再无继承人。我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被命运推波,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君悦看着她,端起茶杯再啜了一口,继续道:“当年不愿娶你,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娶了你,我们也不能......

    但当时是嘉文帝当政,这个欺君的罪名,君家担不起。所以,只得委屈了你。后来我接管姜离之后,被诸事烦身,也就渐渐的将这事忘了。

    今天之所以告诉你,是觉得你也该到了知道的时候。我的确欺骗了你,害你白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不论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接受。”

    话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殿内很安静,飞罩下的帷幔静静垂挂,堂上两人面对而坐,茶香氤氲,呼吸微微。

    良久,房绮文才轻轻一笑。

    她这一笑,恰有春风吹过,飞罩下的帷幔轻轻晃了晃。

    房绮文握着茶杯,转头看向殿外,笑道:“我这辈子,也真是有幸,竟遇上了这么荒唐的事。”

    君悦却是没有笑,她吃不准房绮文此时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房绮文转回头来,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杯递过去,道:“再帮我倒一杯吧!”

    这次,君悦笑了。“好。”

    她提起手边的茶壶,将壶嘴对准了她的茶杯,慢慢倾斜,茶水自壶嘴中蜿蜒而出。

    茶满杯后,房绮文缩回手去,猛灌了一口,而后杯底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她看着她,空着的一只手不知该捂脸还是该支额,无措的放声笑道:“我,我竟然嫁给了个女人,真是天大的笑话,笑话...我当年千方百计要再嫁过来,竟然是,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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