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司机就是再抑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也是让自己的老婆给听出来了。她的语气里立刻有了一丝丝的担忧。
“没事……呵呵,也不对,有事儿。”司机扯了扯嘴角,发现不再那么僵硬了,但他现在已经是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吧。
“什么事情,要不然和我说说吧……我也笨,可能无法帮你解决个啥,但是……出了事儿,有个人说说也好的,是吧。”
女人也是个乡下女人,这辈子都没有去过大城市。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这样说着,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在做的事情不一般呢,是跟着大老板在干活。在老公说自己当了大老板的司机以后,她也问了好多人,都说大老板的司机不好当,那是有学问的。但是身边的这些妇人说着这些的时候,眼里更多的是一种嫉妒。
这一次,她恍然发现,老公干了这么多年,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告诉自己有事。
司机嘶哑的说道:“今天,我看到了一个把人给杀了。”
“什么……”
老婆仿佛是吓坏了,声音一瞬间就轻飘飘了起来,司机心中的悲伤更加的浓重了。
“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就是第一次撞见了,我心里有点慌。”
“哎哟……这,这当然慌啊,老公,这,这……这真的没事儿吗你会不会受到影响杀,杀人……这是死罪呀……”
虽然已经是说了不是自己的事儿,但是妻子的声音却已经带了哭腔,显然,在她看来这种事情只要沾上,就已经是天下的坏事儿了。
“是啊,但是我们老板很有本事,他兜着,十有**是不会有事儿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第一次遇到这个事儿,有点慌,想找个人说说话。”
“老公……没事的,不是你做的,你就不要担心,但是……老公,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你要是不答应,我睡不着觉的。”
“好,你说。”
“咱们……这个司机,能不能不干了老公,我知道在外面工作累,但是你要不就回来吧,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会拖累你……但是,你也已经赚了不少钱了,咱们拿着这点钱,做点小本生意,就算赚不了大钱,够吃饭就行了。至于孩子们,过两年大学毕业了也不用咱们担心了,你说是不是”
“……怎么,想我啦,呵呵。”司机听出了妻子声音里的担忧和失落,于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啊,想你呢,想的紧。我就你这么一个老公,你要是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的。”
说着,妻子似乎也是笑了一下,但是不久后就有小声的哭泣声传了过
来。
“哭啥子,真是,没什么好哭的,都说了不是我出事了。”司机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在颤抖,他此刻是迎着冷风站在了港口,但是他却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狠狠的摔倒那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这港口的海里,可沉过不少的东西,他都是一一见过了。而现在,他正品尝着人生中最大的后悔和痛苦,同时感觉到,这些年自己眼看着死去的人,仿佛是化为了一个个怨鬼,那手已经是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脚踝了。
“我这辈子……其实没想过能嫁人的。老公……我是个瘸子,长得又不好,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要比我娘过的还悲惨……但是老公,我遇到你了,遇到你这么一个好男人,还能给你生了孩子,真的已经够了……”
“秀秀……”司机想说些什么,但是只有泪水往下落,他不敢说话了,他怕妻子听出自己也哭了。
“老公,以前你在城里给人给工地里干活,我心里疼的厉害,做梦都担心你万一有一天倒了,这个家可怎么办……但是你当了司机以后,我就没有一天能睡上安稳觉了,总是做噩梦……以前,偶尔还能睡上好觉的——你过年的时候回家里来,我在那之后就能睡上一段时间好觉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失眠。”半晌之后,司机开始克制着情绪这样说了一句。
“嗯呐,我还得等你回来,给你做饭,跟你看着孩子们给咱们生孙子呢……可是老公,你当了司机以后,过年你也回不来了,我心里头,不好受,你赚再多的钱……也不好受。”
“……今年,我说不定就回去了。”司机凄然一笑,看着那苍茫的天空,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其实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早在一开始,这个想法就存在了,但是这一刻,和妻子通话,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他不能这样活着,是了,再让他这样活下去,他做不到。
“嗯,我等你的……但是老公,你也别为了过年回家累着自己,早晚我都等着你,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不走了,我们就一起过,没钱不要紧的,我不在乎那个,我就要你回来……别的不要。”
司机扯了扯嘴角,也努力提起了情绪,说道:“嗯,我尽早回去陪你,省的那些欠嘴的婆娘和你风言风语的,好吧”
妻子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说:“随便她们说吧……老公,我不担心你在外面有人的,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呵呵,她们就是说出个花来,我也都不信,我只听你的话,只信你的。”
“媳妇儿,我得开车去了,改天再给你打电话,你好好照顾自己
,多吃点好的,别省钱,知道了吗”
“哎,老公,你轻点忙,千万别太累了。”
“嗯,行了。”
“嗯,你挂吧。”
司机呆愣了半晌,而这不过是半晌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体重仿佛是沙漏一样,已经消失了大半,身体轻得再晃得剧烈一些估计就要掉进大海里去了。
之后,司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哎,爸。”对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儿子,怎么样最近。”
“好着呢,对了忘了告诉您了,全几天刚恒考完了期末,我还是整个系第一名。”
司机笑了,眼睛里流着泪水,笑得欣慰。
“你小子就是争气,从在村子里上小学的时候你就一直是第一,真棒。”
“嗨,爸,你瞧你说的,我这都已经是大学了啊,你还拿小学和我说,这也太看不起我了,不是一回事儿啊,老爸,大学考第一的难度可大多了。”
司机呵呵一笑,说道:“那不好意思啦,你老爸没上过学,分不清那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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