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州牧府,冀州牧袁绍坐在上首,俊朗的面容却阴沉如冰,昨日的和蔼全然不见,看着下面局促不安的韩馥,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邺城的粮草被运走了大半?
袁绍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说话的腔调却有些怪异。
韩馥啜喏道:本初,汝兄长来借粮,吾为袁氏门生,却不能不借。何况他做了几天冀州牧,一切都由他调遣。
上首袁绍听韩馥提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兄长,沉默了片刻,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从何处而来?
韩馥忙道:彼而今在上党任太守,此来却是为了上党百姓借粮。
上党?袁绍一下子皱起眉头,上党毗邻冀州,而他占据冀州的下一步谋划就是夺取冀州四围的青州幽州和并州,而要夺并州,上党就是首当其冲。
他沉着脸道:吾今为冀州牧,却要公私分明,上党太守虽是吾兄,这粮草却也不能轻借,何况足有百万石,何况除了粮草,他连精铁与兵器也皆尽搬走,他要这些做什么!
袁绍一想到自己今日早晨看到缩水了一大半的谷仓,还有那空空如也的兵器库,便心中犹如滴血,对韩馥极为怨怒。而且自己做了冀州牧,连调兵令符也没有,实在是憋屈。
听到袁绍质询,韩馥忙垂下目光:这个吾也不知,不过府库中金钱却没有动用多少
砰!袁绍猛一拍案台,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喝道:莫非汝还要让他连府库也搬空了不成!
韩馥急忙低下头,看到袁绍如此姿态,他心中恐惧,不敢说除了邺城,冀州北部五郡国的粮草也被袁基调走了不少。
来人!
袁绍突然一声大喝。
韩馥身子一颤,慌忙伏地道:本袁使君,此事非吾之过,还请饶我
袁绍哼了一声,没理会他,看着进来的许攸逢纪颜良辛评辛毗众人,还有今日上午刚刚赶回的麴义,沉声道:文节,魏郡南线,汝旧部赵浮程奂还在负隅顽抗,汝且随仲治佐治前去劝止,勿要令他们止息干戈,回邺听命!
韩馥听到袁绍没有处罚他,心中大喜过望,忙应道:喏,吾这便去。
麴义看着韩馥那副懦弱的样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对自己曾屈身于此人麾下深感耻辱。
等韩馥与辛评出去后,袁绍看向麴义和颜良:麴将军,颜将军,淳于将军守邺城,汝二人速速带五千兵马,北去追回粮草与民夫!
得令!
麴义与颜良一声应和,大步而出。
袁绍看着出去的麴义和颜良,双目微垂,他没有做任何吩咐,但他知道,无论是麴义还是颜良,杀性都很强。
待几人都出去后,韩馥看着下首的许攸逢纪几个亲信,恨声道:不想韩馥竟将好好一个冀州,搞的仓谷空虚,兵力四散,青壮流失,乌烟瘴气,着实可恨!
逢纪道:主公,韩馥此人不可久留,他若在冀州,主公总是受制,若问罪于他,恐落恶名,若不理会,又恐他暗中还有亲信依附。
袁绍眼神闪烁了下,叹道:却是不好为之哪。
逢纪道:主公莫非忘了朱汉乎?
这怎能忘记?袁绍道:正是此人此番暗中投靠于我,才令赵浮与程奂大败,只是听说此人能力却是平庸,吾正愁该如何用之?若重用,他却是庸才,不堪任用,若不用,他早先投靠,吾却要落个负义之名,恐失豪杰之心哪。
吾有一计,可解主公之忧。逢纪道:朱汉暗中投靠主公之时,曾言韩馥轻慢于他,他既与韩馥有仇,主公大可任以重职,而后吾暗中撺掇他去报复韩馥,朱汉既杀韩馥,主公便可降罪于他,将他斩杀,既全了名声,也去了忧虑。
袁绍双目微垂,似在琢磨,但心里早已认同了逢纪的计策。
不想这时许攸又抚须道:主公,也未必要朱汉杀韩馥,只需伤其家人,威慑了韩馥,便可治朱汉死罪。
逢纪看了一眼许攸,道:不杀韩馥,留他作甚?
许攸嘿嘿一笑,自得的道:邺城粮草已运输数日,麴义与颜良未必都能追回,这粮是韩馥借出的,主公大可令韩馥前去要回,而后派人在途中杀之,嫁祸于袁太仆,主公便是日后要进攻上党,也有了出师的理由。
袁绍身子一颤,沉默片刻,摆了摆手:子远元图,且先退下吧,容我缓缓思之。
许攸和逢纪抱拳而出,留下袁绍坐在那里,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久久不动。
魏郡西北,距离邺城百里之外的涉国县,一支队伍缓缓西行。向西出了涉国县,就是滏口陉。
这支人马自然就是张辽和袁基,还有高览的运粮队伍了,粮队已有半数进入了滏口陉,但留在涉国县内的仍有数千车,队伍拉的很长。
高将军,有劳了。张辽看着忙碌的高览,在马上抱了抱拳,呵呵笑道。
高览抱了抱拳,继续领兵督运粮草,这一带黑山贼很多,虽然张燕此时应该是在南线,但也要小心谨慎。
张辽却不太担忧,他手下的鬼面军早已控制了滏口陉,此时典韦带着三千精锐在南线,但滏口陉中仍有五千兵马沿途护送,连毌丘毅也从上党东下,接应粮草。
张辽看着常常的队伍,又看向不远处的数十辆马车,咧嘴一笑,纵马过去。
袁基也在一辆马车上,不过此时他的脸很黑,很黑。
袁基,汝也曾为太仆,不想竟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真是令人发齿!
一辆马车上,一个文士厉声斥责着袁基,正是冀州名士审配审正南。
而一旁另外两辆马车上则是沮授和荀谌,沮授面色不虞,荀谌默然不语。其后十数辆马车之中,都是他们的家眷。
袁基看到张辽过来,黑着脸看了一眼审配,哼道:正主来了,汝自去找他便是。
此言何意?文远,此事是汝所为?审配看了一眼过来的张辽,皱起眉头。他自然认得张辽,张辽前几天把他的门槛都踏破了。
一旁面色不虞的沮授突然看向张辽:文远,汝究竟是何人?同样,他对张辽也很熟悉,这几日见得多了。
审配也是智谋过人,只是先前怒气攻心,没有细想,此时一听沮授的话,也反应了过来,文远才是主谋,而袁基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他沉喝道:文远!汝究竟何人?所谋何事?
张辽一跃下马,朝沮授审配和荀谌抱拳一礼:公与兄正南兄友若兄,先前有不得已之处,隐瞒了身份,还请多多包涵。
荀谌转过头去,审配却怒道:却有何不得已,先报了身份,吾倒要听汝分说!
张辽再次抱拳:小弟姓张名辽字文远。
张辽?!
审配愤怒的神情一滞,失声道:张辽张文远?河东太守张文远?
一旁的沮授和荀谌几乎也同时看了过来,他们对张辽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虽然大半都是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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