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第三十八章 会盟2

    钜铁夷矛高举在顶显得格外沉重,最少比钜铁宝刀要重,而且人必须跟随队列,脚下不能乱,手上不能放,整个队列就这么在陈郢郊外的烂泥地奔行,没跑多远,身体瘦弱的陈且就挺不住了,他‘呀’的一声被挤出了队列,惹得前排卒长一阵不快。

    要撑住!必要撑住!这是环卫的卒长,也是誉士。

    矛重,举不住。陈敖也过来了,还有同列的陈县誉士,这些人也是气喘吁吁,钜铁夷矛重二十楚斤,除了几个家境富裕膀大腰圆的誉士,还有像陈敖这种天生就大力的,其他人也都挺不住——队列奔行中要想夷矛不碰撞交错就不能竖举,必须横举;横举时整个队列矮个在前,高个在后,以同样的姿势横举过头,矛尖略略向下。

    敢问卒长,夷矛为何要高举?公族出生的蓝钟问道,他俨然是陈县誉士的头。

    为何要高举?卒长看了看蓝钟,道:与其多言,不如一试。

    好,一试便一试。蓝钟也不怕。陈县誉士和环卫誉士一起训练夷矛,不少时候已在较量。

    较量在军中是常有之事,誉士环卫围上来时,两人已相距二十步,矛头包上了白色蜃灰包,并不以真矛相搏。

    杀!卒长夷矛高举过头,矛尖向下,快步向蓝钟冲来。蓝钟也大喝一句,夷矛当胸横举,矛尖向上,也向蓝钟冲去。两人完全是对冲,手中夷矛各自相向。距离越近,奔行越急,握矛的手抓得就越紧,身后溅起的泥水更是大片大片。

    众人定睛细看之际,‘当’的一记,矛身上的钜铁条彼此相撞,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蓝钟的夷矛就被卒长的夷矛从上往下压住,他只觉手中夷矛一荡,自己便被卒长一矛扎在了胸口。‘彩!’环卫大声地欢呼,誉士们当时就懵了,原来夷矛高举有这个用处:压矛。

    如何?卒长驻矛回望,高声相问。

    懂了!心中虽然不甘,可誉士必须耿正直言,宁死不易,蓝钟吐了口气,点头说懂了。

    懂了便好。卒长点头,也没有借机教训,只道:再练。

    敢问陈敖何在?队列刚刚列好,县府的司败就来了,惹得众人一阵瞩目。

    陈敖在此。陈敖看懂了刚才那一幕,正想一试。

    陈敖,陈牧公子家仆为你所杀,今陈牧公子请了剑士,约你五日后午时一战。司败见这么多誉士横目过来,不免有些害怕。你你敢否一战?

    陈牧公子?什么狗屁公子,不就是个贩咸鱼的。队伍有人骂道,惹来一阵笑声。

    陈敖赠金与你,为何又请剑士,当有诈。陈且跑了过来,低声相告。

    有诈又如何?陈敖不想背上怯战之名,他夷矛前指,高声道:战于何处?

    战于大市路口。司败连忙后退几步,就怕被陈敖一矛扎死。

    我五日后必至。陈敖收了矛,再也不看司败。

    杀——!除了陈且,没人拿约战当回事,夷矛再次高举,每个人都咬牙在泥水里奔行。

    臣见过大王。穆陵关关城,即墨大夫田合对熊荆揖礼,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随从。

    免礼。熊荆安坐于蒻席之上,不喜不忧。田合的随从抬头打量他,直到屈光怒视过来。

    大夫此来何事?熊荆也看向两人。田合富态,眉宇间英气勃勃不可轻辱,看来应是大权久握之人;他身边那名随从就有些鸡贼了,眼睛好似一双钩子,勾来勾去,脸上一惊一乍的,不知道是什么明堂。

    臣此来乃为会盟之事,傧者未言几时会盟,屈大夫亦未告之寡君何时交割内关关防。田合直言相告,直说关防交割之事。臣素闻大王有信,想来此应是屈大夫疏忽所致。

    不佞有信?熊荆笑起,他一直认为对自己人应该有信,外人嘛,看情况而定。

    然也。田合认认真真。天下皆知大王贵忠信之人,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大王若非有勇,怎会赏勇武之士;若非有信,岂会贵忠信之人?

    寡人确有信,然齐王有信否?熊荆不与他做口舌之辩,而是反问齐王。齐王若是无信,寡人交割关防,齐人再伐我若何?

    敬告大王,齐国伐楚乃齐国无道,然此乃秦国逼诱所致,经此一次,寡君已知若想存国存社稷,当与邻交善,不可轻伐他国。不然,他国伐齐,无人可救。田合坦然。

    无人可救?熊荆诧异,秦国不救齐国?

    敢问大王,若齐魏伐楚,大王愿秦人入境为救否?田合问道。齐人劫难,皆华而不实务虚好名所致。灭中山助了赵国,灭宋惹怒了魏国和楚国,灭燕乃使盟者成敌,非是如此,齐国怎有今日?

    齐楚本该盟好,永不攻伐。于齐,楚国可牵制魏国,于楚,可全力攻伐秦国,再无后忧。然两国先君皆不重齐楚之盟,不然,楚无垂沙之败,齐无灭国之祸。天既再赐良机于齐楚,臣请大王重之慎之,臣亦请寡君重之慎之。

    田合之言很对众人的胃口,楚国当年之败就败在外交上的犹豫。一会倒向秦国,一会又倒向齐国,犹犹豫豫,难以决断,最终两头都没靠着,致使秦国背信与齐魏韩三国一起伐楚。

    大夫此言有理,可惜大夫不是齐国国相,若齐王不听大夫所谏关键还是信任,不伐齐国可以,可怎么保证齐国不再伐楚。

    战国之时,不要说会盟,就是交质都不可信任,条约是用来撕毁的得到了最充分的诠释。熊荆屈光犯难的事情,田合也无言以对。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局势,谁敢能保证自己对手能信守当初的承诺?

    此有何难?田合的随从突然出言,小人闻可嘉公主与大王年岁相仿,公主又备受寡君宠爱,若大王娶可嘉公主为后,齐楚两国必再无攻伐之事。

    联姻?熊荆面色大讶,齐人果真什么都能想,他还未龀就要娶齐国公主。

    大王,可嘉公主乃齐王爱妃所生,素爱之,视为珍宝。屈光其实也有联姻之意,但大王年龄太小,这种提议他是说不出口的。

    敬告大王,臣以为可行。右史和靳以也表示赞同。会盟靠不着,质子也靠不住,联姻还是能管几年十几年的。

    不佞咳咳,熊荆脸上全是难色,他已经说过要娶芈玹为王后,怎能又娶个齐女。不佞年幼,怎能娶王后?再说,此事当禀告母后。

    大王勇武之名遍传天下,世人皆以大王为英雄也,无人视大王为童子。再则,纳征完,请期可定于十年之后。婚前可嘉公主先回齐国,再嫁楚国。那随从馊主意一个接一个,但不管是田合还是屈光,都频频点头。

    此事,此事,熊荆更是犹豫,还需母后定夺。

    大王,太后虽在郢都,可飞讯相询也。屈光进言道,随机又小声相告:臣以为当与齐国联姻,楚国万不能三面为敌。

    东线北线西线,这是楚国此下面临的情况。亲秦还是亲赵是一个问题,亲齐还是亲魏更是一个问题。魏国既然对秦国死心塌地,那楚国就要交好齐国,在外交上反包围魏国。屈光三面为敌之说让熊荆心中一震,下意识点下了头。

    臣贺喜我王!回到齐军幕府的田合满脸笑意,一开口就报喜。

    齐王田健看着他急道:可是楚王愿与寡人会盟?

    然也。田合高声揖道。楚王更欲娶可嘉公主为后,以使两国永罢攻伐。

    何言?田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娶可嘉为后?!

    荒谬!后胜吃惊之余又是气恼,他感觉田合抢了自己的风头。可嘉公主年不及五岁,怎可嫁人为后?

    国相勿急。纳征毕,请期当在十年之后,待公主及笈方嫁与楚王为后。田合解释道,田健正待松一口气时他又道:然此十年间,请可嘉公主质于楚国。

    田合!你欺寡人否?齐王怒了,可嘉公主是他的心头肉,如此年幼便要质于楚国,他万万不能答应。

    王兄,弟弟田假进言道:可嘉质于楚国总好过升儿质于楚国。

    然也。大王,可嘉公主质于楚,好过太子质于楚国。田洛也道,他觉得这笔买卖划算。

    寡人宁愿太子质于楚国。儿子哪有女儿贴心,想到太子田健就恨不得废了这竖子。

    大王,臣见楚王时令韩终随行,韩终与臣曰:楚王华气内敛,圣王之相,若能与我联姻,齐有后福,国祚可延及万世。齐国地处赢海,崇神仙出术士,田合谒见楚王时带了术士韩终,正是韩终提议两国联姻的。

    大王万万不可小觑楚王,未龀便可连败强秦,若待其加冠,天下岂非仍其驰骋。公主为楚王之后,齐国必承其荫,此我齐国百世之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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