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好剑术》55。 拳止戈。

    世界静时,像一幅画。



    画画的人可以随便用任何东西作画,可以用油菜花的黄做太阳、泥土的褐做犁耕后的坺、燕尾的黑做陶瓷胚和蒲公英的白当花瓣,你可以画任何,任何,倾注了许多心血,却总觉得不满意,因为你知道,那画不会动,是静的。



    世界的美,在于小麦簸扬,在于月光荡漾。



    在于日高花影重。



    在于清泉石上流。



    在于万物生机的“动”。



    那刀好快!



    一片亮光贴着鼻梁直直划过,差三寸。



    楼纪然挠挠鼻子,慎重起来,还好自己鼻子稍塌。



    此人看似莽重,实则心细如发。



    他手中那把虎头刀,一放开锋,横推竖勾,丝毫不拖泥带水,期间还帮助手下人抵挡住那三只奚魁的猛攻,一看就是久听金革声,面靠黄沙背朝土血海里趟过的油刀子,手法极为老练。



    此刀来时,像是风来兮无防,又如雷霆落兮九迁。势态愈斩愈烈。



    楼纪然抖抖手腕,冷笑一声:“呵呵,想同本君鏖战如意算盘打得妙啊!”



    周泰舒展一番颈部,只听咔咔作响,回之颜色:“对付尔这种银枪镴样头,全是嘴把式的家伙,还用不得三成力。”



    “好。”楼纪然寒星似的眸子泛笑,从氅内抬出右手,虚画个旋,掌心乍现一把寒光直冒的长刀。



    伸手而握,双肩推卸开黑氅。



    黑氅不过落地、掀飞尘土间,楼纪然便一刀斩向周泰颈部。



    “不过听说,你的脖子挺爱闹腾”



    周泰反手压刀去挡,左手按着刀脊,同其对视,哈哈笑道:“怎地啖之”



    “吃本君到是对此没有兴趣,不过可以拿去喂狗!”楼纪然见一刀未果,继而提袖折身再斩,银晃晃的刀光刷的一下便出现在周泰背后。



    周泰提膊弯节,双手紧握刀柄,刀锋接刀背,鸣如金锣,如虎踞山头啸长林。



    楼纪然闷声咳嗽,只觉吃力,震得手臂发麻,对上这莽汉子,如再续不了气,便生险境。



    正欲收刀时,那周泰便抓住了这蛛丝马迹般的机会,低头一喝,身子如猿猴般蜷缩,刀向上挑,右手疾翻而左手紧贴右手后握住刀把,便推出那一刀!



    “吃我这刀‘横江’!”



    如钱塘水之潮奔。



    分明感觉此刀缓慢,叠叠江涛由远及近地推来。



    楼纪然起初还有些讥讽的笑意,这么慢的刀,你确定能碰到本君丝毫欲凭借自身矫健的身法躲过。



    等刀来时。



    才觉不对,心中一竦,轻咬舌尖,眼中看出分明,在那平面上江水的缓慢下,藏着汹汹气势的层层骇浪,如急雨斜穿梧竹,但还好为时未晚,他反应够快,似蜻蜓点水般,脚尖离地,向后掠去。笑着说:“你说吃便吃”



    只是这一退,变中了圈套。



    不知何时,那里便久久站了一个人。



    等了良机。



    细绢蓝鲤袖,青光莲玉剑。



    自李白从丫鬟小玉那里接过剑来后,便被夜游神刘辞使了个偏门的法子,使其于一刻三四盏内隐身不现,李白问,为什么只有这么点时间。刘辞难得的弯着眉毛笑,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四个字,因人而异。



    什么心性愈善良时长愈短,心性愈奸诈时长愈长,李白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荒唐过分的话!



    意思是,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你糊弄谁呢再说我这样,像个君子吗



    整理衣衫时,恼怒不休,不忍去看刘辞那张枯蜡似的脸,怕按捺不住上前去撕了他,只得横了眼偷笑的小丫鬟和小猫。



    “罢也。”



    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刘居方再度递来的尸气粉,藏入袖中。



    偷偷摸摸的,不光明正大的猫到楼纪然身后,二十数步的样子。



    在咸阳,干净纯粹的日光照树斑驳的林子内,一次霁后观笋芽儿冒尖的途中,小道泥泞难走,老和尚拄那根还未折断的藜杖,与他同披着蓑衣,一步一个泥印的浅谈过。小雨和着他俩的声音打在蓑衣上,如弦间细语,寒深清泠。那个叫楼纪然的家伙,是他曾视若己出的首席高徒,被整个长宁寺视为住持袈裟的继承人。后来因为事情种种叛出师门,被整个佛门所不齿,李白蹴了块躺在路中央的石头,将其踢远,问及缘由,老和尚顾左右而言他打着马虎眼一笑置之。



    但他说的话李白至今都还记在心里,亦如当时看见其眼角旁那似捏揉的面团如海螺般的皱纹。



    “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坐在井底打禅七太久了,一个人总有些寂寞难耐,偶尔松懈抬头看看井口的月光,听听井边的虫鸣,和呜呜而过的风声,便总会心生向往嘛。只是那月光,不过是些碎末渣子。虫鸣,听得不全传壁变之。风声,是暖是冷,是善是恶,他没感受过风,第一次遇见,总会被那风带偏嘛,以后见得多了求的少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循序渐进,便总会明白的。佛曰,有求皆苦。



    还不如,



    花开青绿叶,结果自然成。”



    李白怔怔地看着洒脱笑的老和尚,很怀疑这老儿是不是被某位道家的老祖魅了心头,怎么这般清静无为



    而从那个天真无邪逮着各路师叔便问禅的小沙弥到如今面貌似舞象龄心却如贪狼心的清秀男子。李白突然贱兮兮的,很想问那个改弦更张踏入魔道的楼纪然一句,你师父看似无为,实则为你规划了这么多,往后大道是金光极乐,是逍遥魔窟一念愚即般若绝,你悟了吗不过想来就他先前的作为表现,很明显,还是痴于其中。何苦来哉呀,何苦来哉。不过,就连那个常对小沙弥时期的你千说百说,说佛家戒律,女人是祸水,酒是穿肠毒药,鸡鸭鱼肉是出家人的生死大仇的老和尚都变了,你楼纪然,为何变不得呢



    说明白了,自己也是个话多之人。妙哇!李白真觉得自己也是个有佛投缘之人,正欲表达那“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快哉豪迈摇摇风流人士偏爱的折扇,才发现手中只有那柄陪自己良久的青莲剑,心中哂然笑之。



    只是,李白觉不妥的地方,先前看那魔君。



    腰间那流苏上结的青碟色如豆子般汩汩冒黑烟的珠子,怎不见了



    想到这一辙,李白留了个心眼。



    袖中装尸气粉的龟甲鳞的小瓶仍被扬出,不得不说,这小瓶子,清清凉凉的,委实讨喜,讨我李大公子的喜欢。善!



    拨开木头瓶塞子,味道恶心的李白拉下脸来,像吃了个死苍蝇般。



    楼纪然捏捏鼻子,“什么东西这般恶臭”



    “好东西!”李白笑嘻嘻的答之。



    随后撒瓶,粉尘倾泻而出。楼纪然旋即寸脚一踮,离地数尺,纵他反应再快但面对两人围攻仍有竭力时,此时抵挡无暇,灰白色的粉子已然有些沾覆在他的身上。



    一边,小丫鬟力气像是假的,单手抱着小猫,右手从脑后顺着它的毛,柔顺还有光泽,真真是爱不释手。



    小猫不理她,而是有些犯怵的看着刘辞。



    刘辞朝李白鼓励似的一笑。



    然后并排绷直的双手伸长一大截,如折断高冈般,极其别扭的垂直翻了个手腕,从护胸的甲胄内取出一道符箓。



    贴在脑门。



    咿咿呀呀的念着咒。



    陡然间,惨白的脸皮变成雨润泽潮湿后的青苔颜色,若戴了张獠牙外露的面盔。



    全身披蔓如乱火的荆棘。



    符箓也不见了踪迹,像被烧成了灰。



    小猫面上装作一片不在意,心中腹诽:嘁,还神马夜游神的喵,这副若害人似的鬼蜮脸庞,真的是比妖还特么妖了喵!



    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之于小丫鬟是没见过这般古怪色泽焰然的人,至于小猫嘛,是因为夜游神刘辞心有灵犀的回头望了他一眼,还笑得诡异。此时心中忐忑不安,油然而生了一种惧意。



    但它也不是安分的主儿,仍是声音如蚊蝇般小的呶呶嘴:“嘁,吓唬谁呢喵”



    李白见后一愣,心底也在琢磨。不过他琢磨的不是刘辞的样貌,他并不是个“以貌取神”的人,他在意那个夜游神会如何对付这于世间“硕果仅存”的大魔头



    只是,很快便见真章了。



    刘辞并排的双手像是撕开鱼鳔胶粘合的暗榫一般,变得于常人无异。



    楼纪然悬于空,刚提起腿,点点穗光拉伸缠揉,急剧凝结成线,长驱直入。



    如一柄飞掠的剑,一闪而逝。



    待众人还未生反应时,刘辞已然一拳打他腹上。



    如太阳光般复苏大地的光线,久而未散。



    楼纪然只觉腹部如火灼烧,如骨附蛆般烧灼着他的筋络和骨骼。



    这一拳,比周泰的刀法还要快!



    老和尚于一旁惭愧叹息的摇了摇头,他这孽徒总爱以强者自居抽刀于弱者,是时候有山外青山、山外大山的更强者抽刀于他了。



    相比于周泰手下们与奚魁间的苦苦熬斗,夜游神刘居方只是左手上拇指与食指一合,那些模样似水猴子的狰狞小喽啰们便携符箓的灰烬般一同湮灭。



    楼纪然吃痛的揉揉小肚,那颗珠子劝他再等等,恁要等到何时去那双好看的眼睛竖了起来,像条受惊的眼镜蛇架起了防御的姿态。



    唐长安有位叫上官婉儿的制诰女官,因触犯女皇,而受刑。因其在额间用胭脂点上一抹红,遮盖邢伤之疤,却又因那图案形似腊月里散如多瓣傲然的梅花,唤以红梅妆,本欲遮掩,反而无心插柳因祸得福益加娇媚,长安女性见之喜人便争相模仿,而风靡一时。



    刘辞一拳之后再递出一拳,打在楼纪然洁白的额间,给他描一个娇艳的红梅妆。



    从空中到地下,楼纪然单方面挨打。直到其如颗笋子般嵌入地下,金色的光线才如海潮般褪去。



    死是死不了,可也得去几层皮,断几根骨头。不然,也太对不起我扔的粉子了吧。说不得哪天,这魔头厮溜了,跑了,日后来找我麻烦,那我还亏大了哩。



    李白闪到一旁,跟俣汉周泰打个招呼,示意夜游神刘辞的出手已经没他啥子事了,然后百般纠结的盘算着。



    只瞧那个莽汉子,揩去脸上的汗水,收了刀,拉起几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副手弟兄,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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